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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蓝琳琅在黔州孟浪惯了,这回可真是踢了铁板。”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蓝琳琅现在自脖颈之下皆是伤口,靛蓝色的衣裙上满是血渍,小江手里更是剑如密雨,摆明了连逃都不给她逃。

      满身毒物暗器这时无法施展,蓝琳琅就起了破釜沉舟的心,怒喝一声拿手臂缠了朗月剑,小江略一用力,剑锋便穿透她的手掌。

      蓝琳琅咯咯一笑,满是血污的手指突然挽了个兰花,顾不得疼,猛地上前几步,将血水朝小江面上弹去。

      小江却是早料她有这一招,知道她周身是毒,于是将朗月剑轻轻一折,薄如柳叶的剑身立刻卷了起来,直将蓝琳琅的手臂拉至头顶,弯成了个诡异的角度。

      蓝琳琅被他压制得无法动弹,手里剧痛难耐,瞪眼看着乌黑的血渍沿着手指滴落,眼看就要流到自己脸上,她自然知道这毒血的威力,不由得吓得大声叫唤起来。

      小江居高临下地看她,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情感,仿佛这血腥的画面对他而言,是犹如穿衣吃饭一样的日常。

      雪雨见小江这模样,也是微微一怔,其实两人自一处长大,又都是天门打小培养的杀手,她并非没见过小江杀人,也知道他从小就是个性子沉稳果决的人,一旦出手就不会有半点迟疑。即便如此,他今日这样的神情,饶是雪雨也是头一回看见,心里不禁还有些惊疑。

      从前雪雨就觉得小江是个怪人,你若说他是岳龙轩的爪牙,可他在天门众人里偏偏又显得遗世独立,对自己毫不忍让,从小到大几乎是百般刁难折辱。可你若说他是个冷血杀手,他又常常怜惜院中那些花儿鸟儿,见着鹦哥伤了翅膀,还会捡回房里上药喂食,细细养着。

      有时雪雨和他在武场上打完,拖着满身伤路过院里,会见着他悠哉地在梨树下,朗月剑横在一旁,曲了一条腿随性地坐着,正逗弄手里的小鸟。那时初春风暖,梨花开得正好,落在他黑衣黑发上,晕开的光线给他侧脸镀上一层薄光,眉目间全是雪雨看不懂的温柔。

      雪雨腿上刚被他刺伤的地方还火急火燎地疼,满身黏腻,只能勉强挺直了背脊站着,拿手里的长剑去丢他,见他那悠然的模样,更愤恨地骂道:“你简直就是个怪胎,整日坐在这装模作样。”

      小江腾出手去接雪雨的剑,手里的鸟受了惊吓,长鸣一声抖抖翅膀飞走了,他有些惆怅地朝天空看了一会儿,将剑拿在手里转了转,递还给雪雨。这时才看见她鬓发散乱,黏在额前,面上又是灰又是血,知道自己白天大约是下手重了,两个人在地上撕扯了不少圈,硬把个白生生的姑娘折腾得像个小要饭的,突然又觉得有趣得很。

      见惯了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雪雨自然是极怒的,心里不知骂过多少难听的话,恨不得就地抠块泥巴,把这伪君子的笑脸给糊起来。也正因为如此,雪雨也从不觉得小江热衷于杀人这件事,若岳龙轩真让他去杀谁,他多半也是那副兴趣缺缺,不咸不淡的模样。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雪雨看着小江眼中的狠厉,一瞬间甚至觉得,若是蓝琳琅真被自己的毒血烧了眼睛,七窍流血,他几乎会开心地笑出来。

      人群这时也骚动起来,小江丝毫不受影响,手里加大了力道,铁了心要取蓝琳琅性命。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时,小江突然觉得脉门处一阵锐痛,像是有人捉了他的手腕,猛地向后拉扯。出手的人显然内力浑厚,这一下去势凶猛,竟直拉得他手里的朗月剑脱了手。

      蓝琳琅只觉得身上瞬间一轻,立刻逃也似地跳了开去,捂着流血的手掌,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几丈外。

      小江惊异地回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无一人,而手腕上的力道也没有消失,手臂像是被无形的巨力锁住,然后将他整个人直接拖倒,钉在了地上。

      这场景在旁人看来,简直如同厉鬼上身一般的诡异,前一秒小江还声势夺人,下一秒却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抓了手,掀翻在地。雪雨站得近,她是从不信鬼神的,立刻察觉小江是着了别人的道,当即跃上了擂台,迅速出手封了他手臂上几处大穴。

      直到蓝琳琅匆忙跑下擂台,出手的人似乎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小江的意思,他感到手腕上的怪力渐渐消退,手臂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于是他转动着手腕站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擂台下大难不死的蓝琳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朝着高台上一拜,缓缓地道:“多谢龙掌门手下留情,傀儡掌名不虚传,晚辈受教了。”

      围观的人这时爆发出一阵更热烈的议论,没人想到刚才出手的竟会是龙响翁,不禁都感叹:人道龙响翁凭借一招傀儡掌独步江湖,传得玄乎其玄,如今看来果然是诡异怪诞,竟能在数丈开外隔空直取小江的脉门,让他无法动弹。

      雪雨抓起小江的手腕翻来覆去细细地看了,只见上面多了个钱孔大小的血洞,深及血肉,还径自往外冒血,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异样,她大约是有些惊奇,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便是傀儡掌。”

      龙响翁远远地站在高台上,缓缓地收了手掌背在身后,浑浊苍老的眼直直地盯着小江看了一会儿,然后随意地一挥手说:“江公子武艺超群,这场比试自然是胜了,琳琅是我雷山弟子,请恕老朽赖皮,这场便点到为止吧。”

      雪雨听了他这话,眉尾轻轻一挑,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技不如人,还敢使诈。”宇文普是知道他俩身份的,这会儿站在一旁看得也是捏了把冷汗,忙站出来打了个圆场笑道:“点到即止,我们点到即止。”

      见龙响翁竟亲自出手,小江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于是拉了雪雨走下擂台。在他的前世旧梦里,这件事是根本不曾发生过的,他甚至记得,龙响翁作为雷山派掌门,只把这擂台看了一半,隔天的比试他甚至都没有出席,更别说是出手干预了。

      无论如何,这前五场的擂台赛到此也算是落幕了,寨子里热闹了一天,人困马乏,此时天色渐暗,镇子里的客栈酒馆见到了时辰,纷纷扯开了旗子,起锅热酒准备做生意。黔州地界湿气重,店里浓烈呛人的酸汤晕起来,衬着橙黄色的夕阳,也是别有一番风致。

      走江湖的不拘小节,今天没打完的架,明日起来再接着打,于是龙响翁遣散了众人回去喝酒,要大家明天再来寨子里继续看热闹。各门派的人便在附近的客栈住下,青城派和雷山派毕竟关系不同,一行人在雷山寨子里歇下,而小江和雪雨见人们散开,也就避着人群,徒步走回城郊的破庙。

      路上雪雨再看小江手上的伤,见那处伤口仍是血流不止,便忍不住问:“这老苗人难不成在暗器上喂了毒,刚才封了你的迎香、血海两处,为什么没见止住血?”

      小江自己抬手又看了看,只见伤口处的血液鲜红,血流得并不急,料想并没有毒物渗入,就用手随便按了,准备等两人回了落脚的地方再做打算。

      两人回了破庙,雪雨拿了天门的解毒丸给小江服下,然后两人各自分工,小江仔细地绕着屋子检查一圈,确认四周没有埋伏。雪雨则拿了折子在屋内点火,取了在芙蓉镇补充的干粮熏肉,用铁壶一股脑装了放在火上煮。

      等小江再进来时,手里捏着一把刚摘嫩绿的野菜菌菇,看样子已是细细理好洗过,等汤滚了便也一并丢进锅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盐饼,捏了一点撒在汤里。

      雪雨将头抱在膝上,蹲在一边看他动作,不一会儿锅里就传来浓烈的香气,她见小江满意地笑起来,于是嘟囔道:“脑袋绑在裤腰上,却还贪这些口腹之欲,你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小江却是一面悠闲地给她盛汤,一面在心里笑着想:这些事我往后再做十年,你也就看习惯了。嘴上却仍是慢条斯理地说:“擂台比武,生死有命,你又怎么知道,明天我会不会被人杀死在擂台上?”

      雪雨刚端起汤,听了小江这话又放下手,下意识地皱眉说:“你怎会输给那群废物?”这话说完,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就连忙端起汤默默地喝了一口,鲜采的菌子入汤,味道鲜美清爽,趁热喝了倒是难得的熨贴。小江见雪雨那模样,心里突然有一处难得的柔软,也不去深究,就只是微笑了看她。

      饭后两人各自清点了伤药兵刃,倒也各自无话,待到庙门外完全黑了才轮流去睡,丑时一过,雪雨准时醒来,去火堆旁换小江。

      这是两人多年出行的习惯,直到很多年后都是如此,小江有时会在沉睡中突然被雪雨摇醒,见她蹙着眉、迷迷糊糊地问自己:“你怎么也睡着了?”然后小江多半会笑着拉她进怀里,拉开窗帷教她看凤凰山上的星空,两人絮絮叨叨说些少年时的往事,直到再次入睡。

      雪雨今夜醒来时觉得有些恍惚,只道这黔州的深山果然是更深露重,寒气逼人,于是她换下小江去睡了,自己裹紧了外衫,坐在火堆旁抱剑守着。这时的山林寂无人声,只剩了火堆偶尔发出点噼啪声,雪雨盯着那团昏黄的火焰,只觉得四肢乏力,疲倦得像是几宿没睡。

      正恍惚间就听到屋外起了风,一道飘逸的蓝影自门口飞入,雪雨强打起精神去拔剑,却被来人拂了颈上睡穴,歪倒在一旁。那蓝衣的身影只停顿了片刻,从袖里抽出一根长针,然后走到屋子的另一侧,翻了小江的手腕,举了针便刺下去。

      雪雨这时才睁开眼,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人手腕,略一使劲便将她推倒在地。赵沅儿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吓得发出一声尖细的惊叫,手里的长针落在地上。

      小江早就醒了,这时也翻身坐起来,一眼便看见屋里这怪异的场景,雪雨抽剑指了赵沅儿冷冷地问:“你是青城派的?”

      赵沅儿任由雪雨的剑锋贴着自己细瘦的脖颈,低垂着头没有半分反抗的意味,只小心地拿指尖去碰小江的手腕,幽幽地看了雪雨一眼说:“你怎么还不为他止血?”

      雪雨这时听出赵沅儿不是来打架的,回手收了剑,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伤了一只手,又不是残废了,难道自己不会止血吗?”

      赵沅儿咬了下唇看雪雨,又再看一眼小江,从袖里掏出一包药粉交到他手里,叹息了一声道:“龙叔叔并无意伤你,这蛊是无毒的,只会教你一直流血……”

      而小江却无心再听她解释自己手上的伤,他只是觉得奇怪,若换了平时,雪雨见人闯入,必是第一时间痛下杀手,又怎会站在这里好好说话?想到这里,他突然拂开赵沅儿的手,抓了雪雨去探她额头,果然摸到一片汗湿滚烫。

      雪雨下意识去躲,却被小江拿手钳住了,然后听他咬牙问自己:“你发烧了?”那口气听来竟有些凶恶,雪雨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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