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山之苍茫 天火之舞》柚子与榴莲

13、第十二章 终点

　　转眼间，日渐西移。
　　蓬庐宫近了，原本若隐若现的小路，逐渐汇集成了长年累月下来被无数人的足迹踩地深陷的岩石路，贯穿树海的细道，直指那耸立在陡峭山峰间的仙宫。
　　旅行的终点，即将到来。
　　护卫队的人已完全松下一口气，接下来的路程一天都不到，而如此接近蓬庐宫的地方，也几乎不会再有妖魔出现了。就在大家开始安营休憩时，昏睡了一天的赵欣，终于醒来了。
　　队长伤势已平稳，体力也恢复了很多，便下了马车去指挥众人去了。转醒的赵欣，先是微微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揉着眼睛慢慢坐起。
　　视野中，天色漆黑，已很难看清周围的景象，只有远处升起的烧饭的灶火微微晃动，而四周，人们忙活的声音不绝于耳。
　　慢慢地摸索着，赵欣下了马车，慢慢向着火光的方向走去，结果刚迈开脚，身边一个声音响起，“您醒了？”
　　“是……浩羿？”赵欣转过头看着车边的一团黑影，辨别着说话人的声音。
　　“是的，您身体感觉怎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好饿……”赵欣老老实实地说，随着她的回答，肚子“咕噜”一声响起。
　　“我去给您拿些食物来。”浩羿说着，便要离开，却被赵欣叫住了。“等一下，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了？夜明呢？邵廷呢？啊——还有峰麒大帅哥！他们没事吧？”
　　“没事。”浩羿回答的声音平静如水，“槁王大人和邵廷在那边帮忙，峰麒被玉叶玄君接回蓬庐宫去了，您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槁王大人？谁啊？”赵欣有些摸不到头脑。
　　“您不用隐瞒了，玉叶玄君已经亲自证实了夜明的身份，您一直跟在她身边形影不离，还有那一头金色的毛发，虽然不知道您为何不像传说那样怕血，但想必您一定是槁麟吧，当初见面时的说辞也是为了隐瞒身份而欺骗我的吧。”浩羿的声音冷冷的。
　　“等等等等，夜明是槁王？槁王——是指哪个国家的王吧？”赵欣雀跃起来，“早就看出小夜明身手气质不凡，猜到她肯定不简单，没想到这么厉害！话说，‘槁’是哪个国家啊？很大吗？”
　　“你不知道？”浩羿满脸疑惑。
　　“知道什么？哦对了，你刚才说我是‘槁麟’来着？虽然我英俊潇洒，但我可是真正的人类……”想到帅气的峰麒，赵欣自动将浩羿的错认当做是赞扬她的帅气，心情大好，但肚子“咕噜”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有些懊恼，一拍浩羿肩膀，“好饿……”
　　“……我去帮你拿些食物。”虽不情愿，浩羿还是没有接着问下去，起身向烧饭的灶火方向走去。
　　“多拿些肉！”赵欣在身后补充着。
　　浩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脸的黑线，倒是打消了心中的疑惑。喜欢吃肉的麒麟……不可能有的吧……
　　等待食物的赵欣，站在马车边慢慢地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肢体，没多久，食物的香味便向她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呼唤，“赵欣！”
　　“小夜明！”赵欣勾起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向着来者的方向扑去，一把抱住了夜明——手中的食盘，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别噎到。”夜明显然已经习惯了赵欣的行为方式，慢慢地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顺食，转身从跟在身后继续一脸黑线的浩羿手中接过了一个装水的软囊，递给了赵欣。赵欣一把接住，“咕噜咕噜”一阵牛饮，将水喝的一滴不剩，将软囊还给了浩羿。
　　“真好吃，果然饿了吃什么都是美食。”赵欣感慨着，重新操起一块火腿塞进嘴里，“啊呜我跟……唔唔你们说，唔唔唔唔唔这种……唔肉……啊呜我……以前是……唔唔唔……从来……啊呜不吃的……唔唔唔……”
　　夜明一阵无奈，从赵欣手中拿回了食盘（赵欣：我的肉！），递了一碗稀饭过去，“你饿了两天了，先不要吃太多油腻的东西。”赵欣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接过碗，看了看里面的稀饭，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赶紧把碗递回去，“太难喝了，什么味道都没有，好怀念家乡的粥啊！”
　　“粥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夜明接过碗问。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能算粥？水泡饭一样，最多算是稀饭。”赵欣愤慨地道，“起码要闷煮个半个时辰，熬到米粒软烂，粘稠成糊状，最好选用香糯的糯米，熬煮的过程中放些辅料食材，再根据口味放些盐或糖，这样做出来的粥才像样么。对了，夜明你不是国王吗？难道一直都是吃这种稀饭的？你的国家对吃食是有多不讲究啊。啊！”赵欣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你周围侍候的人看你脾气太好都骑到你脖子上作威作福偷偷欺负你吧！”
　　“这个倒是没有。”夜明擦了擦汗，这孩子思维跳跃性太大了。不过想来，没有王时期的巧国，能吃的到东西，已经可以满足了，吃饱肚子都是奢望，根本没有条件对吃食上有讲究，而她登基以后，国内的境况会转好，却也需要时间，而且会转变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她的能力。
　　“算了，等这次的工作结束了，我做给你吃吧，虽然我从来没进过厨房，但以我的才能，做粥这类简单的食物肯定没问题的！”（确定不会变成黑暗料理么……）赵欣自信心爆棚，一拍夜明肩膀，“小夜明喜欢什么粥？我想想，我们那里有五谷香粥，桂圆红枣粥，红薯小米粥，八宝粥，海鲜粥，皮蛋瘦肉粥……啊这个不行，你们这里没有皮蛋，嗯，还有羊肉胡萝卜粥，青菜糊，山药薏米粥，花生黑米粥，紫薯红豆粥，香菇鸡丝粥，鱼丝青笋粥……”赵欣如数家珍般数着，数着数着突然一摆手，“啊不能再数了，数的我又饿了。”
　　夜明：……
　　浩羿默默地递上了一块干面饼，赵欣咧了咧嘴，还是接过来放到嘴里慢慢嚼了起来。夜明望着她，陷入了沉思。从赵欣对日常的食物如此讲究看来，她的家乡，应该至少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的国家，而且还会有富余的财富改善饮食，也许还不止，说不定比这个世界目前治世最久的奏和雁还要富庶。那里的统治者，究竟有什么样的手腕，可以造就出那样的成就？
　　夜明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只见赵欣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抬头问道：“夜明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么晚了大家还不休息，还有热饭，准备吃宵夜么？”
　　“很晚？”夜明转头看了看天边，太阳虽然已落山，但余晖还未完全消失，“现在才到吃晚饭的时间，饭是刚做好的。”
　　“晚饭时间？怎么这么黑？”
　　“黑？”夜明一怔，旁边的浩羿突然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着赵欣问道，“看得到我吗？”
　　赵欣眯了眯眼睛，极目望去，先是摇了一下头，然后又犹豫着，点了点头，“能勉强看到一团黑影，看不到人形。”
　　夜明变了脸色，放下手中的食盘，一把抓住赵欣的肩膀仔细观察她的眼睛，浩羿转身离开，去叫医师过来。
　　“没什么事，应该只是暂时的吧，”赵欣被夜明看的有点不自在，不禁解释道，“大概是前天晚上淋了妖魔的血没清洗干净，过几天就好了。”
　　怕是没那么简单。夜明苦涩地想，妖魔袭击的伤，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本就难以痊愈，何况伤的眼睛这种脆弱的地方。
　　医师很快赶来，查看了一下，也表示无法断定伤情，好在赵欣除了视力变差了一点，没有疼痛、肿胀等其他症状，只得暂时做些简单的清理，待下山后再诊治。
　　夜明一脸忧心忡忡，赵欣倒是满不在乎，等大家吃过饭后，便围在唯一能让她看清东西的篝火周围，帮助收拾食物的人干活，并且不时地偷些肉干啊烙饼啊之类的东西吃。她带来的零食，被她消耗了大半后，剩余的部分，由于是不必要的东西，在队伍逃亡时被甩在了路上。她的嘴巴闲不下来，偷了食物吃的肚子圆滚滚后，便与一群人围坐下来侃大山，还把邵廷拉了过来，结果整个太学学生队伍全都跟了来，大家来自天南海北，坐在一起东扯西扯，谈论着此次升山的旅程，太学的学业，自家的境况还有周围人的生活等，赵欣不插嘴，大多数时候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偶尔提出自己的疑问，慢慢地，竟将芳国的国内状况了解个大半。
　　不多时，便进入夜深，队长下令大家休息，准备明天一大早便启程。赵欣由于刚睡醒没多久，精神的很，便提议要守夜，但没有人糊涂到要一个眼睛不太好使的人去守夜，于是在抗议无效后，赵欣被夜明搂在怀里睡到了马车上，无奈地闭起眼睛养神，没多时，却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便启程，一路平安畅通，刚过午时，高耸的山峰赫然分开，蜿蜒相连的碧绿映满视野，已先行到达人群，早早升起了帐篷，飘扬在风中的旗帜，栓在一旁的奇珍异兽玲琅满目，仿佛在那，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镇。
　　终于到了，升山的终点，甫渡宫。
　　一路的艰难和痛苦仿佛一瞬间被扫地一干二净，兴高采烈的人们，相互拥抱欢呼着，忘情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与此同时，蓬庐宫内，一双紧闭多日的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