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谋》田大仁

53、宇文俊的身世

　　秀林子美二人离了听香楼，走了一阵，就看见兰林站在一个茶摊子旁向自己招手。
　　二人快步过去。虽然已经救了人，见过面，兰若还是十分兴奋，打趣二人道：“苏姐姐，秀林一直想见你，哪知道，这一面见的还真不容易。”
　　二人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兰若见此，不禁莞尔。
　　“我们……”秀林有些尴尬：“赶紧回去吧，还有正事要谈呢。”
　　“你呀，”兰若还是不依不饶：“刚见到苏姐姐就说什么正事，也不知道安慰人家两句。”
　　“其实，”苏子美道：“我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早说过，”林放道：“他们的心思，都在正事上。”
　　兰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他们的心思总是一样。”
　　苏子美被她逗笑了，忍不住打趣她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心思也差不多嘛？”
　　二人对视一眼，兰若脸一红，道：“嗯，苏姐姐说得对，我们还是先谈正事比较好。”
　　于是四人便往回走。没走多远，兰若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子美问。
　　“我想起一件事来。”兰若一边说，一边看看林放。
　　林放会意，对秀林子美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小兰子还得去接二叔。”
　　“好，”秀林道：“那你们快去吧。”
　　兰林走了，苏子美不解道：“二叔？”
　　秀林笑笑：“这个我慢慢给你讲。”
　　却说兰林二人直奔医馆，进了门，见到大夫，便问起二叔：“大夫，我们二叔现在怎样？”
　　“放心，”大夫道：“一直睡得好好的。”
　　二人过去一看，果然还在呼呼大睡。兰若将二人的衣服、小木牌分别放在他们床头，还在衣服里面各塞了五两银子。林放对大夫道：“这两天麻烦孙大夫了，请您把他们救醒吧。”
　　“好说，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大夫自是满口答应。
　　事情搞定，二人赶紧离开，等二叔醒来，自己可就惨了。
　　出了医馆，林放便急于要回住处。兰若拦住他：“我们慢慢走，让他们好好说会儿话。”
　　兰林的苦心没有白费，这二人经此波折，关切之情更甚，此时回到住处，只有二人相对而坐，自可一诉衷肠。
　　“苏姑娘还没吃饭罢？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苏子美一笑：“不用了，我吃过了。”
　　“对不起……”秀林道：“让你受委屈了。”
　　苏子美轻轻摇头：“干嘛这么说，我这不是没事。”
　　秀林叹气：“是我太疏忽，那么久没有消息，竟想不到你有危险。”
　　“你并没有疏忽啊，”苏子美道：“你能想到我在听香楼，还能想出计策救我出来，怎么能叫疏忽呢，我……”苏子美看着秀林，双颊不由得红了，低下头去，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子美，”秀林唤她之名，目光灼灼：“自相识以来，子美一直知我，助我，情意深厚。以前，是秀林不解风情，辜负厚爱，今日，若子美不弃，请定三生之盟。”
　　“秀林……”苏子美抬起头来，含泪相望，那人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她的心中，说不出的甜蜜与欣喜。
　　几许痴情，几许等待，终于等来了这个夜晚……
　　二人虽定鸳盟，但毕竟是深明大义之人，仍然没有忘记要讨论正事。尤其是苏子美，既要了解自己走后的事，又要将调查的结果告诉大家。
　　“秀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宇文俊为何要来京城？”
　　秀林正欲开口，忽听门外一阵响动，看来是兰林二人回来了。
　　“秀林，苏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兰若进门就问，满眼都是看好戏的意味。
　　“我正要告诉她这几天的事情。”秀林道。
　　“啊？”兰若既意外，又失望：“你们……还真在说正事啊？”
　　二人笑笑，没有说话。
　　兰若虽然不好明着问，但看看二人之间的情形，尤其是那两双眼睛，都闪着与平日不同的光辉，原来，也不只是说正事啊。
　　想到此处，兰若抿嘴一笑：“也对，大事为重。”
　　于是三人将揭帖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告诉苏子美，并将邸报拿给她看。这件事非同小可，听得苏子美既震惊，又忧虑，还很伤感。当听到董南枝为寻找自己而遇害时，苏子美忍不住落下泪来，众人心里，也十分难过。
　　伤心一回，几人重新收拾好情绪，继续讨论。眼前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苏子美面色凝重：“萧大人绝非奸党，父亲……绝不会随意污人清白，是他们拿我要挟父亲，我要去看他，请他说出真相。”
　　“苏姐姐，”兰若道：“我们明天陪你去看苏大人，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苏子美眉头紧蹙，用手捂住胸口：“万一……”
　　“我相信苏大人。”秀林握了握她的手，他知道，苏子美不仅要担心父亲的安危，更加担心苏汝默会不会在要挟之下，参与更多的阴谋，如果是这样，她就很难救出父亲了。
　　“苏大人是个明大义的人。”秀林继续道：“即便是在要挟之下，朝堂对质，亦有所保留。我相信，更过分的事，苏大人一定不肯做的。何况，宇文俊他们若有什么惊天阴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未必会告诉苏大人，你放心。”
　　听他说完，苏子美心下略宽，对众人道：“这些天，为我和父亲的事，辛苦大家了……”
　　“苏姐姐，”兰若忙道：“快别这么说。”
　　“只要你们父女平安就好。”秀林道。
　　苏子美心中一动，低下了头。
　　秀林见此，知她这是不好意思了，便又说道：“苏姑娘，你在保定府发生了什么事？宇文俊怎么知道，你在调查他的身世？”
　　“宇文俊说，”苏子美道：“他本以为我会返乡，就去了江西，在那里没找到我，便再回苏州。他去了趟巡抚衙门，发现那个包袱不见了，知道我去调查他的身世，便回乡找我，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道。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打算放我，也许是觉得我不可能查到真相，他竟没问我查到了什么。”
　　“苏姐姐，那你查到了什么？”兰若问道。
　　“宇文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闵士雅。他的生父，就是闵升。”
　　此言一出，众人大感吃惊。大惊之后，却又大悟：难怪，宇文俊会和闵升勾结在一起，难怪，前后两个案子会如此之像。
　　“我救了一个病危的老尼，”苏子美又道：“她竟是宇文俊生母从前的婢女。是她将这一切告诉我的。闵升微时，曾与宇文俊生母，宇文静私通……”苏子美停下来，皱了皱眉，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子，实在是不好开口。
　　“什么？闵升竟敢始乱终弃！还有宇文静的父母，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闵升了？”兰若一时义愤，就没顾什么好不好意思的，直接问了出来。
　　“自然不会。”苏子美道：“宇文静的父亲知道实情后，数次逼闵升娶自己的女儿，但闵升就是不松口。”
　　“为什么？”兰若愈加气愤。
　　“当时闵升正居母丧。”
　　明白了，闵升自然不敢松口。“居父母丧，身自嫁娶”，那可是大不孝。一旦如此，他不仅要受刑罚，还会声名扫地，前途尽毁，又怎会成为首辅。想到这里，大家更加痛恨闵升。居丧通奸，已是无德，又为一己之功名富贵弃宇文静母子不顾，无耻之甚！
　　苏子美再说此事，愤怒不减，她咬了咬牙，继续道：“宇文静父亲几番逼迫闵升未果，也不敢再做什么。生怕事情闹大被人知晓，这样不仅宇文静要受杖刑，其兄弟姐妹的嫁娶也会受影响。于是他将宇文静藏起，等生下孩子，养在其兄长名下，把宇文静送到白莲庵做姑子，知情的奴婢，都被卖到远处，只留下一个最小的女孩，被一起送到白莲庵。她就是我救的那个老尼。”
　　“我终于明白，为何宇文俊要杀成尧经了。”林放叹道。
　　的确，以宇文俊之豪迈不羁，根本不会在乎私生子的身份，可闵升呢？一旦事发，下场可想而知。为保闵升，也只有对成尧经痛下杀手了。
　　“可是，”兰若又问：“宇文俊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说到此事，苏子美语气柔和了许多，言语之间，大有同情之意：“宇文俊因其出身，极受宇文氏一族嫌弃，又因其聪明远过宇文氏诸子弟，遭人所忌，备受非难。宇文俊虽与诸人不睦，但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宇文俊十六岁那年——”
　　苏子美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年乡试，宇文俊得中解元，但其兄弟却都下第。对此，宇文俊的养父一则忌恨，二则怕将来宇文俊身居高位对自己不利，竟去巡抚那里告他忤逆。结果，宇文俊被褫夺功名，终身不能参加科举。之后，又示意下人将其身世透露给他。宇文俊得知身世，便去白莲庵寻其生母，但此时宇文静已逝，宇文俊将其遗物变卖，离开了家乡。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我与宇文俊相识有年，他亦未有一言涉及身世……”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宇文俊设计阴谋，杀害无辜，众人对他绝无好感。但听其身世，亦不免起同情之心。尤其是秀林子美，他们所知的宇文俊，淡薄功名，睥睨世俗，却不知，世间不仅有被逼出来的卑污，亦有被逼出来的“清高”……
　　“这么说来，”林放打破了沉默：“宇文俊之前设计杀成尧经为隐瞒身世，设计杀我们，则是为了防止我们为恩师翻案。”
　　“这只是一个原因，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