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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连理镯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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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书这两个月来每隔三两日便要约知音去她房中对弈。切磋棋艺倒是次要的,着实是因为她喜欢这样一种说话方式:无话说时不会冷场,聊起事来也不至于太过严肃。知书性子柔顺,看上去腼腆贤淑不爱说话,然而在适宜的场合对着适宜的人还是极愿意开口的。
知音到的时候桌上已经置好了棋盘,知书见她进来照例遣了柳儿与小纹。
小纹笑向知音道:“二小姐一来我们就没地方待了。”知书含笑嗔她:“让你歇着还不好,若不好就站这儿添茶!”小纹赶紧说好便拉了柳儿出去。姐妹两个很快开了第一局。
知音刚刚下了几个子就叫知书发现了异处。知书执了棋子在手想了一会便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不经意的问了句:“知音手上的镯子呢?”言罢落了棋待知音回应。
知音已然想好了说法,笑道:“昨晚褪下来就不见了,也不知去哪了。”随即也落了一个子,还算没有失水准。
知书听了这话却是一惊:“找不见了?”再看她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觉得无话可说, “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呢,想来也没人敢捡去,回去还是好好找找吧。”
知音不想就此多说便笑着应道:“只要还在府里就不会丢,姐姐放心吧,我回去自是要仔细找的。”
知书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却也没逮着错处,点点头便要作罢,却又忽然想多说几句:“知音不当这样随意,要知道天下镯子都是成对的,一只对一只丢了最是难配。况且你那只是宋家定亲的连理镯,配不到不说,丢了还是不吉利。他家要是计较这些不只是你,爹和朱伯父都要为难的。”
知音听她这样说不禁有些好奇。那只镯虽然戴了十多天在手上她却从未留意过,感觉只是平常,怎么竟会配不到呢?自己那只定是找不回了,而如果真这样麻烦不如干脆让宋家那一只也丢了吧。知音这样想倒是生出几分开心,想到昨晚那人,做个盗贼好像也挺好玩的。
知书觉得她笑得怪异不觉也笑道:“这是在想什么呢,这样正经的事哪里好笑呀。”
知音眸子一转打量了她一周,嬉笑道:“提到朱伯父我倒想起来了,姐姐月底就要出嫁怎么现在还这么闲呐?”
知书在她提到朱伯父时便开始脸红,待她说完已是坐不住,弃了棋站到窗边看外边,声音有些模糊:“我们年前订亲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
知音晓得她害羞得很也不敢走近了再说什么,等了会儿见她没有坐回来的意思才不大放心的起身走过去。知音本想她定是满面通红,看到眼里才发现她竟一脸沉静,不觉有些吃惊。
“姐姐?”知音试探着问了一声。
知书回过头看着她轻轻一笑却又浮上层红晕:“别谈这个了,谁知道以后怎样呢。”
知音闻此却是想起昨晚想的那些来,不禁追问她:“姐姐觉得怎样是好呢?”
知书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看她神色认真又不好不答,笑得很有些勉强:“其实能够像我们家里这样就不坏了。朱伯父我倒见过,看着是个不错的人。爹对我们也都是疼爱的,也要我们找个好人家,想来总是好的吧。”
知音并不满意这回答却也不想难为知书。虽然也是父亲做的主,但是她能觉得好也就行了。知音低头沉想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好,却也想不明白。
知书见她一副思索的模样不觉轻叹了口气,眼中不无担忧:“知音不要想太多,女子一辈子还能怎样。宋督尉很是个好人,和爹又是故交,知音往后有什么事回来也方便。你性格也是好的,好好过日子总是不会差。”
知音虽然没怎么听进她的话对她这份关心却是感激,急笑着转了话题。两人不久又另开了一局棋,直下到午饭时方歇。
这天晚上月只露了一线,云少而有风很是清爽。
知音活动一番回屋悄然一笑。翡翠镯到手了,也算给他宋家一个预兆。细看那镯子确实没什么异样,纹路是常见的枝条与云彩,只是颇精细缠绕得也好看,再就是上有阳文“云”“连”二字,估计是镯子的名字。既然与之前那只是一对应当是一个模样,知音不多想便将它套上右腕。明日只说找到了就好了。
第二日,宋家二公子宋瑞果然发现丢了件重要物件,不敢隐瞒便急去告知宋督尉。宋督尉略一沉吟,心想不是个好兆头口里却只是将儿子骂了一顿,命其以此为戒小心在意待新妇过门。这宋瑞连连称是,转身抬脚却进了华悦坊他那老相好的倚碧楼,深情道:“舒晴你就与我一同走吧,我不想娶那叶小姐只想与你在一起。我们随便找个地方我教书你持家我们会过得好的。”舒晴姑娘抹了把眼泪终是婉拒了,宋二公子摇头频叹却也无可奈何。
却说这日楚琴闲来无事,见魏叔在院里打理花草便上前帮忙。魏叔看着她长到今天与她也一向亲近,两人剪枝松土随意聊聊倒也十分开心。
楚琴那晚跳出窗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隐在暗处有心看那位苏雪小姐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但见她一颦一笑一哧一嗔果是尽态极妍,街上传言竟是实的。然听其言语观其神智全然是个孩子,或者说不染凡尘,还是就待在深闺比较合适。
楚琴忽而笑起,却是想到美人信誓旦旦念那两句诗时那位叶家小姐震惊的表情。看沉稳的人失态总是叫人开心的,楚琴这样对自己解释,更何况自己与她那次接触完全让她控制了局面,叫人很不甘心呢。
魏叔对她突兀的笑很是纵容,这位小姐从小就心思怪异,不能指望知道她现下在想什么。魏叔呵呵笑笑继续手上的事,却在弯腰时看见地上有只青绿翡翠的镯子,一时竟是愣了。
楚琴这时也发现镯子掉地上了,急捡起来擦了擦,看看没有摔出痕迹来才放心的又要收回怀里。
“小姐手上镯子让我看看可好?”魏叔笑得慈祥,慈祥中又有些说不清明的东西。楚琴忽而有些不情愿,却还是递了过去。
魏叔接过镯子,细细看了看,呵呵笑道:“小姐大了留不住了。”
楚琴不解,转眸望他待他解释。
“小姐还和我老头子装傻么,只想想这镯子是谁送的。”魏叔笑得开心,将镯子还回她手里,看她的眼神一派成竹在胸,好像答案已自揭晓。
楚琴微一愣,随即扬笑道:“什么谁送的,是我抢的。”
魏叔摇摇头,满目宠溺而又有些无奈何:“不会是抢的,小姐抢回来的东西哪里有这样上心的。这镯子分明是连理对镯,我见了许多次决不会弄错的。”
楚琴忽觉手中镯子一颤,那奇异的纹理原来就是连理云纹。
但见镯上枝叶缠绵,瑞气环绕,古老又庄重,细致而不琐碎。这就是连理对镯么,几百年来不做他用的定情信物?
魏叔见她神色变换不定不觉也疑惑起来,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一时倒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正觉着有些尴尬忽见罗浩然走进院来,魏叔忙含笑招呼他:“罗管事来了?近日堂中事务多赖罗管事操持了。”
罗浩然听了这话竟有些脸红,推让道:“魏叔说的哪里话,全赖众弟兄帮忙,却是魏叔忙了许多。”
“呵呵,哪里哪里。”魏叔无心多话,有意退出院子将这小片花地让给两个年轻人,却是叫楚琴抢了先:“我,马上有事,你们聊。”
楚琴说罢向罗浩然歉然一笑,急急进屋去了。
罗浩然没能来得及做出个反应只好怅怅目送那背影消失,转而向魏叔道:“小姐今日好像有些不对,可是不舒服?”
魏叔想了想也不知所以,笑道:“罗管事何不自己去问问?罗管事自便,我要上主堂一趟,先告辞了。”说罢拱手别了罗浩然出了后院。
罗浩然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终是走到楚琴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开门的是彩绣。
“小姐可在屋里?我有点事情要找她商量。”罗浩然目光看地,彩绣不觉笑出声来。
“罗管事你晚来一步,若是方才少看那些花花草草一会儿小姐便还在。”
罗浩然闻此一惊,抬头看她神色不解。
“小姐刚刚从后窗出去了。”彩绣摇摇头惋惜似的叹了口气,看向罗浩然的目光完全是看戏一般。
楚琴信步在街上逛,情绪上已经平静了许多,心里却还是有些混乱。
不知道那个叶知音怎么想的,擅自把自己当作窃贼递了这个镯子来已是奇怪,而这镯子竟还是只连理镯。其实连理镯也正常,她不是上月订了亲么,戴在腕上的自然是信物。大概她一时紧张的过了,顾不上信物不信物只想打发自己快走。这是个说的通的解释,只要不去在意她当时自如的举止。可是继而又出现一个怪处,她为何一心打发自己走呢,人来多了麻烦的是自己于她何干?她若不催不送自己当时也是要走了,那么她的这个催这个送就更显得奇怪了。
楚琴越想越疑惑,疑点越来越多缠得她恍若置身迷宫找不着出口,并且每次想到自己想这些做什么而就要跳出来的时候,又会不自觉的回到那些思路里继续沉于其中。楚琴不是个喜欢想事的人,不久便烦了。为了了结此事她决计今晚再去一次叶家,此计一出总算暂时抛开了那些疑惑而生出几分高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