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无殇》木兰扇

3、第二章上

　　“这个手嘛，说的是……”白衣男子略偏着头笑语盈盈，一时间醉人心神，明丽不可方物。只听他声音微顿，在场众人皆是摒声静气，待要看他拿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众人尚在仲怔，却只见眼前一花，白衣男子已不见了踪影。惊惶四顾，只有他适才坐过的窗格轻轻的摆动显出有人来过的踪迹。这一变着皆在电光火石之间，让人如坠九天云雾，摸不清头脑。少顷才听见掌柜的惊呼：“青霜姑娘被掳走了！”

　　第二章

　　淄水两岸的繁华富丽不单单倚仗江南的和风细雨和灵山秀水，更是靠了淄水的深阔平和。自古以来，淄水上漕运繁忙，南来北往的货物，泰半以上着落在淄水。

　　传至綦景帝，国库充盈，民生安泰，以淄水为主，北面以津水，建水为辅，兴修水利，开凿运河，至运河成其间五十余年，礼帝，孝文帝至明帝，无不以兴农，治水为国家要务。运河北起帝都舞阳，南至澧州怀安，长三千余里，是为阳怀运河。

　　自通水以来，淄水上漕运益盛，九成的燕北松木，八成半的锦州绸缎，七成的德昌瓷器……夏秋河运时节，正午河上的航船可达千余之众。

　　由于河运繁忙，水上流寇一度甚为猖獗，各地商会于是自出金钱，雇佣水手护船，久之渐成风气，又有江湖中武艺高强的，拉起盟派，知会州府，立了漕帮，专保水上安宁，帮里用度由各商会出资或从往来货物里抽成。一百多年的根基，到了今日，淄水漕帮已俨然与商会并肩，势力遍及南北。

　　虽已立春，江南的天气也颇温和，江上的风一大起来，也不容人稍减衣物。放眼看去，哪怕是船头喊着号子的船家，也还披着三层的夹袄。然而江心的那条客船上，一对蒙着面纱的年轻夫妻似乎对凛冽的峭春寒风浑然不觉。那妻子还披了件白色的大氅，那丈夫却仅仅穿着单衣，坐在船尾的角落边上，任单薄的衣袂飞舞，也不挪到个避风的地儿。

　　他们的衣饰简单，料子却是上好的，船家阿二见过多少人，哪会不明白这两人不是寻常人家的夫妻。此刻蒙着面纱遮掩样貌，定是有些隐情。当下就有了点讨好打赏钱的心思，总跑去问上几句，无非是关于他们的来历。这公子倒是和气，有问必答，虽隔着层纱看不清楚容貌，声音那真真是极好听的。可你想来想去，这答了，竟好似没答似的，自己像是在水中捞月亮，什么也捞不着。那娘子更是矜持，半天都没有一声响儿。如此两次，船家也学乖了，再不去问。水上来往的人多着呢，三教五流，鱼龙混杂，要是惹上了什么狠角色，到时怎么死的都不明白。看着两人的仗势，只怕不是什么有隐情的富家子弟，而是江湖上的人物——那可都是些惹不起躲得起的主儿。

　　“这倒霉天气，往年三月早暖和了……不知婆娘在家怎么样了，真他妈的想热饭！到泉明还有三天……真他妈的倒霉天气……阿嚏！”回到船头，阿二早忘了要讨赏的事，一边降帆一边骂骂咧咧。

　　临了运河的城市极多，都沾了漕运的光，其中又以青州和泉明最为出名。青州乃是烟花风雅之地，而泉明则是各地商货齐集的口港，每天都有成百的船只到港和离岸。

　　泉明的人是极杂的，在这里，每个人都可能有料想不到的身份。当铺打杂的伙计或许是商会总管，路边的鱼贩亦能是漕帮香主，更别提酒楼里的角落，坐着的可能是亡命之徒，也可能是千万巨富……几乎每个泉明的伙计都有一双火眼金睛，能辨出来客的身份，再依例而行，从不多问。看到投宿的这对年轻夫妻，掌柜的一句话也没多问，只吩咐小二将他们带上三楼的上房，就急忙下来，再不过问。

　　“客官，热水随时给您候着，要的时候招呼一声，马上就给您送来。您要没别的事，我这就下去了。”

　　“知道了，谢谢。”见白衣公子点头，小二轻轻合上门，退了下去。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

　　“现在没了闲杂人等，你尽可放心说话，说吧，你胁着我这一路南下到泉明，究竟有何目的？”清冷伶俐，却是那坐在窗边，先前一声不吭的女子声音。

　　“哦？看不出来，你说起话来还真是凶~”轻松愉悦的语调，说话的正是那日当众带走青霜的白衣男子，此时他早已摘面纱，离开了门口，随意地倚在床头，玩味地看着女子。

　　“你若是早些解开我的哑穴，也不致到现在才见识到。”女子抬起头，隔着面纱直直望向他，话锋仍是犀利无比，“公子一路上温文尔雅，要说公子是挟制弱女子的悍匪，恐怕也没人肯信！”

　　“唉，女孩子家这么凶，小心找不到人娶你~”一偏头，乌黑的长发从肩上流泻下来，美丽的凤眼微微眯起，笑容灿烂，“还有，我叫第二予，不叫公子~~”

　　“也好，第二予，你冒着风险带我南下，到底有何用意？”许是受了那笑容的感染，女子的声音也柔和许多。

　　“这次带你来，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需要青霜姑娘的帮助。”敛起笑容，第二予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还有，青州固然繁华似锦，南方还有许多美妙的地方呀，来游历一番，又有什么不好呢？”只听他话锋一转，竟又回到了不羁的调子。

　　听了这话，女子却静静地垂下了头。许久，才决定了似的抬起头来，摘去了脸上的面纱，一双墨黑的眼睛明亮慧黠，却带着一丝无奈，“你……”，她顿了顿，终于接着说，“若我说我不是青霜，你待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