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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讨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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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大喝得晃晃悠悠才回得自家院子,便听得一阵喧嚣凌乱。扶着头指了一个跑过身边的小厮喝道:“大半夜的一个个鬼叫个甚?!”
那小厮慌忙问安后道:“大老爷,西跨院里头住着的姑奶奶不大好了,已请了两个大夫都说是不中用了!偏白日里忙乱,伺候的下人们一个不经心,叫荣哥跑到了那院子里头见了那腌臢场面,回去就吓得发起了烧。老太太急得直掉眼泪,吩咐了小的们到外头街巷里烧纸,并在院子里头点灯敲锣,好把荣哥吓掉的魂儿给引回来哩!”
赖大只这一个宝贝儿子,又是落了草就求得恩典放了奴籍,自小锦衣玉食养大的,虽是比不得府里头的珠大爷、琏二爷,可比那些个旁支远系的主子爷只怕还更金尊玉贵些!听得此处登时酒也醒了大半,匆匆飞奔回了后院。
还没进屋,就听得自家老娘正在里头怒骂不止:“放你娘的屁!头发长见识短的丧门星!老娘当初用尽了这些年来赚得的体面,好容易给荣哥赚得个自由人的出身,你这黑心烂肠的毒妇竟还想要亲生女儿去那府里头做了人家的奴才秧子?一双招子叫狗糊了才只见那些个在爷们姑娘身边近身伺候的丫鬟人前体面,你可知这后头的糟烂?一个个掐尖要强把旁的只往死里踩,就算老大老二如今混得了些须体面,咱家的闺女就做得了正房奶奶不成?!撑死了天的是个姨娘!你是没瞧见往年老太太手下那些个姬妾都是个甚么下场!西跨院刚没了的那个不就是个现货?竟还想把我亲孙女往火坑子里推不成!如今可好,闺女还没送出去,倒把儿子先吓了个半死!若是我的乖孙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个蠢货只管给他赔命!”
赖大忙进去磕了头请安:“娘且消消气!我那个蠢婆娘但有错处,只管叫了儿子来打骂责罚她便是,可若是气坏了您老,咱们这一家子可不就都垮了!就是不为着儿子,好歹也得为了孙子多保重才是! “
赖嬷嬷冷笑道:“儿子且指不上呢,这孙儿只怕更是白疼!”
赖大慌忙地连磕了两个头慌道:“娘这话却是让儿子如何受得,儿子也实在摸不着头脑!”一时又瞪向跪在一旁的自家媳妇,骂道:“蠢物!你到底是做下了甚事?竟惹得娘动了这番大火?!还不给娘磕头认错?!”
赖嬷嬷呸道:“也不必在我眼跟前装象!谁不知你们夫妻两个才是一条心的,如今你们也都能耐了,兄弟俩俱做上了大总管,就是两个媳妇也都是府里头有头有脸的管事,一个个主意也更正了!这个家里哪还有我老婆子说话的余地?”
赖大忙赔笑道:“咱们兄弟两个能挣出来,还不是娘在老太太那的脸面!就是媳妇们还不是您老提点,才得在主子奶奶们跟前效力。便是往后,若没了您老照应,咱们这个家哪里还能够这般兴旺下去!府里头多少人瞧了我们兄弟两个如今的位子,不恨得眼红滴血?”
赖嬷嬷又喘得两口气,方道:“也不必尽说些好听的哄我,我只问你,她们妯娌俩私下计议着想要待媛姐儿大些,就送入府中宝玉房里作丫鬟,你可知晓?若非荣哥今日听得她们两个捣鬼私语,又跑去见下人口中那个‘府中姨娘’,怎会吃得这一番惊吓!”
赖大忙赔笑道:“儿子当真不知!且媛姐儿还小,这些个事体且等她长长再说不迟。”
赖嬷嬷叹道:“莫要以为我不知你们的心思,不过是瞧着我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帮衬描补不了你们多少事体,想着舍个闺女进去,若能得了爷们的心,你们也才更好揽权得势,若是命好,来日姐儿生下个庶子、庶长子,说不得……便是到不得那个地步,只消坐稳个姨娘的宝座,来日荣哥读了书、坐了官,有位侯府妹夫提携,也才好步步高升……”
赖大两口子垂了头,俱不则声。
赖嬷嬷冷笑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且不说那宝玉不过是二房嫡次子,便是将来二房还能更进一步,他上头可还有珠大爷!眼前这荣府虽是二房压得长房抬不起头,可那珠大爷可不是赦大老爷那般的草包烂泥!来日娶妻生子承袭家业,那宝玉又分得多少身家?去伺候珠大爷?等媛姐儿长成,他怕是媳妇娶了儿子也都生养了,更不必提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盯得紧呢,来日还不晓得要赏下多少房里人,想要在里头混出头,怕是先得作了拼去半条性命的打算!即便是混成个有名姓的姨娘又怎地,莫说是下人、就是主子眼中只怕也还没个得脸的丫鬟、趁手的管事媳妇更得看重!便是家有父兄,又算得什么正经亲戚?没得遭下人白眼、主子作践!放着好好的大总管、人人巴结的管事爷爷不做,我看你是叫枕头风吹轻了骨头、刮干了脑子!”
赖大听得这番话,燥得满面通红,只得小心赔笑道:“是儿子想左了,往后姐儿的事都听娘来安排便是。”
赖嬷嬷叹气道:“与其指望那些个没影儿的事,莫不如做好了你们手上的差使,多存些家私,来日荣哥若能科举出身最好,便不能,捐个官儿,求得主子给谋个缺也不是什么难事。到得那时,正经为媛姐选个好人家出嫁,与荣哥守望相助,难道不好过与人做妾?”
一时赖大两口子满口应承,直说合当如此!
说得一大篓子话赖嬷嬷只觉得额头突突地跳着疼,也不再理他们,只叫好生照看了孙儿,自扶了小丫头回屋里歇息。
待得第二日,赖尚荣已是大好,请了安、用过饭,便又领着小幺儿们玩开了。
见大儿子正为宿醉头痛,在家里躲懒,赖嬷嬷便叫了他跟前来,细问他府中近况。上回在贾母那里闹了个没脸,实是她过于托大,又在闻得宋嬷嬷重掌管家权后,一时心急,不过听得了葵姑一面之词,便急冲冲赶去告状。回来后沉下心一琢磨,也暗道莽撞!
这些年在贾府一路走来,若非用心揣摩主子心意、谨小慎微地逢迎,怎到得今日地步。
不过是享了一段安稳无忧的日子,竟连从前的谨慎小心也丢了!
赖大听得母亲发问,满面嘲色与赖嬷嬷说了这两日府中荒唐事。却是听得他老娘也不住锁眉。
“好好的凿墙开门子作甚?”
赖大撇嘴冷笑:“原本秦通来与我报备过,说是重开了门洞,也好方便大老爷过来府中给老太太请安,被我以当家太太暂不能理事给否了。不想大老爷竟直接叫了人来凿墙!哪家的主子爷能干出这等莽撞事来?若是老太太不满,治他个不孝也当得!至于东府那头更好笑,竟是为着留了门子好叫大老爷过去种菜园!若非老二亲口所说,打死我也不信哩。”
赖嬷嬷皱眉,如今宁荣两府的行事,实不似往日作风。至于老太爷托梦什么的……纯属笑话!满府上下能有几人信得?
因道:“老太太许是真的老了,搁在以往,怕不狠骂大老爷一通?只东边那头虽是隔府,却是宗族主枝,大老爷这般上赶子巴结,莫不是打得请他们出面、帮忙夺回荣府掌权的主意?”
赖大怔了下,也皱眉道:“凭他谁,只老太太在,谁管得了这边的事?若这荣国府落到了那混不吝手里,现今这些个管事又有几个能讨好?都恨不得他长长久久在那马圈旁住着!”
赖嬷嬷抚了抚腕上贾母赐的珠串,瞪他道:“这话想得,却说不得。终究他是主子你是仆,母子两个再多嫌隙,说不得转头便又合好。索性咱们是老太太的人,管他兄弟两个最后谁胜谁输,谁还能不敬老太太的人不成?”
赖大忙低头称是。
赖嬷嬷又道:“大老爷再发疯,只怕也不过这个把月的光景,全当瞧个乐子便罢!待得二太太出了月子,珠大爷的府试也当结案,到时自有主子出头理事,你只管安生眯着就是,莫要急慌慌跳做那出头的椽子!”
赖大一大早吃了好一痛说教,心下不甚快活地去了府上。
才落了座,端上茶碗,就听得心腹小厮钱串儿过来叩安回话:“大总管,昨儿交待的事咱们都办妥了!大太太娘家现在上无老子娘,下没几个仆妇杂役,只两个待嫁的妹子和一个游手好闲的胞弟,也读不来书也做不得活,镇日里嚷嚷着要赚大钱,已是拿着姐姐们的体己做了几遭生意,却是接连叫人骗去……这等眼高手低的小哥,收拾起来最是容易不过!”
赖大的喝了两口茶,瞥他道:“好歹也是大老爷的小舅子,手脚干净些,若叫人查着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大老爷现今可威风着呢,我的脸面说驳便驳,我提拔的人也是说打就打,还有我那个被他遣回家的晦气堂妹,昨夜里已是咽了气!”
钱串儿笑道:“大总管怎地畏首畏尾起来,那赵大农是做老了这行当的,只叫那邢德全惯常来往的几个闲众拉扯他去了赵家赌场,昨儿夜里又下了些饵,把他为了喂了个饱,转眼又被那些个好弟兄们哄着花尽,直说说要回去偷了姐姐们的嫁妆回来狠捞一把……分明是他自己个儿贪心不足,便是输没了裤子告到阎王殿,也找不上咱们!再者说,便果真亮出名号来收拾他,也是他赖爷爷教导他懂事不是?这可是为大老爷分忧呢!”
赖大冷笑道:“大老爷既是一心要抬举那邢氏生养嫡子,咱们自要给大舅爷送份好礼。我记着赵大农他弟兄不是才又死了个婆娘?你且问问他,可想要做一等将军的连襟!”
钱串儿谄笑道:“果然还是大总管想的周全,说不得那赵瘸子一个欢喜两个姐妹都包圆了,娥皇女英倒也是段佳话!”
且不提那邢德全如何回去讨要不得本金,和两个姐姐斗了半日嘴,又如何捉了老鼠丢进姐妹俩的闺房,趁得人仰马翻之际撬了箱子偷得银票首饰,复又钻入赌场里头去红着眼豪赌。却说贾赦自那宁府特为他开了后门之后,果然第二日就抄起了小路。
贾赦领着垂头丧气地贾琏、趾高气昂的黑火,并几个神色古怪的小厮进了会芳园,贾珍贾蓉尚还在后院酣睡。
只焦大已早早起身,正指使了几个小厮七手八脚运来了工具菜种等物。见得贾赦忙凑上前来请安。
贾赦指着地上歪七扭八深浅不一的几个土坑问话:“忙活这几日,便只这些个成果?”
焦大的脸更黑了几分:“珍大爷和蓉哥铁了心躲懒,他们是主子我是奴,打不得骂不得,说破了嘴皮子也要人听!”
“蠢货!他们哪作过田亩活?便是你拿了鞭子后头抽,他们只怕也不过是多刨几个坑……说起来,你可种过地?”
焦大黑脸又一红:“我打小就跟了老太爷,上阵杀敌鞍前马后什么粗活累活皆都做得,这种地又有何难?”
贾赦默看了他半晌,竟错算了这个!
索性打发了贾琏带着黑火去园子里头晨跑,贾赦亲自走到高处瞧看了地形,选了几大块平地,指了焦大多召集些人手,先翻好垄沟。又摸了摸备好的种子,多是些陈谷。干脆点了培德,叫他带人去街市上买些菜农手里的菜籽,或者索性直接买来秧苗。一时又问府里可有擅农稼的人,多调拨几个过来听命。
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一众小厮飞奔而去。
焦大忍了忍,终是开口:“敬老爷交待,要珍大爷和蓉哥亲种……”
贾赦瞥他一眼:“指望他们俩,就是累死,怕也种不出一粒谷米。反正又没说从头到尾都得他们动手!皇帝亲耕也不过是铲几锄子就罢了。叫人把地开好,填好肥、灌透水,只叫他们亲手种下秧苗,每日过来照看下,浇浇水、除除草,能做好就不错了!”
说起来……他又何尝是心疼贾珍父子吃苦?不过是舍不得自己的菜地给他们糟蹋!
于是乎,等到贾珍父子满面苦色地被焦大再三着人催得起身,赶往会芳园一看……嚯?!
眼前是一块已经栽好了一半菜苗的方块田,贾琏浑身是泥在垄沟间弯腰忙活,他老爹则悠闲地坐在地头摆弄着菜秧。旁边还有一匹悠闲甩着尾巴低头吃草的黑马。
不远处,焦大正呼喝不止地领了十数个下人在埋头苦干开荒第二块菜园。
贾珍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这简直就是来拯救他的神仙佛祖!
一脚把贾蓉也踢进了地,喝到:“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你琏二叔怎么弄的?还不快去干活!”
谄媚地走到贾赦身旁,才想要张口问他怎么摆平的焦大,贾赦就一把将手中用异能稍稍温养过的秧苗丢到了贾珍怀了。
“来得倒好早,还不赶紧地下地?”
贾珍一脸卧槽的表情惊恐的盯着他,不是吧?!!!儿子都牺牲了,老子还不得解脱?
贾赦幽幽道:“若再耽搁,索性焦大找你老子告了状,还叫你们爷俩个从头忙活到尾……”
贾珍……顿时怂了,苦大仇深地跟他儿子并肩作战去了。
贾赦暗自冷笑,红楼里头若说他印象最深刻的人物,还真不是那各具特色的十二金钗,而是这贾珍父子和……赖大一家。
自是都没甚么好印象。
前者是在府里头公公淫了儿媳,府外又父子同嫖,还把玩过的女人塞给贾琏作外室……当然,琏二那个蠢货如今是自己儿子了,再敢做那等剩王八……打不死他!
至于后者?影视剧里他人物都分不大清,却是看评论很是叫人愤怒心酸。赖大一家挖了贾家根基肥饱了自家,住着豪宅建了园林呼奴使婢不说,便是贾家的儿孙如贾蔷之流,为了求个差事竟还要满口赖爷爷的跪求于他!
后来贾家落魄了,贾政扶了贾母的灵柩归乡,路上因盘缠不足向他儿子赖尚荣借五百两银子,那还是求了贾家才得了县令缺的赖尚荣只是叫穷,给了五十两了事,而后不久,赖大一家因怕贾政怒而查账,索性告假赎身卷了多年贪下的钱财远走高飞……
狠狠将嘴里头的草根咬断,贾赦眯眼,贾珍父子还罢,劳动改造一番,日后少不了他们跑腿打杂的地方。至于那赖大一家?不过是荣国府家奴,只身契在手,打杀了他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时收拾不得?便是那赖尚荣放了自由身……没了贾府庇护,没了万贯家财,且看他这个赖家的凤凰蛋还怎么玉贵金尊!
打着诵经的旗号,用异能将贾敬新炼的一炉子丹药温养一番后,贾赦自领了贾琏在贾珍贾蓉万分不舍的目光中回了府。
反正已是做好了规划、打好了样,剩下的且交给焦大督了他们慢慢厮磨。
也不必出去吃酒看戏荒淫无度,时间尽有呢。
服侍着贾赦梳洗更衣罢,邢氏迟疑着开口道:“老爷可要去瞧瞧秋纹?她这两日只叫着身上不大好,求了几回想要见见老爷呢。”
那秋纹正是贾赦穿来前,原主新收的两个姬妾之一。不过十五六,样貌身段却很出挑,性子也活泛,很是受宠了些时日。待贾赦从都外回来,才知已是有了身孕。如今贾赦的后院,除却邢氏也只迎春的生母柳姨娘,和她这个有孕在身的侍妾。
贾赦皱眉,“身上不好就传了大夫来看,我去能有甚用?告诉她安心养胎,别镇日想些有的没的,只要这一胎平安产下,不论男女,日后自短不了她的好处。”
顿了顿又问:“后头可都收拾好了?”
邢氏亲奉了茶与他,方回禀道:“已是都打扫清爽,一下子空出许多屋子,却不知老爷要作何安排?”
贾赦道:“我已叫人把空旧院落花木山石等重理了一番,北面那片池塘和竹林虽不甚大,倒也精致。把最里头那进院落收拾出来,都说千金小姐住绣楼,有了地方也好常叫奶娘丫鬟抱了迎儿回来看看,虽说是老太太养着,也没说不让咱们亲近疼宠。”
邢氏忙笑着应了。老爷是如何待琏二爷的,这满院子人都瞧在眼里,如今即说是要宠爱姑娘,想也是不差的。
因凑趣道:“老爷说的是,原是妾身考虑不周,日后定当多接了迎姐儿回来。柳姨娘若得知,想必也是极欢喜的。”
提起柳姨娘,贾赦真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好像是个老实巴交怯怯诺诺的丫鬟,原是贾赦一次醉了酒收用的,不想她因此有孕产女,这才提了姨娘。可那之后,再没在贾赦眼前露过面……
因只点点头。扫了两眼屋中陈设,虽瞧着富丽堂皇,实则没什么真正值钱之物,还不如外书房的物用摆件名贵。又道“索性咱们也再往里头搬一进,现今这处空了,往后见个亲戚待个客也宽敞方便些。倒不急得一时半会,叫周夏安开了库房,你且拣选些好的来用,用心布置了。”顿了顿又道:“我现在看了那些个红的紫的褐的就心烦,弄得素净些的,穿的用的也一样。至于那两个姬妾,刚好里头那进还有个小跨院,让她们住过去倒也便宜。”
邢氏面色惊疑地抬头望了眼贾赦,忙又低头称是。
往日里,老爷对他那个库房最是看得紧,便是自家出去吃酒耍乐也都是从府上公中支钱,手底下心腹们也不曾得赏分毫,更别提叫她瞧上一瞧。
如今,竟肯这般信重于她!
至于重整屋舍裁制衣服,却是要好好思量费心筹划一番,打理得合了老爷心意才好!
听得贾赦喝了口茶又道:“今儿早饭吃着还好,厨上的人你选的不错。日后也不用费劲巴拉从府中求了冷汤凉饭过来,想吃什么自己吩咐人做了便是,即可口又可心。”
邢氏心下微动,眉舒目展含笑说道:“既然老爷也吃着好,我便叫人赏了那刘渑家的。”
往常都是伺候了老太太吃过,她才得回府用自己的份例。府中厨房虽不至克扣怠慢于她,可那么大老远地折腾了过来,或是一时忙乱饭菜晚些才到,饿还是其次,左不过先用些点心茶水垫肚,可若是没了热气凝了油脂,如何吃得下去?便是用茶炉重热了,乱糟糟一团也只没了胃口。
虽说已是隔了墙好似分府,可王氏都还吃着例菜,她又如何敢擅自开口自建厨灶。
爷们可以到外头吃酒用饭,她并满院子丫鬟婆子却只能守着份例。往日里便没少有姬妾为着饭食说嘴,或是塞了银子托人找厨上要些汤锅热菜。
如今既是老爷予了她自寻灶上的人来伺候,总算能够在时辰和口食上自便了。
见贾赦坐在椅上往外头瞧了眼,晓得他又要出门。邢氏忙取过外穿的靴子来,跪在身前亲自服侍他穿上。又送了他出门,方止强忍着满腔欢喜,捂了胸口回返屋中坐下,忖度起当如何调度下人、又该选用何等物用。
却说贾赦这一头才要出得院门,就见王善保家的神色慌张地迎面撞了上来。见得来人的是他,惊得一跳忙乱着跪下磕了头问安。
贾赦皱眉:“赶着去投胎不成,好好地路也不会走了?”
王善保家的僵笑着不住请罪,“奴婢万死,竟冲撞了老爷,日后再不敢了。”
见她眼神躲躲闪闪,畏畏缩缩,贾赦斥道:“鬼鬼祟祟,到底何事?”
王善保家的垂了头,心中一团乱麻,深恨那个邢德全不省事!眼见太太好容易熬出了头,得了大老爷另眼相看,若能怀得嫡子,便是真正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那个混账东西竟偏偏又闹出一场大事,哭喊着来府门上要找太太救他!她恨不得那个尽会扯后腿的混账小子早些死了,也免得带累了太太。这哪里是兄弟,分明是上门索命讨债的恶鬼!可如今他已将事体叫破,嚷嚷到了府门上,怕不过顷刻功夫就是两府尽知!到得那时,太太大跌颜面不说,更怕的却是老爷重又弃了太太!可即便她此时不说,多早晚也有旁的禀了老爷……
她这里吱吱唔唔还在犹豫,贾赦已瞧见培德才在二门上听个跑腿小厮嘀咕了一阵,满脸惊疑。
“你来说。”
见贾赦望向自己,培德忙低头回禀:“说是太太的胞弟邢大舅,因欠了一笔不小的赌资,被人追上了门讨要,更有债主捏了欠条,说是、说是要拿他两位在室的姐姐抵债……”
王善保家的听得培德说完只觉眼前一黑,满心只道完了!完了!
果然听得贾赦语气狠戾道:“不成器的东西!拎了他到外书房,我亲自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