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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七十六章 ...

  •   第七十六章其师
      引路的小内监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地一路将他主仆三人带到学宫之外,一张嘴紧得河蚌似的,任晨星怎么探问都问不出一个字来,小少年气咻咻地却也拿小内监没办法,直跳脚也没能撬开小内监的嘴,嘟着嘴耷拉着脑袋想着之前夸下的海口,丢脸都丢到宫城里了,少师一定一定觉得他很没用了怎么办?
      晨星的颓丧林洵看在眼里无过一笑置之,对这两个千里迢迢从南楚而来陪伴了他近一年,虔诚忠心的小少年,他还能忍心苛责么?稚嫩了些有何妨,慢慢教也就是了。
      “宫禁之中法度森严不说,私下里尊卑分明,踩低捧高时有发生,半点不鲜见。你瞧这小内监来时定是得了上头指点,既不敢得罪我这个新贵也让我得不着好。这宫里头数得上的尊贵人物都在我这儿吃过不大不小的亏,拿捏区区一个小内监算得上什么。”
      两个小少年听他一番解释立时明白了刚才小内监躲躲闪闪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所在,暗月哭笑不得道,“少……侯爷何等人物,自降身价与他一个内监过不去的事侯爷才不屑做。”
      “我是何等样人本无须人尽皆知。与我无涉、不萦我心者,不知又何妨。”说话间,他状似无意地向学宫外某个角落投去一瞥,倏尔勾起一朵灿笑,“时辰不早了,该先去见见本侯的新同窗们才是。”
      想打他的主意,且不说顶不顶得住大梁帝王的滚滚天雷,光是隐身暗处的天下第一人的愤怒,放眼大梁又有几人招架得住。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不成!
      主仆三人前脚悠然进了学宫,后脚学宫拐角的暗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歪在墙上站没站相啧啧有声全无门阀权贵风仪的除了兴国侯不做第二人想,另一人作武官装扮看起来豪迈洒脱尤胜兴国侯的自是言侯爷回京之后深感臭味相投没大没小勾搭成“奸”的平国侯萧庭生。
      “庭生啊,你说林洵那小子是什么意思?他刚才瞧过来那一眼,分明是察觉到我们藏身于此了是吧,看破不说破就憋着别笑啊,呵呵是想怎样,想怎样!”
      自觉夹在中间替哪边说话都不合适的萧庭生自觉命苦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侯爷您知足吧,想想臣下,陛下青眼宠信命我任学宫教习负责皇子贵介子弟们的武学。其他人暂且不提,赤焰侯那边,轮得到臣下教他么,他教导臣下还差不多吧。”
      他可不会自大地认为林洵只察觉到兴国侯的存在而已,林洵的身手如何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又不是上战场拼杀,手起刀落砍瓜切菜,校场上单打独斗拳脚过招他哪里是内功深厚的赤焰侯的对手。
      “侯爷您知足吧,想想臣下,陛下青眼宠信命我任学宫教习负责皇子贵介子弟们的武学。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为学宫教习,您尚有余地,臣下可就惨了。”
      萧庭生一副喝了黄连水苦不堪言的模样直接逗乐了言侯爷,转念想想的确如此,以他行走江湖的阅历和数次亲见梅,咳咳,林洵与人动手的情形来看,莫说平国侯在战阵绞杀中练出来的本事敌不过琅琊阁主悉心栽培的大弟子,即便是成名多年的景睿也不敢说必胜无疑。
      到底是收服江左盟进行得过于顺当,他险些疏忽了林洵本质上还是只野性难驯的虎崽子,时不时亮出小爪子给威胁者来一下子的威力挺够瞧的。
      刚因被林洵“呵呵”过憋屈不已的兴国侯顿觉得到了抚慰。看,相较之下,他还不算太倒霉不是吗?
      哈哈一笑,得到慰藉的兴国侯一甩袍袖大摇大摆地径自往学宫而去,把个心情颓丧到极点的平国侯扔在角落自怨自艾。
      真是个憨傻的小子,陛下做此安排定然是早有成算,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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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牛陛下(握拳,一脸凝重):儿啊,朕看好你哦,你一定做得到的!
      萧庭生(咬小手绢,泪目):嘤嘤嘤嘤,陛下谁给你的盲目自信觉得臣能指导赤焰侯武艺的?再来三个臣也不是他对手啊!
      水牛陛下(惊愕,茫然不解):洵儿武功是强,可他身体不好。常言道,趁他病,要他……那啥啥,意会,意会就行。
      萧庭生(委屈,哇地一声哭出来):谁要跟林洵过招了啦,他那个小身板拖也能拖垮他,臣说的是飞流哥哥。信不信只要臣敢动林洵一根指头,表说三个臣,来五个臣也是送菜啊!

      命运总爱耍弄些小手段,她小小地威吓了平国侯一番后不忘温柔地给他一颗甜枣安抚他担惊受怕的心灵——午休过后本该换了骑装转战宫中校场的赤焰侯却施施然往学宫外走,显然是要出宫的样子。
      身为教习平国侯当然不能视若无睹装聋作哑,扬声唤了几声赤焰侯,见林洵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脚下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萧庭生此前仅在朝会上与林洵有过数面之缘,匆忙得连话都未曾说上过一句。萧庭生与他的父亲和飞流叔素有渊源的事他曾有所耳闻,然而道听途说是否属实他尚不敢断定,以他梁皇义子、大梁将军的身份对自己而言是威胁还是助力犹未可知,过于亲善在他看来并无必要。
      故而林洵仅是停驻脚步,照着学宫的规矩执弟子礼躬身垂手待他走近。
      “见过侯爷。”
      萧庭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生得一副武人脾气的他从不讲究这些个虚礼,“午憩后便是武科,你这会儿出宫,看来于骑射一道颇有心得?”
      咦?这是教习教训逃学孩童的口吻?
      林洵微微一诧,小心掩饰好险些忍俊不住的笑意,好脾气地解释道,“回禀教习,只因学生体弱多病,不克武科所学,得陛下允肯免了武科。经史课后学生曾寻过教习欲道明缘由,缘何未能访得教习,只得手书一封请学宫内监转交教习说明原委。现在想来恐怕是那内监恰好与教习错过了,是学生的疏忽。”
      林洵的谦和恭谨多少令萧庭生有些意外,传闻中阴险狡诈用尽心机的江左盟青年宗主,倍受圣宠继承赤焰之名的赤焰侯,仿若与面前清贵儒雅的青年判若云泥。
      就这一怔的功夫,脚下已不自觉走向林洵的萧庭生朗声道,“我从别处过来,许是错过了。既是陛下恩准免了你武科,你自回府将息,待日后调养得强健些武科当上还是要上的。”
      “教习教训得是,学生谨记。”
      低头应诺的林洵听他这么一说,眉峰微挑似笑非笑,就差没嗤笑出声慨叹梁帝无能自家父亲失策,费了老大心思调教出来的祁王遗孤竟如斯天真。
      什么体弱多病,什么不克武学,梁帝钦点萧庭生为众皇子教习,令他与众皇子结下一段师生香火情,将来不论哪个皇子登上武英殿的御座,他都曾是帝师自保无虞。
      自己借口体弱避开武科,梁帝顺水推舟满口应允,何尝不是在皇子面前照顾萧庭生颜面,给他这个教习立威的机会?
      素闻平国侯旷达疏阔不拘小节,一见之下还须叹一句忠勇耿直,无论他是故意表现得驽钝实则心思通透也好,当真肚肠笔直不带拐弯也罢,都是梁帝需要操心的事儿,与他林洵何干。
      “这个……赤焰侯大可不必这般多礼,你我同朝为臣,你父亲于我有师徒之谊,平辈相称就好,平辈相称就好。”
      常理而言,不应该是他这个朝野新人上赶着讨好梁皇义子的萧庭生么,怎么看都不该是平国侯拿旧情旧事刻意与他亲近。望着言笑晏晏顺带小心翼翼打量他脸色的平国侯,林洵突然有些无言以对。
      平国侯此人要么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要么是真的胸无城府的莽夫,然而不论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都决定敬而远之免得自找麻烦——若有朝一日萧某人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掀起轩然大波,他曾以此威胁梁帝的旧事定然首当其冲被拿来清算,彼此之间没有交情将来动手才能全无顾忌。
      省得他因为欺负老实人而内疚。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教习一日是教习学生便当执以师礼不敢造次。教习教诲亦是为学生着想,学生自当铭记。”
      在林洵看来的老实人典范、平国侯萧庭生厚道起来竟让人难以拒绝他的善意,尽管他打死不会相信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父亲用心教导过的弟子会是个憨厚实在的武夫,到底不得不承认起码平国侯装相的本事已练得炉火纯青。
      “赤焰侯说的是哪里话,之前南陵城外客栈遇刺还多亏你出手相救方得化险为夷,于武学一道当是我向你请教才是。”
      “此去一年变故良多,学生已非福乐客店里年轻气盛的江左盟少主,再逞不起匹夫之勇,请教二字教习莫要提起了。”
      一年多来的种种变故似乎磨平了面前青年的棱角,能心平气和地说自己逞匹夫之勇的青年看似波澜不惊、温和恬静的表象下又压抑了多少愤怒与不甘,萧庭生恍惚间生出错觉,刻下的林洵犹如被囚藩篱的困兽,有朝一日他挣脱牢笼展翼九天,陛下再难困住他的人、他的心。
      “苏先生雄才大略奈何年寿难永长眠北境,你是苏先生膝下独子,我相信无论因缘际会也好上天注定也罢,苏先生若泉下有知你颓唐沮丧意兴阑珊,慈父之心亦会为你寝食难安。”
      “是么,我却从没问过他。”
      慢说问,他好像从未鼓起过勇气面对他……
      林洵的喃喃自语萧庭生听不真切,恐怕即便听得真切了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人天各一方尚且此生难见,何况黄泉碧落天人两隔。
      幸而林洵晃神也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的他暗道言多必失,仓促拱手为礼便欲离去,却不想被平国侯一把拉住手臂挣脱不得。
      “教习这是做什么?”
      暗示身边侍立的两人莫要妄动,林洵就着揖礼的姿势直起身与萧庭生昂首对视,较之前拔高了几分嗓音正色质问。
      ”你,你先前那句话,我没听清,你可否再说一遍?“
      这人好尖的耳朵好细的心思,果然是装傻充愣的一把好手。可惜,他是大梁的军侯、梁帝的义子,注定了立场相对意见相左,任自己如何欣赏,彼此也结交不成友人。
      既如此,客套过后萧庭生再得寸进尺,自己也不必过于客气了。
      ”我说,我却无缘当面问他。“
      那双眼,明亮黝黑深不见底,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眼中的暗流吸去魂魄不知所云。一如当下,萧庭生自问耳聪目明绝不至听错,面对林洵的断然改口,久经沙场英武过人的平国侯不禁哑然。
      他该不该问?该怎么问?即便问了,林洵轻描淡写的“口误”二字就能打发了他。再看林洵,只见他阴着脸皱着眉盯着自己……紧紧攥住林洵小臂的手……
      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尔失态至此的平国侯臊红了脸忙不迭松开自己像抓着烙铁而变得滚烫的手,满脸的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林洵尽管面露不悦不耐烦至极,天生的好性子好教养终究使他做不出恶言相向的失礼之举。见萧庭生识相地自己缩回了爪子,琅琊阁主的高徒终是耐着性子又行了揖礼,温声道,“教习若无旁的指教,学生就先行告退了。”
      适才失态在先的平国侯哪里还会拦他,甚至略侧过身让到一边容他过去,欲言又止了几瞬,终在擦肩而过时压低嗓音问道,“马上就到春猎时节,你可会大显身手?”
      “学生身体孱弱不堪跋涉,陛下当不会宣学生伴驾。”
      嘴上推说身体不好,彼此心里都如明镜一般,金陵城大池深内外皆有重兵把守,他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梁皇的耳目,猎场就不同了,地广人稀防守必易疏漏,他若设计诈死一走了之,天下之大江湖之远想抓到他实属不易。梁皇皇权威仪并非无远弗届,怕是不会给他跑路的机会。
      “倘若,我是说倘若,倘若陛下命你同往,你可会……”
      迫不及待要求得答案的平国侯鼓足的勇气在赤焰侯一派似笑非笑的暗讽揶揄中乖觉地将最后半句未尽之言咽了回去。
      ”学生以为,假如学生缺席春猎,于教习才是有百利无一害。“

      自那以后,林洵每日出入学宫听讲,讲坛上来来去去教授圣人先贤教训的无一不是当代饱学名士,多有年少轻狂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名士为陛下爱才之心所感,不经定品、不任官职领个教习的名头出入宫禁为皇子贵少们讲学。
      养气功夫练得炉火纯青的赤焰侯谦逊温良,治学严谨尊师重道,很快变打破京中街头巷尾的各色奇异流言,博得了学宫大半教习的好感。然正如人无完人,上到教习下至同窗,总有那么几个看不惯他的人挑刺说嘴,甚而找茬挑衅使绊子,往往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林洵一再容忍让步,久而久之不见他反击报复有的觉得没了兴味自己就罢了手,至于不知收敛变本加厉的……赤焰侯温良君子一笑置之不错,锱铢必较的琅琊阁首徒可不会平白咽下恶气,有的人日子过的可就不大舒坦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人偏偏要与赤焰侯过不去触他的霉头,就不得不说起梁皇萧景琰的后宫了。
      静太后身在后宫几十年,吃得苦受的罪他身为一同经历过寒微的人子可谓永生难忘,加之夺嫡之事上外家多有襄助,稳固朝局安抚人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及柳氏一门忠心他直至皇后膝下皇长子过了三岁始令后妃有孕,至今大大小小后妃不过寥寥十来人,在历朝历代的帝王中都算得上一股清流了。
      现如今梁皇膝下除了皇后所出的二子分居长幼外,其余三子萧敏璋、萧敏珏、萧敏琀都已过了束发的年纪,与皇长子萧敏琮一道在学宫进学,他们身边各有各的伴当陪读,林林总总十来个金陵城里最显赫的权贵、官宦子弟凑在一道,有敌意的也好没敌意的也罢,隐隐的将林洵隔绝在外,即便皇子之间随着年岁渐长明里暗里互争长短非是一团和气,在他们看来林洵其人得罪皇后母子三人在先又是江湖出身粗鄙难耐,贸然出手拉拢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不说,平白惹得皇后母子不悦反沾上一身骚,真正的是得不偿失。
      有父皇(陛下)的恩宠又如何?一个没有家族势力可倚靠的侯爷能有多大能量?经史子集未必通读通晓的权贵重臣子弟们在权衡利弊一项上从小耳濡目染颇有心得,便是当世大儒都未必及得上。
      于是乎,相较于其他皇子亲信不拉拢亦不得罪的态度,皇长子身边两个正儿八经的伴读想方设法花样百出的刁难陷害,极尽嘲讽贬低之所能的举动,在学宫中其他人等看来才是最正常不过了。
      谁让陛下知晓了林洵明里暗里被打压欺负的事儿后亦未置一词,皇长子萧敏琮始终冷眼旁观未加阻止,旁人愈加不会多管闲事替他出头了。
      享受着被排斥孤立甚至有些乐在其中的赤焰侯好心情地将偶尔出现的寻衅看作盐糖之流的佐料,随手化解力求润物细无声——他可没有周公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好本事,偶有失手令始作俑者灰头土脸也无伤大雅嘛。
      何况那些人孜孜不倦找他麻烦,也非一味败北全无所得,双方互有胜场那些人对自己的主子交代得过去,他也犯不着一枝独秀徒惹艳羡,两全其美才好皆大欢喜嘛。
      他生死道上淌过几个来回的人,些许的磨挫能耐他何。
      “看赤焰侯对老夫讲学不屑一顾,想来胸有锦绣见解过人,不如道来请诸君品评?”
      哈,说曹操曹操到,堂上这位教习据说是当今学史的佼佼者,学问做的怎么样且不予置评,踩低捧高奉迎媚上的功夫却是到家,可惜了他天生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配了副小人嘴脸落了下乘。
      “《循吏列传》有曰,‘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赤焰侯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不如何。大梁也好大楚也罢,自魏晋以来,氏族门阀与天子共天下的格局始终未曾改变过,朝野内外谈及司马氏的《史记》时大多默契地回避针对门阀氏族的种种言论,这种诡异的避而不谈却被此人愚蠢地当堂提及,自己答不好固然落不着好,这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挑起事端,是想效法先贤以身殉道么?
      若遇上旁的酸腐书生,怕不要一头栽进他挖的坑里爬都爬不出来。偏偏林洵走惯了野路子的人,会如他所愿乖乖跳坑才叫见鬼,“学生才识浅薄怎敢对先贤的言论评头论足,以学生浅见,太史公著史集百家之长,所说的必然是对的。”
      “噢?怎么个对法,赤焰侯可例举一二否?”
      随着教习脸上隐隐浮现出的兴奋,学宫中四下里或静观其变或幸灾乐祸或若有所思的眼神纷纷不着痕迹地聚焦到了林洵的身上。于教习而言,只消林洵吐露出不满氏族得利的话来,今日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之后论功行赏那位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嗤,区区一个江湖莽夫,也配口称先贤圣人么,真是辱没了圣贤!
      以林洵的眼力耳力当然没错过教习追问中异乎寻常的激动以及那双被欲念和贪婪填满的眼睛。啧啧,真不知道是谁枉读圣贤书,玷污了先贤清名。
      他讽刺地翘了翘嘴角,状似无知道,“大道理学生是不懂的,学生只知道陛下宽仁,念及旧情,托庇父荫赐了我爵位,俸禄之外还有封赏食邑,令我在京中安心度日衣食无忧。学生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以报效陛下,这要紧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其他的更是想都不敢想也没那本事去想,哪里还有工夫去与民争利。”
      说罢他还昂起头眨眨眼,看起来纯善无伪、无可挑剔,仿佛在他心里当真只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至于旁边那些或狐疑或吃惊,乃至于上首的教习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呵呵,与他何干,自掘坟墓者亦必自毙。
      没有等到预期中愚蠢地跳入他挖好的陷阱中,夸夸其谈“食禄”却提也不提“争利”,堂上教习一想到自己出师不利没能算计到赤焰侯反倒得罪了京中权贵便不由齿冷。
      他却没想到,吃一堑长一智深谙大梁君臣无耻的赤焰侯怎肯傻乎乎当别人的踏脚石,尝过人善被人欺的恶果后林洵硬起心肠处处提防,谁还能轻易算计了他去。
      “赤焰侯若是没听清,我不妨再说一遍……”
      试图挽回劣势的教习还想再垂死挣扎一回,话说到一半便被林洵截了下来,明明是刚及冠的江湖草莽,那冷得好似百丈寒冰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教习只觉得浑身僵冷像是连血液都被冻住了,哆嗦着嘴唇再难吐出只字片语。
      “恕学生无理,忠君爱国乃是本分,教习无论问几次,学生都唯此一答而已。倒是教习翻来覆去质问学生,是何居心?”
      陷害一次不成痴心妄想故技重施,如此锲而不舍地作死不成全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环顾四下,从梁皇的皇子到他们的伴读子弟有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的,有兴致盎然坐山观虎斗的,还有眼神闪烁怎么看都像是心虚的,粗粗一扫林洵心下便有了底,今日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今日之后他该找谁算账。
      “老夫,老夫是讲史的教习,以史喻人有什么不对,赤焰侯你,你咄咄逼人是何道理?”
      如果堂上教习不是抖着手指着林洵,紧张得连声音都发颤,他当不至于亲口把自己的退路堵得严实。这样愚蠢的人,他都忍不住要替他掬一把同情泪了呢。
      “以史喻人?教习借古讽今,喻的是什么人,你可想明白了?”
      无论堂上教习再如何“你”啊“我”啊的,都改变不了堂下在坐的“弟子”们视他如死人的事实,而指使他犯险者不消说,定已将他弃若敝屣。
      “本侯也想知道先生以史喻人喻的是何人,不如先生亲自为本侯解惑一二如何?”不待林洵火上浇油彻彻底底将那教习逼疯,近来惯常躲在学堂外听壁脚的言侯爷沉着脸踱进学宫,挥挥手召来守在外面的禁军将自知功亏一篑大势已去的教习拖了出去。
      端坐席间饶有兴味地欣赏兴国侯从一开始笃定地听墙根到按捺不住闯进来收拾残局,林洵决定大度地放任兴国侯施为不再追究——梁帝该知道的兴国侯自然会去说,量他也不敢擅作主张瞒下此事,自己大可省去枉做恶人的功夫。
      言侯爷,有劳了,你可别让我失望,要知道,来日方长。

  •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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