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忘川浅夏

1、归人

　　第一章归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能死者，皆非情之至也。

　　你不在的这几百年里，刚开始我会想，你究竟会不会很恨我。然后的日子里我像疯了一样的寻找你，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回来以后恨不恨我根本不要紧。我要的是你在，在我可以看得到的地方，恨我也好，爱我也好，不记得我也好。只要你还在，我就满足了。我相信，总有一天，思念会把我带到你身边。
　　_南宫北枕
　　人界，帝都郊外。
　　荒无人烟，建在这里的医馆显得格外显眼。
　　一道红光闪过，转瞬化作一个玄衣男子，玉面白冠。男子神情复杂，看了看这座名为归人的医馆露出嘲讽的表情。再一次化作红光闪了进去。
　　管内，白衣男子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眸小憩。
　　良久，白衣男子轻启红唇，道:“朱墨。”
　　话音刚落，玄衣男子现身，道:“南宫北枕，别来无恙。”
　　白衣男子仍旧闭眸，面无表情，道:“和五百年前没什么区别。”
　　玄衣男子皱眉，环视四周，这里全然没有半点医馆的样子，更让人觉得这里是人界哪个君主的行宫。然后笑道:“这五百年，你就在这里，不死不活着么。”
　　白衣男子猛的睁开眼，道:“的确如此，这五百年，我就在这里不死不活。”
　　“南宫一族，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这般神赐，对你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折磨呢。”玄衣男子挑眉轻道。
　　语罢，走向馆中另一把椅子，坐下。指尖一挥，一把玉扇，自顾自的把玩。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精致的香炉。然后，将玉扇收回，走向香炉，挑眉，道:“北枕，你这医馆，真是有意境。”
　　南宫北枕看向香炉，抿唇不语。
　　见他不语，朱墨将香炉打开，看到里面绿色的香灰，皱了皱眉，立刻盖上了香炉，道:“真没想到这里会有七夜，算一算，我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七夜香了，是你救活的这灵香。”
　　南宫北枕，蹙眉，道:“星瑶的灵香，我不会让它消失的。”
　　朱墨看了看他，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她了。你现在做这个，真是很可笑。”
　　明明知道，星瑶的离开，对南宫北枕是一种折磨，但只要想到那个美好的不真实的女孩子就这样消失了，仍然怨恨他。没想到他朱墨也变得像人类一般感性大过理性了，这样想着，他竟然有些懊恼了。
　　南宫北枕闭眸，那个人的脸就出现在了他脑海里，那么真切，又那么的不真实。这种香，那个人叫它七夜。因为是认识他七天以后调制出的，所以叫七夜。那个人喜欢用这种香消除别人的记忆，有一次还因为这个被他责骂过。然而，自从她消失后，灵香也跟着一并死了。现在的这些是他用以前的香灰和她的旧物幻化而成的。
　　“我要留着星瑶的香，等她回来。她看到七夜会很高兴的。”南宫北枕看向香炉喃喃道，像是在给自己说，也像是在对空气里的什么说。
　　朱墨垂眸，要是她听到了，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他竟然能将七夜这样的灵香救活，也是他没有想到的。连香都要救活，那这几百年，他一定是像疯了一样寻找复生之法的。
　　想到这里，朱墨脸上的表情全然消失，轻声道:“北枕，你有没有试着找她。这医馆是不是和她有关。”
　　南宫北枕指了指房梁，浅笑道:“这里是新的开始。”
　　朱墨说着他的目光，房梁上的布偶清晰可见，那个人偶笑脸如花，和初见时一般美好。在看到的一瞬间他的心都沉了下去，有几百年没有见过她了，似乎过了好久，但又好像昨天才刚刚见过。良久，看向南宫北枕，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南宫北枕浅笑道:“你别忘了，我南宫家擅长巫蛊之术。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朱墨恍然，想起了南宫家失传已久的禁术，移魂术。
　　“北枕，你真的想清楚了么。虽然，我也想星瑶复生，可是，我更不想你有事。这上古禁术，实在风险太大了。”朱墨皱眉，在看到人偶后，他便从南宫北枕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那么的强烈。他的感觉一向很准，这禁术的代价一定很大。
　　南宫北枕一脸平静，道:“没关系，只要她可以回来，怎样的方法我也会尝试的。”
　　朱墨凝眸，将袖中的玉杯放在桌上。道:“北枕，你要走的这条路，注定无法回头，我只能尽力帮你。这世间的事情自有法则，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就算她不能回来，也不要过于强求什么，我希望下次再见，你不在被执念所困。保重。”
　　朱墨最后看了看南宫北枕，他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又和从前的他很不一样了。他和星瑶经历的太多，有太多关于她的事情牵绊着他。星瑶消失了几百年，南宫北枕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果然，那种名叫爱的疾病，一旦产生，从未消失。谁也逃不过，包括他。为着这执念，他们每一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了，背弃理智，背弃神明，甚至只能潜伏于黑暗中。
　　这个人，云淡风轻的可怕，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样想着，化作红光转瞬消失。南宫北枕起玉杯，看着无边的夜色。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星瑶，归人是我们新的开始。”
　　南宫北枕看着房梁上的人偶，喃喃道。正如朱墨所言，南宫世家的禁术，深不可测。一旦启用后患无穷。这个秘密，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能破坏他的计划。他南宫北枕可以灰飞烟灭，可以万劫不复，但是，司延星瑶不能。她必须好好活着，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她也要活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而他的，就是她。亿万斯年，这些执念，都不会幻灭。它们，一旦产生，便会永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