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毒》冲鹤煮海

2、贰

　　江湖有三绝。

　　第一绝，是那号称妙手回春当世神医汇聚的回春医谷，出了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毒医。人说医者慈悲心，这毒医却心狠手辣，虽容貌美丽，却冷漠无比，任凭心情救人，他开心了，想救就救，不开心，毒死人都不待说一声。这毒医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易晚风。

　　第二绝，更是名动天下。江湖中人可以不知道当朝皇帝的名字，却不会不知道微雨燕双飞的双飞门。门主有二，雨霖杜微雨，燕不留痕燕孤城。杜微雨一手雨霖剑冠绝天下，燕孤城枪即出而燕不留痕。连三岁稚子也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双飞出，江湖平。双飞门不管你打不打架，只管你会不会打架打得扰乱江湖。有两位门主在，仇结的再深的门派也不得不明面上退让几分。

　　这第三绝，乃是江南的断剑山庄。如果说双飞门是江湖的管理人，那么断剑山庄就是江湖之首。历代的武林盟主，皆出自断剑山庄。断剑之名源自第一任庄主，传闻这位庄主初入世时江湖丝毫不太平，四分五裂，这位年轻的庄主依靠手中一柄三生剑震慑四方，即使在后来有一次的争斗中折断也没有放弃这柄剑，直至一统江湖，立了这断剑山庄。从此这折断的三生剑便成为了断剑山庄的镇庄之宝，一直传至今日。

　　然而少有人会知晓，此时这江湖三绝，已然聚拢在一起，也没人会知道，太平了几十年的江湖，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燕孤城只身走在断剑城的道上。他的身后背着那把名动天下的留痕枪，眼中一片淡然。目光微微一转，燕孤城已闪进了身后的小巷内。

　　“你来了。”

　　杜微雨从巷子的暗处走来，神色冰冷，看见燕孤城时却流露出了些许暖意，他点了点头道：“断剑山庄又死了一个人，所以我不能再等了。”

　　燕孤城沉默了一下，道：“加上这个，怕是第五个了吧。他们的动作太急了。”

　　“没错。”杜微雨扶上腰侧的雨霖剑，眼里露出了一股肃杀的意味，“但这次死的却是断剑山庄的内庄弟子了。内庄弟子一共不过几十人，每一个实力都能排在江湖上靠前的地位。这次死的是桃花面顾蔓。”

　　燕孤城浑身一震，似乎不敢相信：“你说顾蔓死了？她的实力怎可能……”

　　“以她平日里的实力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中有人模仿你给她写了信，又用你的样子约她相见。”杜微雨似乎有些感叹，“她知道是你写的信，又怎么会戒备而来。这就是为什么断剑山庄的死士会在断剑楼里向你出手，他们不是傻子，知道不会是你做的，只是来确认这次是不是真正的你罢了。”

　　燕孤城只觉脑中一片轰鸣，一阵眩晕让他几乎站不住脚，杜微雨眉头微皱，上前几步让他倚在自己肩膀上。

　　“我没想到易晚风竟不是在胡言乱语……你的身体已经这样虚弱了吗？”

　　杜微雨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委婉的将目光扫向燕孤城的腹部。燕孤城看他目光所至。难得地红了红脸，轻咳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按易晚风那个性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若不是我管着下面的人，恐怕现在你燕不留痕雌伏于他人连孩子都有了的事，可就人尽皆知了。”杜微雨有些好笑的打趣他，冰冷的脸庞多了些生气。

　　“哎……这些又能如何，我问心无愧，何必在意旁人所言。只是从不想竟然间接害了顾蔓了。”燕孤城似乎有些惆怅的恨意，“我必会将那些人从暗中揪出来，为她报仇。”

　　“既如此，你也该知道这个小家伙存在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燕孤城沉默了一会，单手覆上小腹。他的手做过很多事，最多的便是握着那把留痕枪，然而与冰冷的枪身不同，掌下一片温热，他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热度。再抬起眼来的时候，燕孤城目内的坚定之色又深了几分，“我不会放弃他。”

　　“你不是不明白，易晚风他……”

　　“我知道的。他从来没爱过我，可以说连喜欢也没有。”燕孤城温和地笑着，似乎毫不在意，但是那种平静的笑容却刺痛了杜微雨的眼睛。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如此，他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值得，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他要什么，我便给他。他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他，我爱他就好。但是他要爱别人，我却做不到，我知他的性格，现这小家伙不仅是上苍给我的恩德，却也是能系住他的唯一砝码了。你现在不明白，等你有了心爱的人你便会知晓这种感觉了。”

　　杜微雨看了他半响，叹了一声，“罢了，但以你现在的身体，恐怕经不起什么波折。你回双飞门好好休养吧。”

　　“不行。”燕孤城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也是双飞门门主，眼见这江湖不太平，不可能不管，你不必担忧我，我自有分寸。”

　　杜微雨抿唇思索了一小会便道：“我早料你不会同意我的说法回门中休养，但你必须和我一起行动，另外那易晚风……”

　　“我会保护他的。”燕孤城突然打断他。

　　杜微雨怔楞着看了他半响，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保护他，可谁来保护你？他易晚风如此待你，你却还处处为他设想，要知现在需要被保护的人可并非是他啊。真是痴情种。”

　　语毕杜微雨不再出声，却是自顾自向前走，走出巷子，倒是往断剑楼的方向去了。

　　燕孤城跟上他，心下了然一笑，就算杜微雨不说，他也能明白，这人面虽冷，内里却是热的。他燕孤城在江湖上闯荡这些年，生死之交屈指可数，杜微雨算最重要的一个，想来杜微雨也是如此了。

　　既然杜微雨已来，那么他便不必再花多余的力气去查探断剑山庄的事情，也能早些回到断剑楼去见易晚风。

　　想到易晚风，他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本就俊帅的脸庞被笑容柔化了线条，引得很多街上的姑娘注目红脸。

　　“哼！”

　　那一声好听的声响让燕孤城一愣，随即绽开了更英气的笑，就算街上人声嘈杂，过客纷纷，他也能将易晚风从密集的人海之中辨认出来。

　　易晚风就站在断剑楼不远的地方，正冷冷地瞪视着他。

　　燕孤城突然一阵恍惚，时光仿佛倒退回了五年前，燕孤城已是燕不留痕，易晚风却只是那刚从回春谷中出来的少年人，在一条同样繁华的街道上，易晚风的笑还带着稚嫩却惊人的美丽，而燕孤城在眨眼之间，便将这个人烙在了心底，此生再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