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第四十八章 ...
-
【第四十八章】 一期一会
一星期后的周末,便是阿部近出院的时候。阿部夫人为了加快前往京都的行程,不得不分身去处理一些学校和艺馆方面的事务,吩咐了常年跟随在身侧的两位老妪几雾、夏朝来医院接阿近回去。
“这个夏天看来要在京都度过了呢。”老妪几雾整理着病床边阿近的衣物。
老妪夏朝将床头柜上的七八只纸鹤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罐内,以免纸鹤被其他物体压烂:“是啊,这个时节,京都可是闷热得很啊。”
“但是,能看到阿近小姐出道时的模样,真是令人期待啊!”老妪几雾面露欣喜地说道。
阿部近站在窗前,阳光倾泻在其花青色和服上,服饰上绣制的精致纹理在日晖下若隐若现。阿部近轻轻侧过身,淡淡一笑,并不言语,目光飘荡在这处即将告别的病房内,忽然娥眉一蹙,面色不由得一怔。
病房门边,一位深紫发色戴着眼镜的男子面色温和地站立在那儿。
“柳生君!”
阿部近不禁叫出声,呆立了一阵,徐徐朝门边走去。
“阿近小姐!”老妪几雾警惕道,“夫人说过,这位——”
“没关系。”
阿近轻声道:“我只和柳生君小聊几句,你们在不远处守着就行了。”
在医院周围一处步行公园的喷水池边,几个小孩在公园内玩着追逐的戏码。
“回去之后,还会来学校吗?”柳生比吕士站在水池边,静静地望着阿部近。
阿部近颔首恭顺道:“不了,大概会和母亲一起去京都。”
柳生微点头,平静道:“是吗。”
“嗯。”
阿部近垂首低眉,轻轻应了一声。
“那么,今天还好赶上了。”柳生说着将手里一把雨伞递给阿部近,“这是上次你借给我的。”
阿部近接过雨伞,心中微感酸楚,轻抚着伞面,久久不语。
“怎么了?”柳生道。
阿部近望着柳生温和的面庞,有些羞愧地有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为什么这样说呢?”柳生语声平和,“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诶?”
阿部近诧异地抬起头。
透过镜片,依然能感受到柳生眼中温柔的目光。柳生注视着阿部近,微笑道:“你知道吗?虽然你一直受到训练,但是你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阿部近娥眉微蹙,微张着双唇,久久难言。
“所以,你不用对我心怀愧疚,我都明白的。”
阿部近内心一阵感伤,艰涩地开口道:“柳生君……”
“去京都后,望一切安好,我这里,勿需挂念。”
柳生淡然微笑,静静地凝视着阿部近。身侧的喷水池溅出点点水滴,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
……
刚刚结束了与不动峰的比赛,第一天上课难免有些疲惫。
丸井从上午最后一节课最后十分钟时就开始瞧着教室墙上的时钟倒数,一直倒数道下课,当那一声亲切的下课铃响起时,丸井一跃从座位上蹦起来:“终于结束了!”
教室内开始热闹起来。
“仁王,你能快点吗?”说话间丸井已经跑出了教室后门。
仁王不慌不忙地收拾着课桌上的书本,没搭理丸井。
丸井吹着泡泡糖,想着跟若紫约好的时间,略感心急,忽然门口走廊边伫立着一位身形瘦弱的女生,紧张地朝教室内张望,右面颊上一道月牙形的红印引起了丸井的注意。
“喂,你是……”
丸井走过去。女孩连忙鞠躬道:“前……前辈……”
“你是来找仁王的吧!”丸井道。
千惠全身一震,瑟瑟低着头,咬牙点了一下头。
“等着,我去叫他出来!”
丸井扭头朝教室内喊道:“仁王,有人找你!”
“啊?”
仁王疑惑地朝丸井走过来,猛地看见千惠,脚下一停,诧异地愣在原地。
“八成又是告白!”
丸井不怀好意地拍了拍仁王的肩膀小声道:“我去那边等你。”说罢,丸井自得地吹着泡泡糖,识趣地走开了。
“额……喂!”
仁王见丸井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慌张,瞪着眼看着丸井远去,回头见千惠站在自己面前,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你……你找我?”
“嗯……嗯!”
千惠点点头。
仁王又迟愣了一会儿道:“那……需要换个地方说吗?”
“嗯!”
仁王眉头一皱,心里更加疑惑,不太自然地往四周看了看:“那个……那我们去那边吧。”
“嗯!”
千惠再次坚定地点了点头。
仁王遂领着千惠来到教学楼旁一处安静的花坛边,注意了一下四周没啥人走动,回过身对千惠道:“好了,就在这儿说吧,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
千惠抬头望了仁王一眼,又垂头双手捏着衣角犹豫不决,支吾着:“我……我……”
“诶?”
仁王见千惠这模样,脑中不自觉地蹦出丸井刚刚的话:“八成又是告白!”心里微妙地一荡,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不安,仔细瞅着千惠,小心翼翼道:“没事,你说。”
“那个……我知道这样这样有些唐突,但是……我……”
千惠踟蹰半晌,缓缓抬起头,双眸直视着仁王。
曾经被人告白多次的仁王并不是第一次被女生主动找过,也不是第一次和女生单独相处,但看着千惠清亮的眼眸,慢慢开启的双唇,心里不自觉地砰砰直跳,四肢僵直地一动不动,好像时间忽然静止了一样,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焦躁和紧张充斥着全身,抵着喉咙喘不过气。
……
没等多久,等在教学楼门口的丸井就见到仁王一个人驼着背回来了。
“喂,怎么样?”
丸井笑嘻嘻地跑上前,将胳膊搭在仁王的肩膀上:“拒绝了?”
仁王冷着脸,白了丸井一眼,撇开了丸井的胳膊。
“喂,干嘛啊?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丸井奇怪地伸手拽住仁王。
仁王再次甩开丸井,并用力将其一推,朝丸井怒道:
“谁跟你说人家是来告白的啊!”
仁王转过身,埋头向前快步走去。
“你干嘛啊你!”
丸井对于无缘无故就被喷了一句,甚感不满,在仁王身后吼道:“不是就不是嘛!你发什么火啊?!”
丸井愤愤不平地整理一下周身,面朝仁王离开的方向又嘟囔了一句:“吃错药!”
……
随着关东大赛决赛的临近,来到网球部采访的新闻媒体记者也渐渐增多,正选球员也转入了专用的室内训练场,进行针对性的强化训练。
“真热啊……”
丸井看着头顶热辣辣的太阳,擦着额头的汗水:“只是走路就能起一身汗,一会儿还要强化训练,只是一个青学,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在室内就不要有这么多抱怨了。”桑原在丸井身旁,随着仁王、柳生比吕士一起顺着室外网球场旁的绿荫道走向室内训练场。
仁王和柳生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各怀心事的模样。
“嘭!”
一阵击球声后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前辈,饶了我吧……”
丸井几人停下脚步,撇头见不远处的室外球场上切原拿着球拍气势汹汹地站在场中,对面一名一年级网球部员摔倒在地,面露乞求道:“前辈,我真的不行了。”
“才这点程度就撑不住了?真是弱得可以!”
切原目露凶光地转头望向球场边上其他几名一年级部员道:“下一个,你们谁上?”
一年级的网球部员们面面相觑,恐惧地没有答话。
“怎么回事?”丸井嘴里的泡泡糖“噗”地破了。
“大概是因为和不动峰的比赛上被橘吉平拿下一局的事情吧。”桑原道,“因为这样,所以在找一年级的部员发泄。”
丸井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切原也太较真了吧,一局而已。”
“下一个!”
切原厉声道。
场上的一年级部员纷纷后退了几步,害怕地支吾道:“已……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真得已经累得不行啊……”
“啰嗦!”
切原恶狠狠地瞪着一年级的部员们:“我没说结束之前,你们谁敢说不?!”
“唔……那些一年级生被切原折磨得不轻啊……”丸井喃喃道,“真田居然没管,难不成是默许切原这样?”
丸井正说着,球场上被切原威逼的一年级部员中慢慢走出一位个子不高,蛋卷冰淇淋发型的男生。丸井定睛一看,发现正是以前单独来更衣室找过仁王的那位一年级生。
“我……我来吧!”
浦山志太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赛场,紧张地握住球拍,上身早就被汗水湿透大半,缓缓道:“请前辈……赐教……”
切原冷哼一声,将手中网球朝空中一抛,一记发球过去,正朝浦山志太面门飞去,浦山志太慌忙地将身子往旁一偏,被球击中侧脸摔倒在地。
“喂,又站不起来了吗?一年级的!”切原喝道。
场边的一年级部员们苍白着脸,向浦山志太投以同情的目光。
浦山志太轻碰了一下红肿的面颊,感到一阵热辣的疼,支撑着缓缓站起来:“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
切原紧接着又是几记发球,浦山志太奋力去接,但全都以失败告终,反而又跌倒了几次。
“喂喂,居然一个球接不住吗?我可以是已经手下留情了!”切原冷冷道。
浦山志太又拍了拍灰尘,灰头土脸地握住球拍,咬牙道:“对不起……”
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的丸井饶有兴趣地吹着泡泡糖道:“那个一年级的倒挺有几分骨气的,切原这哪叫手下留情啊,完全就是像拿一年级生出气的节奏啊。”
丸井回头,见仁王、柳生依旧默不作声,没趣地嘟囔道:“怎么感觉今天就我一个人一直在说独角戏的样子,也不出声应一下。”
桑原默默叹了口气:“你现在才发现吗?”
“切!”丸井不服气转过身。
球场上,浦山志太奋力扑向切原发来的一记边角球,结果仍然迟了一步,摔了一跤。
这时,真田和柳背着网球包走了过来。真田望了一眼室外球场上发球的切原,回身面色自然地继续前行,对停在一边的丸井、仁王几人道:“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走吧。”
“切原怎么办?”桑原道。
“他今天的训练量已经提前完成了。”柳莲二淡淡地看了一眼球场上一个个神色狼狈的一年级部员,不再说什么。
桑原点头会意,拉着丸井跟着真田、柳一起走向前方不远的室内网球场入口。
“等等!”
正要迈入室内球场的真田一众人停下脚步。
球场上再次跌倒的浦山志太抬头,见不远处一位身形瘦小的女孩不知从哪里闯了出来,奋力朝室内球场门口前的正选球员跑去。
“千惠?!”
浦山志太大惊道。
切原听到声音也抬头瞧去。
千惠停在真田面前,额上汗珠滚滚,耳边的几缕碎发早被汗水浸透,迟疑了几秒,道:“那个……真田前辈……”
“又是你。”
真田神情冷冽,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网球部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
当真田的目光落在丸井身上上,丸井瞪着眼,连摇头,好似在说“这次真的不是我!”,瞬间丸井想到了什么,立刻瞧向仁王,仁王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丸井追问的眼神。
“看在你或许不知情的情况下,现在立刻离开,我便不会追究。”真田回身不再理会千惠。
“等等!”
千惠快速小跑几步,拦在真田面前,语声有些发颤:“那个……阿近小姐的事,前辈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她——”
“适可而止!”
真田提高音量厉声道:“这里不是让你随便进来胡闹的地方!”
千惠被真田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不敢再出声。
仁王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被丸井一把拽住胳膊。
“你干嘛?”丸井小声对仁王道,“那么想让真田知道是你悄悄帮助她进到这里的?她这本来就是乱来,真田根本就不会吃这套。让她吃点苦头早点离开,免得一会儿真田真追究起来到风纪委员会那里,她只会更惨!”
仁王一怔,瞧着千惠思索了一会儿,放弃了行动的念头,被丸井狠命拽住胳膊,跟着大部队走进室内球场,“嘭!”地一声关上门,千惠瘦弱的身形消失在大门后。
“切,无理取闹!”
室外球场上的切原回头对对面趴在地上还在发呆的浦山志太道:“喂,一年级的!听到我说话没有?”
“喂,浦山,浦山!切原前辈在叫你呢!”周围的一年级部员小心地提醒道。
浦山志太缓缓站起身,见远处千惠一动不动地还跪在球场门口,内心一阵煎熬,耳边风声呼呼,一记球从其耳边飞过,“啪”地一声落地。
“一年级的,你傻站着干什么?”切原喝道。
志太连忙回过神,鞠躬道歉:“对……对不起,前辈!”跑到一边去捡球。
“千惠……”
浦山志太默念着,无奈只能捡起球,继续回到球场陪练。
夏日的阳光刺得人头晕,闷热的天气,大地好似蒸笼一般灼热。
头顶的太阳渐渐西偏,一片金辉倾洒在地面。
“啪!”
浦山志太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摔趴在地。
“真是没劲!”切原愤愤道,“还以为你这个家伙稍微比那些人强一些点,结果同样都是这么没用!”
切原甩了甩发间的汗水,一脸气未消收起球拍,走出网球场。
场边的一年级部员见切原离开全都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休息。
“千惠!”
浦山志太努力站起身喘着气,没顾身体此时有多么疲惫,用尽最大的力气小跑到一直跪坐在球场门口的千惠。
“千惠……”
志太在千惠身边蹲下身,见千惠双眸呆滞,面色苍白,面上的汗珠顺着面颊如小溪流般一颗颗从下巴滴落。
“千惠,我们回去吧。”志太心疼地轻声唤道。
千惠上身有些轻微地左右偏倒,好似没听到志太的言语,如适才一样静静出神,紧锁眉头像在思考着什么。
“千惠……”
志太又唤了几声,千惠依旧没有反应。志太从包里取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千惠擦着面颊上的汗水。
千惠神情一直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面前的大门再度打开时,千惠面色才变了一下。
“终于结束了,要累成狗了!”
丸井拿着毛巾擦着汗水,最先走出室内球场,一瞧门口登时傻眼:“不是吧……”
“怎么了?”桑原问道,一看门口也不说话了。
仁王一惊,和柳生停在原地望向从后面走来的真田和柳。
真田沉着脸一言不发,走向前。
“这都好几个小时候了吧?”丸井看看手表道。
柳莲二叹了口气:“固执得有些意外。”
“你居然还在这里。”真田冷冷道,“看来我适才说的话,你全没听进去。那么我便会按照规定处理私自闯入网球场——”
“不要啊,真田副部长!”浦山志太站起身恳求道,“那个,是我!是我偷偷帮千惠到这里的!要罚就罚我吧,求求副部长,饶过千惠!”
仁王站在一边,不禁有些暗自愧意。
“普通球员是不会清楚正选球员的训练地点和时间的。”柳莲二不紧不慢道。
浦山志太霎时语塞。
真田并没怎么理会浦山志太,面无表情地背着网球包从千惠身侧走过。
千惠忽然抬手拽住了真田球服外套的衣角。
“求求你,前辈……”
真田身子一停,黑色鸭舌帽下那双鹰隼一样的锐利眼睛变得更加冷冽。
“什么处罚都好,求求前辈……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去见阿近小姐一面?”
千惠喘着气,语声虚弱,嘴唇有些干涩,惨白的面颊将右面颊的红印趁得刺眼的清晰,双膝跪地,仰着头,双眼愣愣地瞅着真田高不可攀的威严面容:“求求你……前辈……”
真田并没回身,不作答复。
柳莲二缓步上前道:“你已经试过好多次了,说到底,此事与你并无直接联系,何苦这样白费力气?”
“因为……我……其实和阿近小姐一样!”
千惠咬着牙,断断续续道:“我和阿近小姐一样,有一个日夜都想要去见的人。即使知道那是自己永远都难以企及的地方,也还是想要再见他一面。即便他早就不记得自己了,连能和他偶遇都是一种奢侈,在心里仍然不断期盼着可以多一次和他擦身而过,就算是被施舍的都好,这样就可以多偷看他一眼了……”
仁王怔在原地,见千惠泛红的眼眶,不自觉地心里一刺,将目光瞥向一边。志太诧异地注视着千惠,听蒙了似的踉跄地后退一步。
“追求着明明不可实现的幻想,有时候自己都不清楚这样追逐的意义,但是脚步就是不听使唤地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千惠含泪,拽住真田衣角乞求道:“我知道这个请求太乱来了,但是一想到阿近小姐和我一样怀着这样飘忽不定的心情,一直、一直思念着前辈……所以,在阿近小姐离开之前,无论什么样的方法,我都希望阿近小姐可以实现这最后仅有的心愿!”
千惠停下来喘息了几下,再次用全身的气力开口道:“求求你,前辈……阿近小姐现在每天都会折一只纸鹤,一只又一只,对着它们发呆,不知道折到第几只时才能再见到真田前辈……只需要见一面就可以了,其他什么都不用,绝对、绝对不会花前辈很多时间的!阿近小姐她原本就只打算在比赛时站在远处最后望一眼前辈就够了……真的,求求前辈,再考虑一下吧……”
千惠仰望着真田,目光坚定。
仁王静静地又将自己的视线凝聚在千惠身上。
真田沉默半许道:“松手。”
千惠见状,默默地放开了真田的衣角。
“那家艺馆,是在滨海路麓山町那里吧?”
“诶?”
千惠惊异地眨眨眼。真田已经朝前方头也不回地走去。
“弦一郎那样说,就是答应了。”柳莲二半闭双眼道。
千惠内心一阵欣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低喃道:“太……太好了……太好了!”心底的巨石落了下来,瞬间觉得头变得有些晕乎乎的。
“泽村……千惠吗?”
耳边一声轻唤,千惠抬起头见柳生比吕士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伸出手道:“站得起来吗?”
千惠凝望着柳生,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手心一阵柔和的暖意从柳生比吕士的掌心传来,让千惠不由得内心一荡,这样的场景,这样温暖的感觉,好似回到了数年前那个与柳生相逢的雨夜。
柳生比吕士轻轻握住千惠的手,微微一笑:“谢谢你。”
千惠痴痴地望着柳生镜片后的眼眸,额前深紫色的发丝,阳光从其身后照过来。
“真耀眼啊……”
千惠暗道,心里霎时地涌出一股心酸,眼底闪着泪光,莫名地想哭,脑中一片眩晕,昏了过去,不明白,为何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和悲伤如此相似。
“千惠!”
志太叫道,眼前人影一闪,动作快得让人还没反应过来。仁王就已冲上前扶住昏倒的千惠,将其抱在怀中。
“泽村!”
仁王看了看怀中脸上毫无血色的千惠,望了柳生一眼,道:“我……我把她带到医务室。”转身有些尴尬地快步朝医务室方向而去。
“额……前辈!”浦山志太诧异地望着仁王,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金乌又已西偏,阿部近手上的纸鹤刚折好,拾起细瞧了瞧,将其放在窗台和其他十几只纸鹤并在一起。
“阿近,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阿部夫人坐在一边道:“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忘了没,这一去,我们便不会再回来了。”
“是,母亲。”
“这些纸鹤你也要一直带着吗?”
“是的,母亲。”
阿部近回答着,目光依然停留在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辉的一只只千纸鹤上。
屋外的松枝上蝉鸣阵阵,几只飞鸟匆匆掠过。
“阿近。”
阿部夫人看着阿近的背影,面上露出了少许寂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从小到大,你可曾怨过我,恨过我?”
阿部近身形微僵了一下,并没回过身,静静地继续凝视着窗前的五彩纸鹤,明澈的双眸染上了一层黄晕的光辉,嘴角微扬,无悲无喜道:“怎么会呢,母亲。我是您的女儿,我这一生只会敬您、爱你。”
阿部夫人眉头微蹙了一下,眼中悲伤更浓,撇过头徐徐道:“是吗。”
老仆几雾悄悄走近,跪在门外的回廊上道:“夫人,外面有一位少年说要见阿近小姐。”
阿部夫人冷冷道:“我不是说过,以后那位柳生再来艺馆,一律回绝的吗?”
“不是从前那位叫柳生的少年。”老仆几雾道,“他说他叫真田。”
阿部近全身一震,猛地转过身,衣袖拂过窗台,几只纸鹤扑哧几下坠落在地。
阿部夫人微感诧异地询问道:“真田?”
“是,他自称是和阿近小姐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叫真田弦一郎。”
阿部近惊得身子向后一坐,倚靠在窗边,目光灼灼地望向阿部夫人。
阿部夫人注视着阿部近的微含泪光的乞求面容,眼中又露出了适才些许怨怜,静坐了良久,半垂双眸,一字一句道:
“打开大门,恭迎贵客!”
真田走进艺馆大门后,发现其内庭院森森,青松竹柏,葱葱郁郁,在夕晖沐浴下又呈现出另一派绮丽景色,回廊上几位身着素衣和服的老妪面带微笑,恭敬地站在一旁示意真田尾随其后。
穿过几处池塘假山、石板小径,茶室渐渐现于眼前。
茶室前的庭院内生长着一株枫树,枝干奇异偏向一边,好似一人在躬身相迎。真田望着枫树心里忽感些许诧异,在那株枫树下停留了一会儿,遵循着老妪的指示来到茶室外的一水缸前洗手漱口,遂入其室。
茶室内,一身着翠色织锦、百合花纹和服的少女早已恭敬地等待在风炉釜旁。
“请。”老妪朝真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遂退出茶室。
真田依言坐下,礼敬道:“冒昧到访,请恕失礼。”
少女轻摇头:“远至寒舍,荣幸之至。”后将一叠和式糕点奉于真田面前,缓缓抬头,凝望着面前真田坚毅的面庞,眸中闪着别样的光彩,轻声道:“真田君,何故至此?”
“听闻小姐即将离开,特来道别。”真田道。
阿部近淡淡一笑:“原来如此。”之后便不再多言,默默烧起炭火,开始煮水。
真田尝了几口糕点,打量着这间布置精巧雅治的茶室,壁龛上一株兰草,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乃是用浓墨书写的一个“道”字,笔法遒劲有力,力透纸背,一股坚韧之力顺着流云般的笔画以龙腾之势扑面而来。
“真田君是否对此字画有些熟悉?”
阿部近柔声道:“想来真田君已经发现了吧,这里从前是一处剑道场。”
真田颔首道:“怪不得刚刚见到亭中松柏总有几分似曾相似之感。”
阿部近低眉不语,将煮好的茶献上。
真田双手捧起茶碗,三转碗身,轻饮而下。
“真田君可还记得这个?”
真田放下茶碗,见阿部近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白色小方块轻轻放在茶碗边,拾起一瞧,见是一枚从中间弄断的半截白色橡皮擦,橡皮擦的侧面方方正正地写着三字“弦一郎”。
真田一怔,望向阿部近。
阿部近娥眉微蹙,朝着真田苦涩地浅浅一笑,目光转向茶室外庭院中那株夕阳下的枫树。
……
……
在阿部近的记忆中,从小就跟着阿部夫人从一座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初到神奈川的时候,泛着银光的湛蓝海水、翻涌的洁白浪花、蜿蜒唯美的海岸线,使阿部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
那时一处剑道场的主人正为了给建立的新的道场筹集资金、拍卖原道场的土地。
跟着阿部夫人,在老妪几雾和夏朝的陪伴下,阿部近第一次走进了这座古剑道场,石阶边有少许青苔,周围松柏林立,水池内几只红色鲤鱼悠然穿梭来去。
“这座道场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因为年久失修,屋顶有几处青瓦已开始松动,下雨天时场内好几处都有漏雨,还有一些荒废了的庭院,近些年想要维持占地这么大的道场,开销实在难以周济,所以准备卖了这块土地,将道场搬到别的地方。”
道场的主人安西先生十分热情细致地介绍着道场的情况,好似等待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可以将这诺大的土地全部出售的机会。毕竟能一下子付得出如此巨额费用的人并不多见。
徐徐来到室内练习场门口,里面传来阵阵喝声。
“学员们正在进行格斗训练,夫人您请这边。”安西先生解释道。
阿部近侧身,站在练习场门边悄悄探出头,见室内两列穿着深靛色剑道装的学员分作左右两旁,中间两位头戴护具、拿着木刀的学员正面对面对持而立。
阿部近好奇地屏息而视,见那如石雕般对立的两人突然齐声大喝,朝对方冲了过去,眨眼之间一名学员手中木剑被击落,侧摔在地。
“停,胜负已分!”
旁边一位练士喊道。
取胜的那名学员遂摘掉头上的护具,回身扶起刚才被自己击败那名学员。阿部近定睛一看,乃是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借着室外射入的日光,阿部近审视着那位取胜的少年,被汗水打湿的面容如刀削般棱廓分明,挺立的鼻梁,眉如剑锋,双眸炯炯有神,似秋日倒映水中的明月,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浑身散发着如古代武士一般的威严坚毅。
阿部近内心莫名一动,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
那位少年听到声音,头微侧,望向门口的阿部近。
阿部近一惊,猛地向旁一退,将自己藏到少年目光触及不到的门边,竟不知为何双颊发烫,心口反常地砰砰直跳,回头发现阿部夫人正对着道场门口一株枫树细细观望。
“这株枫树倒是长得奇特。”阿部夫人道,“大部分枝干都自然地弯向一侧,像是在恭迎我们似的。”
老妪几雾点头道:“是啊,怪稀罕的。”
阿部夫人打量了一下四周,露出较为满意的表情,望着那株枫树茂密的枝叶道:“我要将这里改造成茶室,茶室大门就设在这里,这样便可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这枫叶一年四季不同的色彩和风姿。”
“啊,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啊,夫人。”老妪夏朝道。
安西先生也在一旁随声附和,大概是看出了阿部夫人十有八九已经下定了主意。
“阿近,我们终于能稍稍安定下来,再不用漂泊了。”阿部夫人抚摸着阿部近的头道,“我已经在附近一所中学给你报了名,你以后就去那里上学,当然你要时刻记住,你要走的道路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不要把心力花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在学校那边无论是事还是人,都不要花太多心思。”
阿部近点点头,学校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身处其间,却只能以一个旁边者的模样立在一角。
凭借阿部夫人曾经积累的人脉和疏通能力,阿部近步入校园开始,就受到“另眼相看”,不但被特许在学校东门附近设下单独的茶室,老师们也从来不会在课堂上向其提问和过问其学业的事,集体活动时,班主任也会特别交代不要把其算在内。
阿部近深知自己在十五岁之后自己便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学校里,是以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的疏远恰到好处。
抱着如此心境,阿部近来到了阿部夫人安排的一座名为“立海大附属中学”的学校。入学第一天,立海大给阿部近第一的印象是那件墨绿色的西式校服,对于从小到大长期都穿着织锦和服的阿部近来说,穿上这种普通人一样的校服倒成了一件稀罕事
老师将阿部近引到座位上让其坐下后,简单介绍了几句,就不再多言。
阿部近慢慢抬起头,环视了一下教室,忽然“咦”了一声,发现自己右手座位上正坐着那位自己在剑道场见到的黑发少年。
在老师简单介绍自己是艺伎之女之后,教室内的学生纷纷向阿部近投来诧异和好奇的视线,只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神情专注地望向讲台,好似并不觉得阿部近的身份有何特别。
心突然又开始像那天那样砰砰乱跳,阿部近忙低下头,又偷偷瞧向旁边的黑发少年,俊朗的面容、坚定明亮的双眸,丝毫不为周遭环境所动,至始至终都没望向自己一眼,想来应是早不记得自己了。即使如此,一种淡淡的安心萦绕心头,心口溢出丝丝难以名状的喜悦。
“真是奇妙啊!”
那天阿部近脑中浮动出这样的念头,长期静如止水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如丝波澜;第一次对学校那样的地方产生渴望与憧憬,即使一个人漫步于青青校园内,也总会觉得四处阳光和煦、静谧安好。
学校原来是这么美丽的地方,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源于那位叫真田的少年。
“今天进行随堂测试。”
一年级开学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国语老师进入教室后突然宣布这堂课进行能力测试,让不少同学倍感意外,阿部近同样如此。
试卷发下来,老师宣布开始答题,阿部近还在苦于寻找自己的文具,费了好大劲才从抽屉内找到一只铅笔和橡皮,手上一紧张,扑通一下,手中的橡皮从桌上滚落,不知去向。
阿部近向四周查看,却被老师提醒考试中不要左顾右盼。
被当众提醒的阿部近,一下子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妄动,内心焦急却有苦难言。手颤巍巍地拿起笔,就在这时从旁边忽然递来半截方形白色橡皮。阿部近一惊,瞅了瞅右手边的真田,见其若无其事其继续答题,回头拾起那块从中间搬断的半截橡皮,侧面上写着“弦一郎”。
阿部近瞧着那刚正有力的字迹,全身感到阵阵暖意。
“那个!”
随堂测试后,阿部近鼓气勇气对身旁的真田道:“刚刚,谢谢你。”
“不用,下次自己注意。” 真田看了看阿部近,随即走出了教室。
阿部近略感失落地站在原地,将那半截橡皮紧紧握在手中,回去之后,将橡皮收藏在自己梳妆柜最里端一只檀木盒中。趁周围没人的时候,便悄悄取出瞧瞧。
“最近遇到什么好事吗?阿近。”
阿部夫人和阿部近坐在回廊边尝着新摘的红提:“近几日常常见你一个人莫名地嘴角带笑。”
阿部近轻轻摇头,望着庭院中的枫树道:“我只是在想,人和人为何会相遇?为什么,一个人会毫无征兆地遇见另一个人呢?”
阿部夫人听后略微静默了一阵,笑意有些苦涩,缓缓道:“是啊,为什么呢?我倒不是很喜欢,挺像神明的恶作剧,弹珠一样从一个地方被丢到另一个地方。”
阿部近微感困惑:“为什么会是恶作剧?”
阿部夫人轻叹了口气,道:“在这个世上,无论你有多少的财富,还是多高的地位,你永远都只能和自己遇见的人相识、相恋,就像一颗颗的弹珠,被人按着喜好和心情放进不同的盒子里,今生便只能和同一个盒子里的人相遇,就像牢笼一样。当然,有时候就算是在同一个盒子中的两颗弹珠也不一定能碰见,更多的都是擦肩而过,相逢却不相识。还有的弹珠滚到了水沟里,一辈子都不能遇见自己想要遇见的人。”
阿部近细细品味着阿部夫人的话,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挺感激那个将我放进现在这个盒子里的恶作剧的。”
“是吗。”阿部夫人笑了笑,“那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阿部近笑而不答,轻抚着心口。
但是,很快,第二学期一开始,阿部近的座位就和真田调开了,阿部近只能坐在教室一角向真田远远凝视。第二学年重新分班,阿部近又被安排到与真田不同的班级,从此,连远远望上一眼都不能够了,就连走廊上的擦身而过都变成了一种奢望。一种浓稠苦涩的心情开始如藤蔓般从心口滋长,渐渐将心房缠绕,一圈又一圈,有些透不过气的隐隐作痛。
“真是被捉弄了呢。”阿部近心道,“被放进了同样的盒子,又被取了出来。”
看着那半截橡皮上的“弦一郎”三字,阿部近慢慢湿了眼眶,不知不觉养成了将网球杂志、报纸上一切关于真田的报导用剪刀剪下,一张张贴在专用的写字本上以及在难以相见的每一日折一只纸鹤数着日子的习惯。
“祈福有用的话,能保佑真田君可以一切顺利、平安喜乐就好了。”
阿部近一边折着纸鹤一边默念道。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庭院中的枫叶从绿到黄又到红,最后叶凋枝枯。那贴满真田新闻的纸页集了厚厚一本,房内装纸鹤的玻璃罐堆了一瓶又一瓶。
被取出的弹珠,终归没有回到原来的盒内。
……
……
“这是当日真田君借给我的,现在是还的时候了。”
阿部近看着面前那半截橡皮,向真田淡淡微笑道:“我原本与真田君说过的话不到十句,真田君今日却为我这毫不相干的人特来造访,此恩此念,阿近永生难报,只能至此之后日日为君祈祷,愿真田君一世安好。”
真田静坐了一会儿,收下了那半截橡皮,向阿部近道了别。
阿部近站在回廊上目送着真田离开,夕晖下,真田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可以了吗?阿近。”
阿部夫人来到阿部近身后。
阿部近并没回身,轻点了一下头道:“嗯,谢谢您,母亲。”
“这样就够了吗?”阿部夫人有些叹息地问道。
阿部近背对着阿部夫人,又点了一下头道:“我已将真田君的身影刻在我心里了。”说罢,仍痴痴地遥望着真田消失的方向。眼眸柔波点点,手轻抚着心口。
心中的话,字字愁;心底的意,句句难言。
日落斜阳,枫染暮。
一期一会;
一生一世。
……
……
仁王和浦山志太将千惠送回家后,没过多久泽村夫人便背着襁褓中的小弟弟买菜回来了。仁王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将千惠安顿在其卧室的床上。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泽村夫人在厨房想为千惠做些温补的东西,志太在一边帮忙。
“没事的,伯母,千惠只是中暑了,加上身体原本就弱,所以刚才一直昏睡。估计就快醒过来了。”志太道。
“那也很麻烦你们了,从学校医务室将千惠带回家。”泽村夫人愧疚道,“尤其是那位叫仁王的男生,上次千惠晕倒时就已经麻烦人家一次了。”
“诶?”
志太诧异道:“上次?仁王前辈曾经来过这里吗?”
“是啊,上次我在外打工回来都已是晚上了,他还在一直照顾着千惠。”泽村夫人说道。
志太面上瞬间露出隐隐愁绪,终于明白了为何适才仁王竟然知道千惠家的方向。
千惠的房间内,仁王借着屋内书桌上那盏小台灯的光线打量着房间各处,想起这和上次自己将昏迷的千惠带回来时的情景有些相似,心里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床上的千惠此时慢慢睁开了双眼,看着床边的仁王喃喃道:“前辈……”
“泽村。”
仁王心底稍松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千惠直直地看着仁王没有说话,双眼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灿烂光芒,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轻触仁王的面庞。
仁王一惊,抬手轻握住千惠的手腕,制止道:“额……泽村?”
千惠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张开嘴唤道:“柳生……前辈……”
仁王心底一颤,意识到尚未完全清醒的千惠将自己认成了柳生比吕士。
“柳生前辈……”
千惠带着欣喜的笑靥,用微弱的语声道:“真的是前辈?我不是在做梦吧?”
仁王注视着千惠的双眼,发现千惠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中阵阵的温柔情意,使仁王耳畔回响起今日千惠在训练场前的话:
“我和阿近小姐一样,有一个日夜都想要去见的人。即使知道那是自己永远都难以企及的地方,也还是想要再见他一面。即便他早就不记得自己了……”
一瞬无来由的刺痛轻轻掠过心口,不知从何而来的抑郁和不甘压在胸口。仁王瞧着千惠那痴痴面容,脑中忽然闪过一丝自私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千惠的手,道:
“你没看错,正是我。”
千惠有些激动地羞涩一笑,与仁王四目相对了半晌,又沉沉睡去。
正准备走进房间的浦山志太惊在门口,慌忙地转过身去,半靠在门边,心已沉到谷底。
……
两日后,阿部夫人带着阿部近和长年侍奉的几位老妪离开了神奈川的艺馆。
柳生站在远处看着接阿部夫人一行人的两轿车驶向机场的方向,之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唉,没想到阿近小姐竟然喜欢的是真田那个木头疙瘩。”柳生若紫瞧着柳生落寞的背影道。
丸井吹着泡泡糖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哟!”
桑原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的丸井、仁王、若紫道:“我们这样一边偷看不太好吧?”
若紫嘟了嘟嘴,忽然朝柳生跑过去。
“喂!”
若紫叫住柳生,拍了一下柳生肩膀。
柳生停下脚步,对若紫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神色淡定道:“有事吗?”
若紫微微一笑,一下挽住柳生的胳膊道:“咱俩今天约会吧!”
“啊?”柳生眉头一皱。
若紫拍了拍胸脯道:“嘛,看在你失恋的份上,今天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约一次会吧!”
柳生撇过头,冷淡道:“我拒绝。”
“啥?你知不知道想和我约会的人得从前校门排到后校门!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请不要把我和一群审美和智商尚未发育完善的人相提并论。”
“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说都是《奔跑吧,青春》评选出来的年度最具人气的封面美少女!”
……
若紫气冲冲地死拽着柳生的胳膊不放。
桑原看着两人的样子,叹了口气:“真是的,有时候真是搞不明白他们兄妹俩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