《待嫁时》师以蓝

24、秘密

　　十二月的第一天，时有晴感冒了。
　　她本来以为是自己昨天睡的比较晚，所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会觉得比较困难。但是越临近中午的时候越觉得身体不适，嗓子开始发干，眼皮发重，量了体温却并不发烧。
　　时有晴当时没太在意，喝了点水，还跟往常一样窝在椅子里看书，结果没看几行就昏睡过去了。
　　顾俦十一点的时候带了保温饭盒跟一副露指手套，想着天冷了，她平时看书打字的时候带手套不方便，不戴手套又怕手冷，特意买了副露指的白色羊绒手套，手套上简简单单绣着不规则的银色丝线，什么杂色都没有。
　　他下车的时候透过玻璃正看到那人窝在椅子上，小脑袋一栽一栽的，带着点憨。她本就单薄瘦弱，如今陷在柔软的椅子里，小脸埋在周围白色的绒毛中，像个小孩子。
　　时有晴觉得顾俦滴水不漏，顾俦何尝不觉得她也是如此。
　　这人看上去温和有礼，实际上相处这么久，她把距离划分的如此明显，从来不进一步，也不许别人进一步。
　　每次她温和的微笑道谢，都把原本可能更进一步的关系统统封死。
　　如今见她与往常清寂全然不同的憨软，骤然觉得心都化了。
　　那天他问，比较喜欢吃什么青菜，时有晴答：“芹菜和菜花吧。”
　　又问口味，时有晴答酸跟辣。
　　但是顾俦跟她吃了这么久的饭，芹菜还好，菜花她是不吃的，她也不喜欢吃酸跟辣，尤其是辣，她一点都不吃，她明明只吃微甜跟微咸的。
　　有些一直以来都细微的东西在那天也慢慢萦绕出来。
　　齐嘉当初叫顾俦给她送饭的那天顾俦到的有些晚，时有晴炒了一盘土豆丝跟一盘凉拌黄瓜。
　　那天吃完饭送过关小年之后他特意注意了一下书店周围，发现附近是没有菜市场的。
　　土豆还好，在比较热的时候黄瓜放一天就会变的没那么脆，可是那天他们吃饭的时候黄瓜还是脆生生的，很明显是上午新买的。那段时间齐嘉天天去送午饭，可是上午的时候时有晴还是去买了菜。
　　她不知道那天齐嘉会不来，那就只能说明她天天都做好了齐嘉会不来的准备。
　　在齐嘉还对她穷追不舍的时候，这个人就想好了齐嘉有天会离开。
　　她没有安全感，明明齐嘉那么用心，她还是没有安全感。
　　还有她说她喜欢吃芹菜和菜花，喜欢酸辣，表情平静自然，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说谎。
　　她以前应该是喜欢吃芹菜和菜花，也应该是喜欢吃酸辣的，可是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她却没有发现一样，继续牢牢的记住以前自己喜欢吃什么。
　　这个女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二十出头，她就像是燃尽的炭火，只剩下抓不住留不下的青烟，连自己口味的变化都没有发现，还把以前的喜好当成现在的喜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俦觉得她心里好像压了什么事情，这件事将这个人的性情变得忍耐、漠然，把她所有的棱角都打磨干净，别人对自己的好她都不敢全盘接受，先做好要失去的准备，连自己的喜好都不关心。
　　他靠近一栽一栽的她，蹲下身来看她睡的安详的面容。
　　平日里总是温温和和笑着的眉眼舒展下来，长长的眼睑形成一小片漆黑的湖。细看下来，这人其实长着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只是平日里总是寡淡清寂，笑也笑不到人心里去，叫人觉得疏离。
　　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能让她觉得窝心呢。
　　顾俦不是个心软的人，也有女孩子在分手的时候红着眼眶拉拉扯扯，可是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他向来不拖泥带水。
　　可是眼前这个人，哪怕明知道她带着厚厚的面具，却还能戳中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一栽一栽的小脑袋猛然栽了一次比较狠的，顾俦贴心的扶住她，被人一扶，时有晴骤然惊醒。
　　不是睡的迷迷糊糊的睡眼半张，而是犹如从噩梦里骤然清醒。
　　那一瞬间，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是慌张失措，就这么在他面前呆愣两三秒之后，时有晴才回神，又带上了温和的面具。
　　“你来了。”
　　声音暗哑，一出口都吓了自己一跳。
　　顾俦比平常更温柔，轻轻摸了摸她的额。
　　“感冒了？”
　　时有晴平复了呼吸，稍微错开点距离，明显是不习惯跟人太亲近的模样。
　　“没有。”想想又觉得头有点晕，嗓子也发疼，声音都透着干哑，怎么听这个“没有”都像是在掩饰。于是自己又解释一遍：“有一点，喝点水就好。”
　　看着她别过去的小脸，苍白的唇色，还有明显的倦容，顾俦自己生病都没那么紧张。
　　“小病不注意很快就会变成大病，现在天气转冷，感冒的话不容易好。”
　　女孩子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顾俦很快也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他目光微移，转回来的时候还是平时的模样：“下午吃完饭我送你去医院。”
　　一向温和的女生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猫，答的快速而果断：“不去。”说完后自己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太紧张，于是又平和下来解释：“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去医院。”
　　顾俦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也不想勉强她：“行，那吃完饭我给你拿点药。”
　　时有晴不想麻烦他，伸手指指柜台：“抽屉里有药，我自己吃点就好。”
　　听她这么说，顾俦自觉地起身就要去翻抽屉，时有晴却叫住了他：“小年快回来了，你能不能帮我把桌子支开。”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让顾俦一愣，他回头看了一眼，时有晴已经站了起来，见他转头，她侧了一下脸，又转回来。
　　顾俦笑笑：“好。”
　　时有晴松了一口气。
　　她有秘密，不想让他知道。
　　他却也不会去刻意的探究，什么时候她想说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