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隗墨

3、天地不仁（三）

　　“好好看清楚了，这会是你在这个世上看到的最后一张脸，记着，我叫凌初。”随后覆上眼的便是钻心疼痛。

　　“不！”秦擎惊叫着自床上坐起，手捂上眼睛痛苦呻吟，纵使过了十年，偶尔梦境惊醒，她的双眼还是一如当年被毒瞎时疼痛难忍，德高望重的眼科医生检查完毕后，只是悠悠叹了口气，说这是心病，心结解开自然不药而愈。

　　“凌初！”秦擎在黑暗中捏上胸前指环，指腹摸索戒面内侧雕刻的两个字，痛苦呢喃着这个名字，十年间撑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郞御的车驶进大宅的时候，凌初正半躺在顶楼的玻璃暖房内晒太阳，六岁的郎玄窝在她怀中睡得正香，莹白娇嫩的小脸上眉眼已经显露出郞御的俊逸风骨，父子天性。

　　立在栏杆处的凌风听见车响习惯性拿了望远镜观察大门入口情况，接着皱眉合了手中枪械杂志，“小姐，有尾巴。”他是战场拼杀下来的猛将，多少次死里逃生印在骨子里的机警，既然他说有尾巴，就不会是追随郞御而来的普通娱记。

　　“去看一下。”凌初眼也不睁，低低吩咐一声。临近年关，临市的天越来越冷，好在太阳暖旭晒得她畏凉的身体舒适惬意，整个人懒懒地没了力气。

　　郞御在楼梯口碰到正要下楼的凌风，那人对着他微微躬身旋即离开，步履生风。郞御望着对方转了楼梯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迈步走近凌初，坐在她对面的沙发，看她稍显红润起来的脸颊默默吐出一丝欣慰叹息，“很久没有见到凌风如此犀利了，中东那边出事了？”

　　“有凌天他们在，能出什么事情。”凌初睁开眼，单手支了头温温笑言，“还不是大哥你，人都已经追到大门口了，带了尾巴回来都没发现。”

　　“不是狗仔？”郞御眉峰皱起，思绪转瞬就是千百个弯转，过滤着潜藏危险的可能性。

　　“凌风说不是就不会是，哥，你是不是最近生意场上得罪人了还不自知？警惕性下降，该回炉重造了。”狡黠地眨了眨眼，凌初揶揄面前人。

　　“你怎么不说是你招惹来的？”知道这个妹妹是在取笑他，郞御好笑地摇摇头把问题抛回去，低头去剥桌上的柚子，正宗的沙田蜜柚，挑了最好的空运过来，只因他这个宝贝妹妹喜欢吃。

　　“我招惹来的早就在半路把你绑票了，还会蠢到自己跑上门被凌风瞧见？”凌初笑意盎然，瞌睡虫彻底被郞御赶跑，她拉高薄被盖好怀中的郎玄，起身走到栏杆前，也举了望远镜去看。

　　“会是什么人？”郞御也走了过来，手中托着果盘递过剥好的柚瓣。

　　凌初看着凌风靠近停在隐蔽处的黑色越野，几下打趴下车的两人，抿抿唇放下望远镜，盯着果盘中的柚瓣好像很有兴趣，却又不去拿一瓣尝尝味道，最后才低低吐出几个字，“大约是故人罢。”

　　郞御瞧着她的神情就知道面前这人又在钻牛角尖了，他抬手捏了一瓣柚瓣直接塞进人口中，看对方用手接了再抬眼愤愤瞪他，觉得这才是最正常的凌初。

　　凌风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捏着几张记忆存储器和两张照片，郞御接过瞧了，是几天前带郎玄出去玩在商场的大厅中被拍到的三个人的照片，从角度看应该是监控器的画面截图。

　　“怎么回事？”郞御握着照片望向凌风开口问，凌初默默陷在沙发的一角专心对付盘中的柚子，似乎并不关心他们这边发生的一切。

　　凌风脑中梳理了一下威逼利诱得到的线索，利落开口，“是私家侦探，雇主是秦氏企业的一个家臣秦毅，他目前在秦沧海的小女儿秦擎手下做事，秦擎在7岁的时候失踪过七年，十年前警方破获了一起全国性的特大儿童乞丐帮派，通过乞儿的基因库找到了她，可是直到两年后她才被接回秦家，之后因为能力出众开始接掌秦家生意，这几年做的有声有色，有传言她已经被内定为秦沧海的接班人了。”

　　“秦擎吗？”郞御是知道她的，二十岁进入秦氏企业，从最底层的职员做起，一路过关斩将，三年内凭借自己的能力坐上了亚洲区营销总监的位子，一年前被秦沧海直升副总，公开了身份。作为女子，这个人身上有凌初的几分风采，行事杀伐果断又不刚愎自用。

　　“凌初，你认识她？”直觉的，郞御觉得两人的关系不简单。十年前，他刚刚全面接手郎氏所有明面上的生意，正是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分身之时，他记得当时凌初消失过两年，虽然偶有出现也不会停留太久，他问过凌天，得知她一直安好也就没有过多过问。后来他才知道，凌初的病情在那段时间急剧恶化，以致影响到了现在。他后来问过，凌初却只是笑笑把话题转了。现在想想，那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乞儿，一个凌家继承人，能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