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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一章 ...

  •   【第八十一章】 只凝望着你

      全国大赛第二轮,立海大毫无悬念地击败了六里丘后,又趁势拿下第三轮胜利,顺利进入四强。
      “下一场果然是名古屋星德。”
      幸村站在大赛排名表前,注视比赛竖线图上与立海大相遇的名古屋星德。
      “前几场的录像看来,跟我们先前预料的一样。”
      真田手中拿着摄像机观看着录制画面。
      柳莲二半闭双眸,颔首道:“可惜,如果以为我们只会去搜集大赛中的情报,那就大错特错了。”
      ……
      全国大赛半决赛,立海大VS名古屋星德。
      名古屋星德派上了和之前几场比赛完全不同的阵容。
      球场上,切原呆呆地望着面前或黑皮肤或白皮肤的外国队员,感受到对方与自己的身高差距,以及大体格的压迫感。
      “怎么回事,这些家伙……”切原诧异地眨眨眼。
      柳生比吕士扶了扶眼镜:“和第二场的选手明显不同。”
      桑原神色严肃:“真亏能聚集到这种选手呢。”
      “噗哩!”仁王嘴角轻扬,“竟然全队都是外国留学生!”
      切原气愤地上前道:“这明明是日本的中学生大赛,太卑鄙了吧!”
      幸村面带微笑,披着外套从教练席上缓缓站起身:“这不是很有趣吗?对吧,真田。”
      真田抬起头,双眼在帽檐的阴影下炯炯有神,宛如鹰隼:“名古屋星德,打败你们!”
      在裁判的指示下,第一场单打比赛正式开始。
      看台上齐聚着声势浩大的立海大应援团。
      “常胜立海大——!”
      浦山志太坐在一众立海大学生中间,跟着大家一齐呐喊,身旁的千惠不自觉地双手合十,紧张地望向赛场。
      北川姐妹举着相机不停拍照。
      星野来回穿梭在球员之间,为场上的球员分发饮水和毛巾,看起来就像是网球部经理一般。
      至于若紫,由于今天被丸井明令禁止前来观赛,不在场内。
      尽管众人热情高扬,信心满满,但在第一轮单打比赛中,柳生比吕士竟意外地以2比6败给了名古屋星德的嘉拉卡。
      “不是吧,柳生前辈竟然输了?!”
      立海大方看台上的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千惠惊讶地注视着从赛场上低头默默走下场的柳生。
      切原不禁双手紧捏成拳,满脸愠色:“面对那样的对手竟然……”
      紧接着,第二场双打比赛上,丸井和桑原早早地卸去了手脚上的负重,最终竟以1:6输掉了比赛。
      立海大史无前例地连续两败,看台上一片哗然。
      丸井和桑原走下场,低头向幸村说了些什么。
      幸村面色冷静地点头,示意丸井和桑原二人退到场边休息。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切原,气得双手紧拽住场边的铁丝网,恨恨道:“可恶,竟然输得那么难看,部长什么都不说吗?!”
      “难道今年立海大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立海大的学生们面面相觑,适才中气十足的呐喊声渐渐变小,目瞪口呆地看着比赛。
      “一局终,名古屋星德5—0!”
      裁判宣判道。
      作为第二单打上场的切原额头上流出点点血迹,被适才名古屋选手的强劲一球打中,倒在场边的铁丝网旁。
      “连赤也都……”
      网球部的球员们面色惊愕地自言自语道。
      丸井和桑原紧张地注视着倒在场上的切原。
      切原双眼血红,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可恶……打倒立海大的怪物三人成为No.1是我!”
      站在球网对面的名古屋星德的克劳隆冷笑一声,再次强势挥拍,网球如一颗导弹似的射向切原。
      “40—0,赛末点,名古屋星德!”
      志太的手心满是冷汗,不敢相信立海大竟然会败得如此惨烈。
      克劳隆一头金色长发,轻蔑地注视着再次倒地的切原,用英语冷冷道:“他们真的是去年的冠军吗?”
      场边,名古屋星德的一名黑人选手,戴着一副红色太阳镜,轻笑着用英语答道:“在我们的国家连小学生都能赢过他们。”
      全身沾满血迹的切原试图从地面支撑着起来:“柳……柳生前辈,他们说什么?”
      柳生轻抚眼镜:“他们说这真是去年的冠军吗?在我们学校连小学生都能赢过他们,这群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丸井眉头一皱,望向桑原,“他们有说过这句吗?”
      桑原忽然面色一变,用眼神示意丸井看向球场:“喂!”
      球场上的切原缓缓站起身,全身皮肤都开始变得通红,面目凶狠仿佛野兽,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
      克劳隆见状做出准备接球的姿势,用英语喃喃道:“最后的抵抗吗?”
      切原目露凶光,挥动球拍发球:“击溃你!”
      克劳隆自信地将网球回击到角落,谁知切原身形忽然如鬼魅一般眨眼间出现在球场界线边,将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击过去。
      丸井从看台上站起身:“切原的速度……”
      “提升了!”桑原道。
      一记响亮的击球声,网球落在了克劳隆脚边弹了出去。
      克劳隆惊愕地瞪着双眼:“What?”
      其他的名古屋星德的留学生也诧异地叫出声:“克劳隆竟然没接到?一定只是凑巧!”
      切原全身皮肤都变成了瘆人的红色,狂笑着挥动球拍,无论球速还是冲击力都上升了好几个档次,让克劳隆根本无力招架。
      克劳隆连连失分,面色惊恐地望着容貌巨变的切原。
      切原一跃而起,挥动着球拍,冷笑道:“你也给我染红吧!”
      话音刚落,克劳隆就被网球击中,一声惨叫,倒在球场上动弹不得。
      “比赛结束,立海大附中 7—5!”
      裁判宣布比赛结果。
      立海大方的看台上欢呼起来。
      “王者立海大的三连冠没有死角!”
      切原站在球场上,满身血迹,宛如恶魔附体般狂笑不止,双眼血红,着实吓人。
      瘆人的笑声回荡在球场,让刚刚还在欢呼的立海大学生们霎时安静下来,望着场上面目可怖的切原,既诧异又害怕。
      桑原眉头紧皱,喃喃道:“恶……魔赤也……”
      场边名古屋星德的选手,难以置信地用英语道:“不可能,我们竟然输给了……”
      这时,立海大这方一人用熟练的英语回答道:“你是说输给这种网球落后的岛国的家伙们吧?”
      那名黑人球员一愣,见仁王和柳莲二拿起球拍缓缓步入赛场。
      柳莲二回头,望向那位黑人球员,淡淡道:“Right?”
      名古屋的留学生球员们面色霎时尴尬异常。
      仁王嘴角微扬:“噗哩!”
      切原还站在球场上狂笑不止。志太和另一名一年级的网球部球员上前劝道:“前辈,辛苦了,接下来是双打比赛,前辈到场下休息吧?”
      “什么?”
      切原推开志太和另一名球员冷笑道:“染红吧——!你们也给我染红吧!哈哈哈——”
      狂躁的切原瞪着血红的双眼一步步走向那两名一年级生,慢慢举起球拍。
      “前……前辈!”
      志太与另一名球员吓得连连后退,见切原举着球拍攻向自己,连忙抱头朝旁边闪避。
      这时切原手中的球拍脱手,飞向看台,直直对着座位席上的千惠砸去。
      全场一阵惊呼。
      千惠脑中一阵空白,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身体僵直,吓得动弹不得。
      “泽村——!”
      正走向球场的仁王飞速跑向看台。
      眼看球拍朝自己迎面飞来,千惠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忽然耳边听到“嘭”地一声,周围安静下来。
      千惠缓缓睁开眼,见一面球拍挡在自己面前,拿球拍的人正是柳生比吕士,而切原那柄球拍已经掉落在看台上。
      “没事吧?泽村!”
      仁王冲到看台边上,神色紧张地望着千惠。
      千惠摇摇头,抬头向柳生比吕士道:“谢谢你,柳生前辈。”
      柳生微微一笑:“不客气。”
      “仁王!”
      幸村从教练席上站起身,朝千惠周围打望了几眼,厉声道:“你在磨蹭什么?”
      仁王望了一眼柳生,默默地转过身。
      “咔嚓”一声,不远处的北川姐妹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门镜头,双方对望一眼,会心一笑。
      看台上的星野冷着脸,注视着仁王一步一步有些失落地走回赛场,眼神除了往常的愤怒与不甘之外,多了几分落寞和疲惫。
      赛场上的切原还在歇斯底里地狂笑不止。
      柳莲二慢慢走到切原身后,举起球拍戳了戳切原的小腿。
      切原全身哆嗦了几下,面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发现柳莲二还在用球拍不断戳着自己小腿,慌乱地跳了起来:“前辈,你干嘛呀?”
      “你该退场了,切原。”柳莲二半闭双眸,面向仁王,“仁王。该我们了。”
      已经站在场上的名古屋双打选手气势汹汹地注视着仁王与柳,将刚才切原的取胜看作是侥幸,却没想到在接下来不到十五分钟之内,自己眨眼间便以1比6惨败。
      “这些家伙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了?”
      累得趴在地上的名古屋选手错愕地望着仁王和柳:“难道刚才两场比赛是试探?”
      “有必要让我们这的年轻人觉醒!”仁王挑眉道。
      切原一愣,发现旁边的丸井和桑原朝自己投来“慈爱”的目光。
      “就是这样!”丸井道。
      柳生扶了扶眼镜:“就是这么回事。”
      立海大方的观众发出了阵阵诧异声。
      浦山志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故意输掉前两场比赛也太大胆了吧!”
      教练席上的幸村微微一笑:“那么真田,结束比赛吧!”
      一脸冷峻的真田静静地走上场,表情仿佛自己已经赢得了比赛。

      全国大赛准决赛,立海大以三胜两负的成绩击败名古屋星德,进入决赛。
      于此同时,青春学园击败四天宝寺,成为下一场立海大的最终对手。
      “果然是青学。”
      回程的列车上,幸村望着窗外飞驰的黄昏暮色,淡淡道:“你期待吗?真田。”
      真田沉默半晌,帽檐下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散发着锐利的光芒,似在念什么咒语似的缓缓道:“终于要来了,手冢……”
      幸村抬眼望了真田一眼,嘴角轻扬。
      由于场馆的维修,决赛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
      这三日,网球部的正选们几乎是从早到晚一直呆在学校训练。
      若紫担心丸井体力支撑不了,专门自学了营养汤带去。谁料,丸井尝了一口之后全吐了出来,嚷着肚子疼躲进了厕所里。
      “可恶!可恶!”
      若紫抱着盛营养汤的保温瓶,气呼呼地顺着学校的林荫道边走边碎碎骂:“有那么难吃吗?下次我非逮着那个混蛋,让他喝得一口不剩!哼!”
      若紫撅噘嘴,忽然听到一阵人声,不禁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瞧去,见远处一僻静的水池边人影窜动。若紫好奇地迈开步,静悄悄地走过去,耳边的人声渐渐清晰。
      “你真是永远都学不乖啊!”
      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孩被七八名女生围在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
      若紫定睛一瞧,不禁暗自惊道:“泽村千惠!”
      若紫又仔细打量,认出旁边带头的女生是三年级的玉井和芳贺。
      “啧啧啧,要去哪儿啊?小可怜儿见的!”
      芳贺一脸温柔的笑意,走向千惠,伸出修长的手指去触碰千惠面颊。
      当指间触碰千惠面颊的瞬间,千惠立时撇过头,避开芳贺。
      “我……我要回去了!”
      千惠喃喃道,低着头,想要离开,但因被周围的人包围,寸步难移。
      “这就想走?”芳贺身旁的玉井冷哼一声,阴沉着脸注视着千惠,“你胆子好像变大了啊!”
      千惠缓缓抬起头,望向玉井与芳贺,清澈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恐慌。
      若紫藏在不远处的大树干后,打望着千惠那方的形势,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

      仁王坐在网球场外林荫道旁的长椅上,神色严肃地看着手机出神,眉头几乎要挤到一块儿。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匿名上传到校园论坛的照片,时间是那天与名古屋星德的比赛中途,照片上柳生比吕士坐在千惠身旁面带微笑,另一边是望着二人、神情失落的仁王。
      帖子标题: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一张照片,却引来四十多页的高楼回复,从准决赛结束后,这个帖子便一直在校园论坛首页居高不下,回复量、讨论量创了历史新高。
      仁王往下翻动着一条条不堪入目的评论,心里既愤怒又不解,为什么99%的言论攻击都指向了千惠?明明她在照片只是安静地坐着;更震惊藏在网络背后的学生们在披上一层匿名保护皮后,竟然会说出那么多让人难以想象的谩骂和诅咒。
      “前辈!”
      星野伸出手遮住仁王的手机屏幕,有些生气道:“决赛在前,前辈还是专心比赛的事吧!”
      星野将一份精致的便当递给仁王:“喏,全部吃完哟!下午才有体力训练。”
      仁王推开星野递来的便当:“我应该说过不要再送了,我不会收的,我有自己的午饭。”
      星野撅噘嘴,抱着便当盒,在仁王旁边坐下:“好啊,这次不行,下次再试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星野说罢,赌气似的打开便当盒的盖子,夹起一块儿鱼豆腐放进嘴里,气鼓鼓地咀嚼着。
      阳光静静地洒在二人身上,仁王和星野静坐在长椅上,彼此沉默良久。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星野。”
      仁王忽然开口。
      星野娥眉一蹙,转头看着一旁低头沉思的仁王。
      “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事,你应该早就清楚了……为什么那个人非要是我不可呢?”仁王长叹一口气,脑中浮现出那张带着月牙胎记的面庞,缓缓道,“喜欢一个总是看向别人的人是很痛苦的……越坚持就会越迷茫……”
      “那前辈呢?”星野面色倔强,咬牙道,“这么久又在坚持什么?”
      仁王眉头紧锁,沉默了几秒,语声低沉道:“我是无法选择。”
      星野一怔,凝视着仁王刘海下带着几分落寞和无奈的眼眸,喉咙像被哽住,说不出话。
      “但我希望星野可以。”
      仁王抬起头,苦涩地朝星野微微一笑:“星野的话,是可以遇见真心喜欢你的人。”
      星野从仁王的眼中看到了难得的温柔,心口却似被锋利的刀刃轻轻一划,裂开一道口。她清楚地感受到仁王眼底的温柔只是出于看见同样“不得所爱”的自己的同情。
      星野轻抚着阵阵刺痛的心口,自嘲一笑:“我换了新发型,前辈注意到了吗?”
      仁王一愣,面上的微笑渐渐散去,才发现星野的头发好像比以前短了些,也不再如从前“大波浪”长发那样弯曲。
      星野看着仁王的神情,冷笑着轻叹口气:“果然从刚刚开始,前辈都没正眼看过我。”
      “前辈,你相信吗?虽然我之前谈过好多恋爱,但遇见前辈后,却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恋爱。”星野微微垂首,眼神黯淡,“那么期盼……却是这么痛苦……”
      一阵从内心深处蔓延的无力感扩散至每寸神经,星野直直地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指尖,莫名觉得想要抬起指尖都变得很困难。在从前每一场自认为的爱情战役中,她都是斗志昂扬,一路过关斩将成为绝对胜者。这次星野却发现,即便自己将战场上的一切障碍都扫荡干净,也始终跨不过那个人竖立的高高城墙,永远打不开那扇紧闭的城门。
      一回头才发现那片荒芜的战场上,其实没有敌手,也没有那个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喊打喊杀、冲锋陷阵。
      忽然间,星野一惊,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觉得自己可笑,这比丢盔弃甲、举手投降还要让她感到愤怒和耻辱。渐渐地,适才麻木的指尖缓缓弯曲、死死拽住自己的裙角,紧咬牙关的星野长长舒了口气,僵硬的面庞松弛下来。
      “去第三教学楼后面的水池看看吧,前辈。”星野开口道。
      仁王眉头一皱,面露疑惑。
      “泽村千惠可能在那里……”星野停顿了一会儿,“昨天的聊天群里三年E班的玉井她们提起过,今天会去那里找她……”
      仁王望着星野,思索片刻,面色一变,迅速站起身,感激又愧疚地对星野道:“谢谢,我——”
      “闭嘴——!”
      星野突然愤怒地朝仁王怒吼道:“不要对我说什么‘谢谢’、‘对不起’之类的话!”
      仁王诧异地呆在原地。
      只见星野倔强的双眸中忽然涌出颗颗泪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太狡猾了,前辈!明明不可能喜欢我,却要扮成一个好人,连让我讨厌你的机会都不给!你应该直接说‘滚开!’、‘烦死了!’,紧接着掉头离去,让我庆幸还好事先发现你是个多么差劲的人而没有弥足深陷,然后拍拍胸口,松一口气,再欢欢喜喜地去找另一个人,难道不才是最好的吗!?”
      星野狠狠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泪珠,缓缓起身,凝视着仁王,傲慢地仰起头:“走吧——!这种假惺惺的温柔我才不要!去找那个胆小鬼吧——!快走吧!”
      仁王沉默了几秒,淡淡道:“那么,再见了。”
      说罢,仁王转过身,不带一丝犹豫,决然远去。
      星野注视着仁王渐远的背影,忽觉得身体中有一缕气息被抽出,随着那头也不回的身影消失无踪。
      “别哭啊……”
      星野警告自己:“哭了就代表后悔了,绝对不能哭……”
      星野死死咬着牙关,像是在守住自己仅剩那份倔强,不听话的眼泪却模糊了视线。
      当泪珠滑落,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得清晰的时候,远处已再无任何身影。
      星野笑了,适才因为愤怒而一直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
      从前以为爱情需要占据对方所有视线,现在才发现喜欢是“我只凝望你”。
      ……
      ……

      第三教学楼后的水池边,人声还在嘈杂。
      千惠的脑袋被按在流水的水龙头下不得动弹。
      玉井和芳贺为首的七八名女生大声数着数。
      “三、二、一!”
      一名二年级生揪住千惠的头发,将千惠的头部从水池中提起来,之后随手一拽。千惠被重重扔到地上,上半身湿透,头发像瀑布般流着水,痛苦倒在地上喘气。
      芳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真无趣……”
      “这丫头骨头变硬了!”玉井冷冷道,“到现在还没求饶。”
      芳贺看了看手表:“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意外地很固执呢。”
      玉井低头瞧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千惠,发现其双手紧紧按住校服下端,像是在护住什么东西。
      “把她给我拖起来!”玉井厉声道,“搜她全身!”
      千惠立刻被一名二年级生揪住头发、从地上拉起来,另一名二年级迅速上前搜身。
      “不要!”
      千惠奋力反抗着,无奈气力耗尽,自己衣兜里一枚手心大小的镜子被搜了出来。
      “镜子?”芳贺接过递来的镜子仔细瞧了瞧。
      千惠激动地刚想要上前几步,头发就被狠狠揪住,动弹不得,哀求道:“求求你,还给我。”
      “长这模样,还喜欢照镜子?”芳贺微笑着轻轻一扬手,镜子便从手中脱出。
      “噔”地一下,镜子掉在地上,镜面出现一道道裂纹。
      千惠惊呼一声,面色惨白,双腿无力,跪在地上,无声地抽泣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玉井冷笑道,“这都是你自找的!”
      玉井脚下一踢,那面破损的镜子被踹到千惠身边。
      芳贺笑道:“没了镜子,你也不会被你自己吓到睡不着觉了!”
      周围的女生发出阵阵哄笑。
      千惠低头静静望着身畔的镜子,从那道道裂痕镜面中看到了那个破碎的自己:扭曲、惊慌又狼狈,那道月牙胎记被撕碎成好几片,更显可怖。
      千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害怕得瑟瑟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簌簌滚落,耳边回响起曾几何时,在花灯之下,那位银发少年对自己的轻声细语:
      “女孩子怎么能不喜欢照镜子呢?”
      ……
      又开始了,像从前一样,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弹,习惯性地逆来顺受,一声不吭。
      这样下去的话……
      再这样下去的话!
      ……
      千惠再次被人揪住头发提起来,拖到水池边,脑袋被按到哗哗流水的水龙头下。
      ……

      仁王沿着林荫道一路奔跑,终于逼近三号教学楼,听到隐隐的喧闹声,四处打望,发现若紫静静站在树后。
      “若紫?”
      若紫回过身,诧异地看着走来的仁王。
      “你怎么在这里?”仁王望向不远处,发现了被众人欺凌的千惠,面色一变,“泽村?!”
      仁王瞬间朝那边冲去,却被若紫一把拽住胳膊。
      “你现在去帮她,她以后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若紫神色严肃地朝仁王摇摇头。
      仁王望着若紫坚定的目光,半信半疑地呆立在原地。

      全身湿透的千惠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费力喘息着,双目呆滞地望着不远处掉在地上那面反着光的破镜子。
      头顶刺眼的阳光热辣辣地炙烤着千惠的面庞,那道月牙胎记被完全地暴露在日光下。
      “千惠!”
      耀眼的阳光忽然被遮挡住,千惠望见两个熟悉的背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奈奈、志太……”千惠微张嘴。
      浦山志太伸出双臂护住身后的千惠,又惊又怒:“前辈!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奈奈使劲点头:“千惠,你还好吗?”
      “奈奈……”
      千惠虚着眼,迎着阳光望去,志太和奈奈的身影成为了两个黑漆漆的剪影,看不清面貌,变得又熟悉又遥远。
      恍惚间,千惠仿佛又看到了一个个不近不远的模糊背影的轮廓在自己眼前浮现,有哥哥的背影、母亲的背影、斋藤老师的背影……最后所有的背影融合为一位银发细辫少年的背影,伫立在日光下。
      “仁王前辈……”
      千惠心口一阵酸涩,红了眼圈。
      ……
      为什么脑海中会有这么多背影呢?
      ……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千惠呢?”志太怒道。
      面前的芳贺与玉井几人冷笑。
      “这得问她自己!”玉井朝志太白眼道,“又是你,为什么就是要护着这个废物?”
      千惠仰望着志太的背影,喃喃自语:“废……物……”
      ……
      啊,是了。
      因为自己总是躲在别人背后生活,所以才会看到那么多的背影。
      ……
      “千惠不是废物!”奈奈很生气地大声道。
      志太一脸愤然:“你们再不走,我就通知小平老师了!”
      芳贺白了志太和奈奈一眼,对身旁的玉井小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先这样,反正她只要还在立海大就跑不了!”
      玉井冷冷看了地上的千惠一眼,转过身抬脚朝地上那面破镜子狠狠一踩。
      “呲——”
      镜面被压碎成一片片玻璃渣,再也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走!”
      玉井一声令下,周围其他几名女生也跟着转身离开。
      “站……住!”
      玉井和芳贺等人停下脚步。
      志太和奈奈诧异地回头,发现倒在地上的千惠正从地面上一点点挣扎着站起身。
      “你们……不许走!”
      千惠喘着气,语声虚弱,语调但却十分坚决。
      “千惠?”奈奈蹲下身,想扶千惠站起来,却被千惠拒绝了。
      只见千惠双手支撑着地面,独自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布满灰尘和伤痕的弯曲双腿一点一点变得笔直。
      “站……住……”
      千惠拖着全身湿透的身子摇摇晃晃、吃力地踉跄而行,从诧异的志太和奈奈身旁经过,一步一步走向玉井等人。路面留下了一串足迹般的水迹。
      路的前方,恍惚间又浮现出了那位银发细辫少年的背影,迎着阳光,高大又温暖。
      ……
      够了!
      已经不想再仰望着任何人的背影生活了!
      不想再跟随在任何人身后前行了!
      就算是他的身影也不行!
      ……
      “我……我……”
      那位银发少年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了。千惠停在玉井和芳贺面前,抬起头,清亮的双眸含着些许泪光,直视着她们,轻抚着心口,嘴唇微微开启,断断续续道:
      “我……喜欢……仁王前辈——!”
      玉井和芳贺几人面色大惊,志太失神地后退一步。
      站在树后的仁王全身一震,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那个瘦弱的身影。
      “是那种即使哭泣也不可能改变的喜欢!”
      千惠的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滚落,几度哽咽,大声怒道:“这份心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让一步!无论你们来找我几次,我都会一直、一直喜欢着前辈!”
      仁王神色动容,心头巨浪翻滚,脑中却忽然一瞬没了思维,像被震慑住了似的,伫立原地,良久无言。
      若紫双手交叉胸前,嘴角扬起一丝自得的笑意。
      玉井气急败坏,一手揪起千惠的衣领:“你真是翅膀硬了!”
      千惠伸双手,咬着牙,使劲去扳开玉井抓住自己衣领的手。
      “你!”
      玉井对于忽然开始反抗的千惠露出一瞬诧异的神色,之后更加暴露,手上用力一甩。千惠霎时如被扔出去的重物一般,重重地摔倒在地。
      “千惠!”奈奈忙跑过去,蹲下身查看千惠的状况,发现千惠疼得晕了过去。
      志太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垂着脑袋迷,双眼含着无助的泪光,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芳贺鼓了鼓掌,慢悠悠地上前一步,冷笑道:“啧啧啧,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奈奈忙挡在千惠身前:“别来了,千惠身体本来就不好!”
      玉井冷哼一声:“嘴上逞能罢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你不会放过谁?”
      身后忽然响起一男声。
      玉井面色一变。
      芳贺回过身,一脸惊愕:“仁……仁王!”
      呆立的志太一惊,抬起头,望见仁王浑身沐浴着阳光,静静地站在众人身后,沉着脸,目光宛如刀锋,冰冷而锐利。
      芳贺身旁的其他几名女生吓得面色惨白,慌忙地退到一边。
      “喂,玉井!”
      玉井几人猛地转过头,见若紫站在不远处的榕树下突然抬脚朝树干“啪”地飞踢一脚,扬声道:“还不滚?特么是要逼我出手吗!”
      若紫晃晃脖子,活动着手脚关节,街头霸王似的大步流星走来。
      芳贺打了个寒颤,拖着玉井后撤,其他的人也跟着快步离去。
      “等等!”
      芳贺等人猛地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缓缓回过身。
      志太注视着仁王将晕过去的千惠从地上抱起来,心头像忽然一脚踩空落入万丈深渊,双手紧捏成拳,再次切身感受到与仁王相比,自己竟是如此渺小无力。
      “以后有事直接找我,不要再做些令人恶心的事了!”
      仁王扔下这句话,便抱着千惠离开了。
      若紫举起手,高声道:“我也是哦!”
      玉井几人像被人扇了几巴掌,羞愧地惺惺而去。
      奈奈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向四周望去,却发现志太早已不见踪影。
      “那个男孩刚刚很伤心地跑走了呢。”
      若紫走到奈奈身旁停下,叹了口气:“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躲起来哭吧。”
      “志太……”
      奈奈眉头微皱,心思泛起阵阵酸涩。
      “爱情有时真是残酷啊。”
      若紫苦笑着喃喃自语,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对吧,星野……”
      ……
      夕阳斜下,星野走出校门,踏上了一个人回家的道路,眼圈微红,面上还残留着几点泪痕,却有意地昂首挺胸,高傲地抬起头,迈步而行。眉宇间藏着几分寂寥,眼眸却比从前更加清明了。
      她知道,今后自己将再也不会去网球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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