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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9.

      象是丝绸从玻璃器皿上拂过,只稍稍一停,就从他嘴唇上离开了,不比她反应过来的时间更长。甚至在她看来,带着种敷衍和挑衅的意味。

      然后那人微微一笑,说:“好了,现在你不欠我什么了。”

      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樊皎,向着同她相反的方向,走出树丛去了。

      何黎完全呆住了。她手足无措得站在原地,耳边充斥着单调的、嘈杂的蝉鸣。

      这是怎么回事?

      她艰难的,对着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他居然没有本能得抗拒,甚至好像连最起码的嫌恶感都没有?为什么?她下意识得就要踏出脚去——却忽然想到什么,停住了。这样好么?如果仅仅是玩笑或者误会,现在去问他,事情会不会变得更糟?

      踌躇中,她抬起头,只见天空被交叉密布的树叶和枝丫罩住,刺眼的日光从斑驳的树影中透出来,令她瞬间得一阵晕眩。她忙闭上眼,眼前跳动着许多诡异的光点,隐隐约约,自己似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套住了。

      终于,她默默向后退几步,悄无声息得走了出去。

      樊皎回到家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口的何黎,俨然已经等了很久,微微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

      “你来了,最近好像难得见你。”他如往常一样温柔得笑一下,习惯性的用右手去撩她漆黑的长发。

      “我们前天才刚刚见过。”何黎的语气却有些僵硬。

      “哦……瞧我这记性。”他干笑一声,伸出去的手迟疑一下,还是收了回来。

      “不请我进去吗?”何黎脑袋微微一偏,目光直直得刺到面前男人的眼睛里。

      “哦!”樊皎被她盯得竟有些心虚起来,手忙脚乱得从衣袋里掏出钥匙,往锁孔里插,却插了两次还没插进去。

      “我来吧。”何黎说着,从他手中拿过钥匙,很利索得旋开了锁。

      看来一定有问题了。

      她不易察觉的,轻轻叹口气。

      房间的布置还是她熟悉的样子,没怎么变——当然不会变,不过两天而已。樊皎去帮她煮咖啡了,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仔细得观察着茶几、茶几上的杯子,椅子等等。还好,没有客人来过的迹象。她起身走进了卧室。熟悉的大床上床单铺得平整,床下也没有发现陌生的鞋子。她顺手拉开了衣柜,一件件翻看着,也只有樊皎自己的衣服。

      她于是彻底打消了一个念头,而另一个念头,却犹如滴入水中的油渍,不可抑制得扩散开来。

      这时樊皎在客厅里唤她了,她于是关好柜门,走了出去。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40英寸的宽屏彩电在面前哗哗得响,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抑或哭天喊地的电视剧,两个观众却各怀心事,心不在焉。

      何黎一遍一遍得搅动着杯里褐色的液体,看它们形成一个小旋,心里思忖着要怎样巧妙的引出话题,表达出心里的疑问又不被樊皎怀疑。

      单刀直入?

      旁敲侧击?

      一条条假设都被她暗自否决了。

      有种东西却忽然间闯入她的脑海。仿佛是不久以前的某个场景,某段对话。她努力地回忆着,渐渐的,那一天,那一刻她和樊皎的每一句话都开始在脑中重放出来,甚至当时他脸上的神情,也一点一点开始清晰。这些同她今天的所见所闻混杂在一起,却有了种诡异的意味,令她忽然得感到不安。她下意识得攥住衣角,手微微颤抖起来。

      “对了,樊,你上次跟我提过的你那个有异装癖的同事——”

      “他——”樊皎像被扎了一针,蓦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条件反射般得冲口而出——然后他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僵在了原地,有些尴尬的看着何黎。

      “他……他怎么了?”他重新用一种平常的,漫不经心的语调问出这句话,并若无其事得拿过桌面另一端的一包烟,重新坐下来。但在何黎听来,他心中的慌乱已无所遁形。

      “嗯,我想问问,他是不是一个带黑框眼镜,皮肤很白的男人?”

      “……”这一次,樊皎成功得把将要出口的疑问压在了口腔里,然而何黎读着他的唇形,已经暗暗在心里替他说出了他本来要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

      好了,这就是全部。她对自己说着,忽然感到如释重负,继而整个身体被一种浓重的疲劳感所侵蚀。她向后靠在沙发里,感到背后的布料仿佛有一种吸力,自己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变得软绵绵的,随时会被吸进去。她于是贴着沙发,一动也不想动了。

      耳朵里嗡嗡得,有什么声音在响,好像是樊皎在说话。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他了?

      “他啊,其实除了这点癖好比较奇怪,其他都还正常的。”

      “我们平常没什么来往,我对他的事情不太了解。”

      你为什么要解释?如果你完全不在意,也许我还会想替你找一点借口。她疲劳得笑笑,说:

      “樊,我忽然觉得很累,让我睡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总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眼前不断跳动着一些纷杂的图像,隐隐的,还有轰隆隆的雷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在睡眠中不断得翻着身,总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压碾着自己的胸口,她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明明醒着,大睁着眼,却仿佛在从房间的某个高处怜悯得望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自己。

      这感觉令她恐慌,她无助得在梦中挣扎着,不断得说着什么,自己却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罩子同周围的一切隔离开了,什么也触摸不到——

      “黎……何黎!”

      耳边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还在剧烈地摇动着她的身体。她终于完全清醒了。

      眼前是樊皎略有些担忧的脸。她慢慢坐起身来,感到头晕得厉害。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暗,她透过窗望出去,发现外面暗沉沉的一片,伴着沙沙的雨声。

      她走出卧室,注意到茶几上有几颗烟头。

      樊皎提出要送她回去,她委婉得拒绝了。

      出门的时候,樊皎轻轻给她披上了外套,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问他,问他自己所怀疑的一切。

      然而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回到大街上的时候已经又是阳光普照了。南方的天气就是如此,变幻莫测,雨总是突然地来,又突然得去,没有丝毫征兆。她一个人沿着街边走了一阵,试图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发现,自己始终神思游离。

      在街角转弯的时候,她蓦地感到某个在不远处的人影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她扭头看过去——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车站站台的阴影下面,像一只休憩的鹤,安静而淡漠。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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