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变宝钗》梵仟语

8、解释

　　“你别误会啊，”张君浩止了笑：“我妈不是不喜欢你，她知道你是个大小姐，但还是觉得你聪明、漂亮，人又单纯，足够配得上我。至于你不会做家务，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那会儿才十八九岁，独生女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她之所以一直冷着脸，不是因为你，而是当时家里刚出了事。”说着他的表情也开始沉重起来。
　　“是和你姐姐有关？”黛緋猜测。
　　“嗯，”张君浩点点头，终于说出：“我姐，十六岁时就罹患了精神分裂。”
　　“啊？”黛緋惊讶了，这种事她打死也猜不到，这样的人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
　　“瞧，你现在都那么吃惊，何况当时你只是个单纯不通世事的小女孩？我生怕吓着你，从来没想过要和你说，就希望等你长大点，大学毕业了再告诉你。”张君浩苦笑。
　　“因为什么患上的？”黛緋问，声音柔和，她决心好好听下去，甚至安慰安慰他，也许，就是想做些他当年希望她做的事。
　　“十六岁的女孩，最怕碰到的，最不幸的事，给我姐碰到了。”张君浩讲得很隐晦，但以黛緋现在的情商却也能一下子猜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一阵心痛。“她在医院里呆了很长时间，慢慢有点好了才出院。你知道我爸妈受了多沉重的打击，但他们很伟大，承受下来。我呢，从此变成爸妈唯一的希望，所以从小我就变得很懂事了。”
　　难怪！当年才二十一二岁的男孩，有一个大自己七岁的姐姐，却那么成熟懂事，能干又会照顾人，当时黛緋还真想不通，觉得幸运之神降临在她头上，遇到奇葩好男孩了。原来，奇葩的背后大约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后来姐姐遇到姐夫，精神就好了很多，”张君浩继续说道：“两个人结婚后生了小外甥女，又开了个建材公司，我姐慢慢变得正常起来。我们一家都挺欣慰的。”张君浩停了停，又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们恋爱的那段时间，姐夫体检时竟查出有肺癌，我姐再一次受到刺激，又疯了。你到我家来的那时候，我爸妈刚把她再次送进医院不久。他们是真的没什么心情接待你。”
　　“原来如此，”黛緋叹息着，又怪他：“你完全可以不带我回家的。”
　　“对你，我总是有求必应，”张君浩望着她：“你大小姐礼物都买好了，我怎么忍心拒绝你的请求？我有多么喜欢你，你应该知道。”
　　这下轮到黛緋堵心了，当年的她，的确帮不了他还添乱了。“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她追问道。
　　“姐夫已经离世，姐姐还在医院，我父母养着小外甥女，她今年已经八岁。”张君浩平淡的，但黛緋知道这几年他们家肯定不太平，经历了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这，就是你要和我分手的理由？觉得我不能帮你承担？一味要求你疼爱我、照顾我，让你觉得很辛苦？”黛緋幽幽地问，声音里已经不含一丝气愤，而全是温柔。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理由，”张君浩喝了口咖啡：“其实，照顾你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反而很快乐。可能因为你家庭安乐，又是书香门第，把你培养得阳光健康，又有才华。我喜欢你的性格，喜欢你的纯洁，不愿你沾上一点阴暗面。”他叹道：“只是当时，我两之间有的是人和，却缺乏了天时和地利，因此只好分手。”
　　“怎么说？”黛緋问道，也喝了一口已经有点凉了的咖啡。
　　“我们谈恋爱的那年，是个多事之年。我姐姐姐夫的事发生在那年，你父母移民批下也在那年。”张君浩带着沉思，道：“我想过我们的未来，远比你想得要多。记得那次我去你家，你父母就已经在试探我的口气，想问问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出国。你当时被你妈支出去买水果了。他们是担心从我嘴里说出你不想听的答案来。”
　　“竟有这回事？”黛緋惊讶：“实际上我一和你恋爱，我就跟爸妈说，移民即使批下也暂时不跟他们出国，等大学毕业再看。”
　　“可作为父母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国内？他们担心的是天下父母都会担心的事。”张君浩道：“担心男友不可靠，不能给女儿一个有前景的未来。”
　　“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我姐的事还没发生，婚姻家庭还处于稳定状态，我就跟你父母说我可以考虑和你一起出国，而且我学的是IT，这个专业也很好移民也很好找工作，让你父母放心。”张君浩转述当时的话。
　　“难怪，”黛緋恍然大悟，“自从你去我家后，我爸妈就再也没反对我恋爱，原来一直觉得我刚上大学才十八岁就谈恋爱有点小，还反对过一阵子。”
　　“我姐的事情一发生，我就觉得我出国的事成为泡影，我爸妈的一个孩子已经彻底毁了，他们再也不能失去我。”张君浩的声音里夹着痛楚，黛緋能想象他当时的挣扎。“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放弃你，总希望着要么你们移民别批下来，要么批下来你也别走。缓个几年，再走一步看一步。所以，即便我当时已经背负了沉重的压力，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你好，疼爱你。但是，家里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再也不堪负荷，只能选择跟你分手。”
　　“是什么？”黛緋做好心理准备，去听更糟糕的事。
　　“是我父亲，”张君浩道：“被人告。你知道的，他当时是沪城闵区苗圃公司的总经理，是个相当有才干的企业家。但是，他做人太耿直不圆滑，对下好，对上却不拍马。有人存心整他，把他告到检察院。我妈快崩溃了！”
　　“天哪，”黛緋不敢相信，“怎么所有事都发生在那一年？”
　　“就是那么巧，”张君浩苦笑：“当时我临近毕业，我连工作都没去找，就忙着回沪城和母亲一起处理这件事。我们到处打听消息，托人找关系，想把我父亲救出来。也就在那时，我已经对我两之间的关系彻底丧失了信心。我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再去维持这段爱情。我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更何况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什么都没跟我说！”黛緋一边叹息，一边怨怼。“其他的我不好说，但我可以肯定一点，以我当时的心，我绝不会因为这些事就离开你！”
　　带着感动，张君浩握住黛緋的手，紧紧的。黛緋也一点都没挣扎，就这么让他握着。“因为你当时太小，又被保护得太好，那么单纯又阳春白雪，让我不忍心告诉你那么多丑恶的世事。也许在我心里，就是想给你留下的最后印象都是好的，美的。”张君浩道，眼里充满真诚：“原谅我，当时，我也只有二十二岁。”
　　已经原谅了，黛緋心里说着。“那你的父亲最后结果怎么样？”她关心地问。
　　“还好，父亲一直都比较清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最后检察院也就没有立案，我家总算逃过一劫。但那以后，父亲的总经理职位没了，后来也就是普通公司职员，目前已经退休。”
　　黛緋点点头，表明她明白了一切。良久，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说话，只是手握着手，张君浩需要平静一下心情，黛緋也在消化着这许多事实。
　　突然，黛緋想到了什么，用力抽开自己的手，道：“你好像还有个关键问题没跟我解释。听说我们两分手不久你就谈了新女朋友，而且一谈四年。当时大家都说你是见异思迁，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想到这里，黛緋就恨：“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君浩打量着黛緋涨红的俏脸，倒开心地笑了：“醋意挺浓么！”
　　“才没有！”黛緋死不承认：“因为当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人当作笑柄，自尊大受伤害。所以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可笑。”
　　“对不起！”张君浩道歉，发自肺腑：“是我当时考虑得太不周到，留你一人去面对流言蜚语。不过，那个女朋友的确是我们分手后才谈的，绝对不是见异思迁。”
　　“不过你也很厉害啊，我跟你分手后几年都缓不过劲来，你倒好，”黛緋哼道：“不过几个月就可以投入新的爱情，还说怎么喜欢我，太假了吧！”
　　“那个女朋友，是我妈同事的女儿，一直就对我有好感，”张君浩解释道：“我父亲出事的那段时间，他们家帮了我们家很多忙。我父亲的事情解决后，两家父母就促成我和她的事，说白了我和她在一起更多是带着报恩的成分。”
　　“那既然选择和她在一起，干嘛不负责到底？再说两家父母成全，完全可以双双踏上婚姻之路了。”黛緋话里不乏酸意：“干嘛又分手？”
　　“分手，是她提出的，可原因还在我。”张君浩叹道：“我只要拿出对你好的一半对她，她都不会提分手了。时间越长，她就越知道我始终喜欢的想念的是谁；相处越久，她就越来越绝望，因为她知道，再也没有人能超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黛緋心中一阵波动，不禁望向他的眼。她确信，那比星星还明亮的双眼，流露出的是浓浓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