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2.赐婚 ...
-
02.赐婚
冬至乃是阳气开盛之日,为历代所重视,乃是宫中大节庆,也是去阴迎阳的时日。今年冬里,圣上头风犯得厉害,几日朝政也由太子监国,如今邀朝廷命妇入宫国宴,怕也是为了给圣上驱驱阴气的。
我换上几日前娘亲特意叮嘱绣娘赶制的这套蜀锦穿花褶皱长裙,叫如眉帮我挑了发簪梳理发髻。只见她替我挽了个桃花髻,又簪了一支玉兰翡翠鬓钗,倒是在桃色之中多了一抹清丽。凉月在一旁收拾着东西,随口问道:"那天夫人说淑懿公主回宫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面对着铜镜贴花钿,一面回了她说道:"淑懿公主原先是陛下的皇长女,赐婚给了虎贲将军。"说着,我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去年与土蕃的战事,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可怜公主还带着两个月的身孕,腹中遗子便已没了父亲。"
说罢,凉月如眉二人皆是唏嘘不已,凉月不由得感叹:"那以后小姐可万万不能嫁到什么将军家里去,反是文官安稳些。"
我一听好端端地提起了自己,不由得面上绯红。嗔怒道:"你这小蹄子也不害臊!再要是胡言乱语,我就禀了爹爹快快把你许配出去。"说完,转了身便要冲出阁门去,"你们快点,今日可是耽搁不得的。"
房门外凛冽的北风稍稍舒缓了脸上的燥热,匆匆上了门前的轿辇,往了紫奥城走去。其实,我心中未尝不曾思过未来的夫君,但求能好好待我,我能平淡地相夫教子也就罢了。如今上我家提亲的几家父亲都还未允,我亦不能插手。
沈府的轿辇只能停在午门之外,便见宫门前肃立的姑姑已上前引路,我同娘亲为朝廷命妇,此刻便与父亲分道而行了。穿过玄武门,我们进入内宫,因宫中仪态,我们都不敢过多地左顾右盼,只是余光偶尔瞥见宫中钩拱斗角,穆立庄然,不禁心中多了些紧张。
那姑姑倒是客气,一路与我们说些话,倒也缓解了我心中的几分茫然无措。正行间,忽见目中远道一人而来,那教引姑姑忙躬身跪安,口中道:"太子爷万安!"我与母亲见此不敢迟疑,忙随着那姑姑的礼,拜倒在地,我应礼低首,只盯着太子云龙纹的衣摆。
"免礼。"那声音沉稳有利。半晌之后,语中似是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夫人不必多礼,斐四姑娘请起。"
我一听闻此声,身躯不由得一震,猛然地抬起头来,目光正对上了一翩然文雅的面庞。正是我前些日子里在臻岳楼里那个颇有些无礼的公子。我皓齿微微咬了咬下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做,跪在地上久久不起。他一哂笑,竟弯身虚扶我一把,"正如斐四姑娘所言,与本殿有缘罢了,莫要跪着了,快快请起。"
我不得已心虚站到了母亲身旁,低声道:"若有得罪的地方,太子爷担待!"
他朗声笑了几声,摆了摆手,对我们道:"天色不早了,还是快快去含元殿吧,不要迟了,反惹了父皇不快。"
我们恭送他远去,我心中却是如五味杂陈一般,不禁感叹真是世事无常了。娘亲有些狐疑地看着我,问我何时见过太子爷。我也是有苦难言,只好敷衍娘亲他大约是听过我的名声罢了。
含元殿富丽辉煌,殿外百米之内皆有禁军护卫,命妇皆成两列,从右侧甬道入北侧门。含元殿内阶除繁复,四只金龙盘旋的顶柱宣照着皇家的气派,而直栏横槛与雕梁细节之处则又甚是细致。正四处打量之间,听宦官呼"陛下驾到!"我连忙随众人起身高呼万岁。圣上许我们起身,又说了一番话语,我想圣上大约真的是病重了,言语间气若游丝的,我又坐在远殿,听得也并不真切。
经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后,面对一桌席酒,再无心品尝,只是取了一碗莲子桂圆糯米羹,想暖暖胃,随便看看殿中的歌舞升平。忽而间却听到了爹爹的声音,我侧目去瞧,爹爹站在殿中像是回禀着什么。"徽嫿呢?朕从前见过她,叫她上来给朕瞧瞧。"
我猛地起身,这句我可是听清楚了,圣上要见我。我趋步上前,一直到爹爹身旁,俯身跪下,口中唱礼道:"臣女参见陛下,皇上万岁!"
他未许我起身,只像是一人自言自语说道:"这丫头都过了及笄年了,是该把婚事定下来了。若论郎才女貌,倒是能和易王般配。"他这一言吓得我一时额头汗涔涔的,手的温度也冰冷了下来,只是在袖间紧了紧,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琉璃地面,似乎在等待一个最后的命运宣判。
"臣弟不敢!"一沉稳有力的男声闯入我的耳中,"沈家小姐名门闺秀,臣弟早已娶妻,怎可委屈沈小姐做妾。倒是太子至今尚无妻房,东宫无内,陛下倒是可以考虑。"
"这倒是甚好!"皇帝似是得了什么启发,"甫煜也大了,徽嫿朕早年便喜欢,这确实是桩妙事。沈卿,朕与你结为儿女亲家如何?"
父亲诚惶诚恐地跪倒,说道:"承蒙陛下厚爱,恐顽劣小女难以主东宫。"
"沈卿教女有方,何必妄自菲薄,这单单是这会的仪态便不是旁人都能比拟的。朕喜爱徽嫿,她嫁过来,朕必不会委屈了她。"
爹爹余光瞥了我一眼,我明白意思,一起叩头道:"谢陛下隆恩。"我簪上的珠玉与地面摩擦出轻轻的声响,似在宣告着我闺阁生活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