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不安的源头、肺结核和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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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安的源头、肺结核和故事
知了的确是一种烦人的生物，它能不眠不休的鸣叫整个夏天。夏天本来就是一个应该窝在家里享受空调，电脑和冰棍的季节，而我却因为一些描摹不出的古怪的原因，必须得出去一趟了。
目标地，方积心理事务所。
对于这个名称奇怪的事务所到底能不能帮上我的忙，我是不确定的，因为困扰的事情的确困扰，在缠着朋友帮忙却发现无法解决后，他用肯定的语气向我推荐了这个地方。罢了，姑且试一试吧。
说实在的，见到方积先生以前，我一直在思索是否该向他说出我近期的情况。要知道，这些经历虽然算不上什么，但是的确是惹人困扰的。然而在见到他以后，我却更加踌躇了，因为方积先生，看上去年轻的让人不放心。我怀疑是朋友在整我，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和我一贯的思维有关。因为在我看来，心理医生=慈祥的年长者。
我现在正站在一栋老旧的办公楼下面，“302室吗？”我嘟囔道，然后上楼寻找，按下门铃，等待开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在我出声询问以后，他点了点头，说他就是方积，于是，我便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进门了。
方积先生的确是一个俊秀的男子，年龄大概在二十七八岁左右。亚麻色短发盖住耳朵，黑色的眼睛形状好看极了。他穿着黑色工字背心，白色线衫，深棕色修身长裤显得他的腿修长且笔直，然而脚上却只穿了人字拖。这样的打扮显得不正式极了，我更加不放心。
我抱着既然来了就要试一试的念头，向他提了一下我的困扰。在得了几个我的含含糊糊的对于现况的解说后，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该如何帮助你呢？”方积先生带着忧愁似的神情打量着我，眼神虽然不是不屑之类的，但也足以让我坐立不安了。因为事情本身就是我出了问题。突然拜访，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神色惶恐的看着他，嘴上说着一些含糊的话语，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让人厌恶的吧？但是方积先生却是认真的在帮助我想办法了。
“真的不能透露一点你的问题吗？”方积先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更加惶恐，小心组织着语言：“说起来也并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语言这种事情，有时候也并不能准确表达人物的想法，我只是感到了不安，而不安的来源，我竟是如何也找不到，这让我更加的不安。也就是说，我想寻求的帮助是‘寻找我的不安的源头’，我因为不安而不安了，我所为此感到困扰的，就是这个。”
“抱歉，你不必感到惶恐。”方积先生正襟危坐，神情也不如刚才的放松，好像有哪根弦突然被绷住了，气氛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但是我反而松了口气。
怎么说呢？想起来也是好笑，总之就是那种突然被重视了起来的感觉。
方积先生看了一下我的神色，确定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以后，便再次开口：“抱歉，虽然你可能是难以开口，但是我毕竟不能什么也不知道就开始帮你解决问题，这样好了，我提问，你尽可能解答好吗？”似乎察觉了我仍有一丝忧色，又补充：“不是什么很麻烦的问题，请你放心好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第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横在了我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出人意料的简单问题啊！虽然一直认为自己叫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但是既然他问了，我也没法回避。
“傅季虞，师傅的傅，季节的季，虞美人的虞。”
“抱歉，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鲫鱼。”方积先生的脸上浮现了浅浅的抱歉似的笑意。“那么，你最近有做什么梦吗？”
我疑惑地看向他，但是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有做过许多梦。要知道，梦中的事情都是毫无规律且离奇的，而我的梦更是格外的支离破碎，最后记得的就只有一些奇怪的片段。”
“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然而我只在梦里见过她。少女有着一头柔顺的金发，脸很小，也很精致，天兰色的眼睛里满是骄傲。她的衣服有白色长袖，系着酒红色宽腰带，上面装饰着很多流苏，就好像芭蕾舞剧中的裙子。
我与她相遇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她坐在花式古老的沙发上。她见到我来了，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她就开始说话了。她的语调轻快，长长一句话语中有很多繁复的绕舌音和奇异声节，因为语速很快，所以听起来像是在唱歌。那种语言是未知的，是我所从未听闻的，然而在梦中我却以同样的语言回应了她。”
我的语气开始急促，那种语言如同有魔力般，在脑中盘环多日，明明每个发音都是那么清晰，但是嘴巴却是不听使唤，根本模仿不出那种语言。那就像是，魔鬼的语言。
“《哈扎尔辞典》中说‘梦是魔鬼的花园，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梦早已被梦过了。现在，它们只是在和现实交换，正像钱币转手换成票据，然而世上的一切也早已被使用过了。’你现在不必急着担忧。”方积向我点点头，接着又问了第三个问题。
“你最近爱吃什么？”
很好，三个问题各不相干，但是却成功打开了我的话闸。
“最近的话，大概是黑椒牛排吧，如果每种都要列举一样的话，就再加上葡萄和盐津梅子。另外，从初始以来，我就一直喜爱吃生桃，就是那种硬的青色的桃子，的确，成熟的桃子甜美多汁，肉质柔软，但是青桃却另有一番风味。所有朋友又总称呼我为青桃，毕竟绰号之类的，光叫鲫鱼的话，未免也太普通了。”我顿了顿又擅自说下去：“方积先生又有什么好称呼的名字呢？如果一直叫方积先生，就会觉得很奇怪了，毕竟方积先生看起来相当年轻啊！当然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年长而可靠的前辈呢。”
方积先生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反而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这样说来，你一直叫我方积先生，想来也是不知道我的全名吧？准确的说，我叫方积欢来着。因为每次打字打我的名字就会变成肺结核，所以朋友们都爱叫我肺结核，至于方积这个叫法，只有燕归来那个家伙是这样叫我的。”
“肺结核，咳。”我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笑意开口，声音也是微颤的：“叫我青桃好了，朋友们都是这么称呼的。”
“现在你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放松了。”肺结核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同样的放松。“那么我们继续来聊聊吧？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你的困扰。想必直接让你回去会让你更加不安的，是吧？”
“嗯。那聊什么好呢？”就是随便打发时间也好。
“嗯，你是知道的，我有很多的客户，他们也抱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来打扰我，但是现在，有一个孩子，让我很的为难。”肺结核相应的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情。
“他想寻死来着，虽然他本身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寻死，谈话的语调也好像是热爱生命的，但是他在寻死。那种有规律的，不可逆转的寻死。当然有人阻止他，但是他仍旧在寻死。”
“这样啊…”我控制不住露出了一个同情且担忧的神情。
“他的名字是人造的，人是人造的，记忆也是人造的。但是他自己却根本没有发现这种事情…”
“关于他寻求死亡的事情，我是不赞成的，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被这种事情打扰，就是圣人也是会感到困扰的呢。于是我就怀抱这好意，将他杀死了。嗯…这么说呢，现在他毕竟还活着，也许是因为某一部分已经被杀死了，姑且不再寻死了，不过倒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近我了，也许是忘了，或是畏惧也说不准来着。”
过了很长时间以后。
“就这样结束吧！”报时鸟的叫声打断了肺结核的话语，他立起身来对我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没想到一下子就聊了那么久呢！”
“啊！”我如梦初醒般的叫出声来，“真是抱歉，打扰了你那么久。我该回家了。回见，肺结核。”接着，我便恍恍惚惚的离开了肺结核的事务所。
直到我回到了家，并瘫倒在床上后，脑中仍旧反复着那个长长的故事。关于死亡和迷梦。
肺结核的嗓音是清润好听的，然而在回忆中却像是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不甚真切，遥遥的，自天国上俯瞰如蝼蚁一般的我。
我一定是哪里坏掉了。不可名状的恐惧笼罩着我。不止一次的回想起肺结核带着温和的笑容说出把人杀死这样的话。他的态度是随和的，话语近似玩笑，但是我却觉得这就是事实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1 不安的源头、肺结核和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