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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寻思旧事即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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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宿镇在偏远闭塞的山区,几百公里的路程有一半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大巴要走上五、六个小时才能到达。
车子开出市区一个小时后,果然如杨永进所说,天气骤变,天边大朵大朵的乌云匍匐而来,迅速覆盖了蔚蓝的天空。天色越来越暗。
用杨永进的充电宝给手机充了一格电后,千智便立刻给肖帅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似乎正在开会,肖帅的声音很小,却带着喜悦,他说:“这次还真给韩姐说准了,你刚走,院里就把昨晚值班的全给叫去问话了。我刚偷偷跟过去看,真看见穿警服的了。这下子你能放心了,院里不能委屈了薛老,警察肯定能调查清楚的,安心啊!”
“那我师傅呢?”
“薛老?他也跟着过去了,毕竟是他的病人嘛!例巡问话罢了,查清楚之前,他肯定还是要停职的,不过,这都是暂时的。你别瞎担心,说不定还没等你回来,事情就查清楚了!”
有了他的这一番说辞,千智心里一直坠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长长的舒了口气。
同座的杨永进见她神色放松了,立刻凑过来悄声问:“师傅,咱们这次去柳宿镇做什么呀?”
这厮之前一直尊称她为“小千老师”,这忽然改口,让千智心里咯噔一下。
“我昨天发给你的资料,你没看?”她皱眉斜眼瞟着他,为人师表,庄重严谨。
“啊?”杨永进一愣,眼转翻转想起了什么,顿时眼神闪烁,张口结巴。“昨、昨天太晚了,我,我给忘了。”
“忘了还敢问!”千智一面嫌弃他的智商,一面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文件夹,反手甩进男孩怀里,“仔细看!”
杨永进抱着文件夹,谄笑着搔挠点头。不一会儿,又歪着脑袋凑过来,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师傅,师公一直对你那样吗?”
千智将将闭眼假寐,一听此言立刻唰的掀开了眼睑。瞧吧,就知道会这样,臭老头儿,真不会打样!
“我觉得,你和师公的相处方式真好,特亲切。其实,不然,咱们也这样试试?”杨永进黑框眼镜后的一双小眼睛满含笑意,年轻稚嫩的脸上一副“你懂的”的欠揍表情。“我想,师傅你大
概是觉得咱们年纪没差多少,不好对我太严厉。您千万别有顾虑,该打打该骂骂,我都受着,我就想跟您那多学点东西!”
“你觉得,我对你太温柔了?”千智挑眉,她怎么从来没觉得自己对谁温柔过。哦,不对,还是温柔过的,对千年前的那个人!
偏偏杨永进还极认真的重重点头。
啪!一声骨头撞击的钝响惊着了车里一干打牌、睡觉、唠嗑的人,纷纷翘首朝那声源处望去。只见神经内科的年轻实习生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捂着额头,咬牙抿唇,泫然欲泣,直愣愣的盯着旁边的女医生。
千智对这车人都没什么好感,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sorry 。
待那些人都讪讪的转过头去,她又向旁边一脸委屈模样的男孩儿丢去一记绝杀眼。
“给我跟着好好看,好好学!”
那语气俨然是薛博年附体。杨永进只觉又悲又喜,心中五味陈杂!
天上云层越积越厚,很快便黑压压的,天色愈发阴沉。千智倚在座位上,眼神无光的看着玻璃窗外流逝的风景,心中估摸,这累累春雨怕是很快便要落下来了。
车里气氛似乎受了这阴雨天气的影响,渐渐沉寂静默。她身旁的杨永进埋头翻看资料,不时喃喃自语。
起初,千智还能清晰的分辨出几个专业用语,越往后那声音越遥远越模糊,眼皮打架,直往下掉,杨永进看第三张资料的时候,已是再无力睁开。
睡一觉,便到了吧!
她用最后一丝意识这样想到。
远远游峰不记家,数行新柳自啼鸦,寻思旧事即天涯。
睡起有情和画卷,燕归无语傍人斜,晚风吹落小瓶花。
顺宣二十一年,春末,细雨。
窗外有淅沥沥淅沥沥雨落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遥远。
有麝香的气味儿······嗓子好干,嘴巴被什么东西堵着,冰凉坚硬······
咳咳咳······千智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一阵咳嗽,竟从嘴里掉出一块舌头大小的光滑如镜的石头。
擦!谁这么缺德,往睡觉的人嘴里塞石头,不怕堵死人呀!肯定又是梁越泽那混蛋小爷!
抓起石头,她愤然下床。脚底触上一片绵软,接着便是台阶似的高度变化,叫她硬生生的摔倒在地,咚的一声,疼得人呲牙咧嘴。
床旁边怎么多出来一块儿?千智郁闷的揉着膝盖看过去,然后石化。
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轻纱罗帐,木桌木椅,山水字画······
这是哪里?横店?
太阳穴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双手揉着脑袋,一片如瀑青丝泻到胸前,黑亮顺直。顾不上头痛,她一只手颤巍巍的去摸那头发,又用力扯了扯,扯不下来!
千智顿时眼眸大睁,浑身血液倒流。才花几百块做的板栗色梨花烫呢?!
这一切太奇怪!她再不敢在这儿古怪的屋子里待,费力的站起身,怎么身子骨这么疲软。
一步三晃的跑出去,屋外,即刻入目的是一片青翠欲滴的春景。果然是细雨纷纷,绵密的雨滴串成珠线顺廊檐落下,在青石板地面溅起水珠。
长廊、院落、秋千······周遭尽是古建筑模样,与那屋内陈设一致。
“娘娘!问柳,问柳,娘娘醒了!快去通知爷!”
“是是是,娘娘真醒了!我这就去,太好了,太好了!”
院子旁边一间小屋里走出一名清秀少女,她见到千智,立刻惊喜的叫道。接着一名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年自后面一间屋子跑出来,身上系着粗布围裙,脸上叫道面粉爪印,显是正在做饭。他听了少女的话,又欣喜的瞧了千智几眼,然后转身冒雨跑出院子。
不待千智做出反应,少女已激动的奔过来,也不管地上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咚咚的磕了两个头。
“娘娘万福,娘娘万福!寻花就知道您一定会没事儿的,您可算醒了!”
千智让她这一大礼吓得后退几步,身子撞上门框。
“你、你、你起来!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少女一愣,惊讶的看着她,道:“娘娘,你怎么了?奴婢是寻花呀,这里是爷的别院,专程送娘娘您过来休养身体的!”
娘娘,爷,别院······他们身上古朴的衣着······
身体也不知怎么了,手脚无力,全身虚软,千智只觉一阵胸闷气短,扶着门框大口喘息。
恶搞?整蛊?千万别告诉她是穿越!作为医大高材生,她可是一直奉信唯物主义。
穿越?!不,别搞笑了,这不科学!
“娘娘······”自称寻花的少女起身要来扶她。
千智手臂一挡,制止住她,说:“你别过来!电视节目?真人秀?梁越泽找你们来的吧!摄像头在哪儿?”
说着,她东张西望,却没再院子里看见其他人。她又反身重新进到屋里,跌跌撞撞的东翻西找。这身体到底怎么了,自醒来便手脚无力,虚软疲惫得不行,好像好多天没吃过饭似的
“穿越?我才不信!你们演技不错哈,干群演多久了?梁越泽给了你们多少钱?”千智一面翻找,一面喘着气喋喋道。从梳妆台的铜镜前经过时,她彻底顿住了身形,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镜子的人。
寻花已是被她发疯的行为和奇怪的话语吓住,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担忧的轻唤:“娘娘,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
千智讷讷的拿起那片铜镜,手指轻抚自己脸颊,捏了捏脸骨,又细看了脖颈耳根处。
没有任何皮脂痕迹,也没有任何骨骼改变。那么便不是化妆,也不是整容!
纯天然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可偏偏不是她的样子!
手脚又是一阵无力,她缓缓放下铜镜,回头看向门口处的少女。她屏气凝神,咬唇蹙眉,一脸担忧惊惧。
若是真是做戏,那她的演技可算得上是影后级别的了。
“你告诉我,今年是哪一年,我是谁?”
“娘娘,现在正是顺宣二十一年,您是风香国六公主,南梁国当朝太子妃呀!”寻花声音颤抖的说道。
千智自小最怕文科的枯燥乏味,历史政治尤甚,是以她的历史知识实在是浅薄得拿不出手。风香、南梁,这些从未听过的国家,她在自己仅限“唐宋元明清”认知的历史知识里搜寻了一番,并未有对上号的朝代。
想必都是小国,不曾被史官详记,她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