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澜依·滟

12、磨砺

　　第二天一早，安之就被带回了顾家大宅，按照顾韬的说辞是你也不想让谨之知道你又因为他而受罚了吧，而实际上，安之明白，他是不希望自己再搞出什么事端，不希望自己再帮谨之和外界联系，尤其是再联系楚亭。

　　两天之前，楚亭离开了从小长大的Z市。
　　楚亭跟在顾韬身边已经足足十年光景，从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渐渐长成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他一直是顾韬的得力助手，这些年于公于私都是为顾韬处理了不少事情，因此虽然闹出了和谨之的事，顾韬也并没有苛待他，只是迅速地着手安排让他离开了Z市到了远在几千米外的S市，也给了他不菲的钱财，只要他不再回到Z市。
　　一方面是顾韬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也是担忧自己再留下顾韬还说不定会怎么为难谨之，种种顾虑之下，楚亭还是听从了顾韬的安排，在当晚就坐上了飞往S市的飞机。
　　他离开得很仓促，也没有人去机场送他，换好登机牌正准备进安检入口的时候，却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

　　是安之。

　　楚亭转过身看他，不解他为什么会来。
　　安之抬头看了看时间，淡笑道，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不想和我聊聊吗？
　　楚亭的神色间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戒备，“你想说什么？”
　　安之耸了耸肩，“楚亭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几年你对我的态度可真是不怎么好啊。”见楚亭忍不住拧起双眉，安之却是笑得更加轻松，“开个玩笑而已。”
　　楚亭好半天才沉声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安之想了想，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到了S市别换手机号码，有机会的话我会帮谨之联系你。”
　　楚亭微微一愣，语气有点儿迟疑，“你……”
　　安之却是一脸坦然，“这件事总也是因我而起，虽然我并不打算道歉。”他再一次抬头看了看时间，“另外还要提醒你的事，不管怎么样，千万别轻举妄动，以后的日子还长，一切总会有机会。”
　　楚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楚亭说，帮我照顾好谨之。
　　安之看着他的背影，浅笑道，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但是，并不是为你，而只是因为，谨之是我哥哥。

　　日子居然再一次风平浪静起来。
　　除了谨之不住在家里，楚亭也不会再出现，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安之几天之后就回到了顾氏，依旧是做顾韬的助理。
　　楚亭的离开对顾韬、对整个公司而言，影响不可谓不大，他是顾韬最得力的助手，很多事都是经过他的手才处理得当的，加上他离开得太匆忙很多事情都并未交接安排得当，眼下各种事务纷至沓来，虽然尚且不至于一团糟，想要应付得当也是难免手忙脚乱。
　　这一次回到公司之后安之才知道，自己前两年在这里做的工作都只是小打小闹，真的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开始接触到集团核心业务的时候，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力不从心。

　　连续忙碌了几天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手上几件事的进展却依旧缓慢。
　　周末的时候，近乎凌晨时分，安之却依旧在自己房间里翻着文件，神色虽然投入却难掩疲惫。
　　顾韬在他房间门口停留了好一阵子才走进去，伸手抽过安之正看着的文件，“最近很辛苦？”
　　安之这才注意到他似的，按了按太阳穴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刚开始接触这些不懂的地方比较多，不过这两天总算有点儿头绪了。”
　　顾韬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半天才叹口气，“一下子让你接手这些确实有些勉强，不然我再提拔两个人上来吧。”
　　安之微微一怔，随即显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输的模样，“爸不相信我？我可以做好的。再说，要是真的计较起来，这些是一定要交给绝对能信任的人的……”他死死盯住顾韬，愈发认真起来，“我知道我对这些接触得还少，一时间可能还是会有些困难，但是我会好好学的。”
　　安之眼中的神采太过坚定，让顾韬都不得不动容。因此，顾韬并没有犹豫太久，“好，有志气！果然是顾家的孩子！我会手把手地教你，不过你得记住了自己的话。”
　　安之笑着点了点头，“一定。”

　　安之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再去担心谨之。
　　尽管两年前顾韬已经有意识地要他开始接触集团事务，但是那两年的经验远远不足以支撑他走到核心的位置。
　　安之学习能力不差但是到底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很多事做起来难免吃力，也正是因此，他几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
　　顾韬原本不想逼他，但抵不住安之的执意要求，加之反正安之早晚都要接手顾氏，也就下了决心从现在开始刻意地去磨练他。

　　说来也巧，先前顾氏有桩很重要的买卖，一直是由楚亭跟进的，停摆了几天之后，被顾韬安排给了安之。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公司内部或多或少地有些不赞同的声音，甚至安之自己都难免觉得有些意外。
　　顾韬把相关事宜一一交待给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这桩生意不许有任何闪失，语气严肃而绝对。
　　安之抱着好几个文件夹，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顾韬“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之前砾和集团那个并购案怎么样了？”
　　安之的思路显然还没转换过来，定在原地想了半天才开口，“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落实。”
　　顾韬忍不住微蹙起眉，“都几天了，还有什么没落实的？”
　　好半天的沉默，看得出来安之是在努力地回想了，只可惜到底还是没什么头绪，“对不起，爸，我忘记了。”
　　顾韬的神色板得更加严肃了几分，“你手上的事大小都算上也不过就是这么三五件，如果这样都处理不好的话以后不如不要做了。”
　　安之微微低下头，声音却显得更加坚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做好的。”

　　顾韬晚上睡前又到安之的房间看了看。
　　原本以为安之肯定是早早睡下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他正趴在床上借着床头小灯的灯光看着什么。
　　顾韬走近几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手上的，是并购案的相关资料。安之似乎是看得十分专注，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好半天顾韬才轻咳一声，这才见安之回过头来，有些无措的模样，“爸？您怎么来了？”

　　顾韬没有回答，反而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他许久。
　　这孩子……神采奕奕的眼神中却难掩疲惫，这段日子……总也是太为难他了，不过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啊……
　　眼中的疼惜一闪而逝，顾韬很快重新板起脸来，伸手抽过安之手里的文件卷起来，轻轻往安之头上敲了敲，“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想不想好好工作了？”
　　安之倒也乖觉，往被子里缩了缩说了句“您也早点休息”就真的准备睡了。
　　顾韬反而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到了书桌前，开了台灯仔细看了看安之改到一半的文件。
　　凭心而论，他不是没看到这些日子以来安之的进步，甚至可以说他的成长速度是超乎意料的，只是因此也可以想像，他因此付出了多少辛苦。
　　顾韬把文件依次整理好放在书桌的一角，然后起身走回床边。安之已经睡着了，睡颜比平素里似乎多了几分孩子样的纯真。顾韬轻轻摸了摸他墨色的发，笑意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第二天一早，安之依旧是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了过来，下楼走到餐厅的时候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安之咬了两口吐司面包又灌了大半杯牛奶，忽地想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几乎从不离身的手机，调到短信页面输入几行文字，又按下并未存在通讯录里的一串号码，在听到顾韬下楼的脚步声的几乎同时按下了发送键，然后迅速地删除了发送记录。
　　在他稳稳当当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的时候，顾韬走到了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安之的动作，只是看看他站在一边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却到底只是说了句，没什么事你可以自己先去公司。

　　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和顾韬打了招呼，安之就提前出了门。
　　几乎就在他上车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振动起来。
　　安之连表情都没有变，直到车子停下，上了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之后才拿把手机拿了出来，读完那一条新的信息，很快地删掉。

　　每一天的工作都是无比忙碌的，这一天自然也不会例外。
　　真的开始忙起来之后，简直就是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中午，又一转眼的工夫又到了下班时间。
　　好在顾韬今天没说要一起回去，安之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留在办公室忙碌，一直到天色全部都暗透了才收好文件回家。

　　就这么又忙了几乎半个月，关于那宗并购案的种种细节终于一一敲定，苛刻如顾韬也没能再挑出任何毛病。
　　安之这些日子的辛苦顾韬也不是没看见，他研究了一下公司之后的日程安排，决定先给安之放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对于这个安排，安之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提出休息的这几天要到那个别墅里去陪陪已经许久不见的谨之。
　　面对着顾韬略带不信任的目光，安之却是笑得异常坦然，“您放心，我不会带任何通讯工具，而且凭我一个人也根本做不了什么，我只是想陪陪谨之，而且……”他渐渐敛去笑容，“您总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关他一辈子吧，如果说真的还有人能说服他回心转意的话，安之觉得自己大概是唯一的人选。”
　　顾韬似乎是犹豫了良久，却终究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