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蜃哥儿

3、朝晖

　　【朝晖】

　　我被一声温柔唤醒，好似春日里消融的残雪。边感慨着日益矫情到令人发指的心境，边为安定下来的情绪不断沾沾自喜。

　　那之后的一整个冬天，茧都像个慈善家般的怜悯着我且无微不至的关怀着。我们时常会为文字，讨论的像两个自以为是的学究。但更多时候，我们则像两个无所事事的老人家，在明媚的春光里眯着眼躺在藤椅上观察着抽了嫩芽的那一大片爬山虎，再唠些无趣的家常。

　　紧接着一转眼，玉兰花已开的绚烂。茧的小说就在此时出版了，还引起了空前的反响。于此同时，我也在为自己作品的最后收尾绞尽脑汁……

　　“明天签售会结束了到酒吧去庆祝庆祝吧。”
　　茧从背后抱住我，湿漉漉的头发粘在我的脖子上，有一股阳光下洗发水的香气。

　　“恭喜啊，要火了。”
　　“你嫉妒啊？”
　　“对啊。”
　　她笑着收紧了放在我腰上的手，在我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我没答话，却很高兴。
　　“没有你，我又怎么能写出《朝晖》？”

　　我没有否认，虽然我知道她的成功其实全赖她的才华而并非是我。在她的整段创作时间里，我也不过只是做了两件事……认识她，然后爱上她。但我相信，文思与灵感却是会为了一个人瞬时间被激发的。
　　一如多年之后，我写了《向晚》。

　　【柳絮】

　　又到了柳絮纷飞的时节，一呼吸鼻子里就是一阵痒，让我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吐出一条棉被来。
　　她的签售会很成功。
　　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向正挂着一脸礼貌微笑的她以及那个忙疯了的她的小助理。
　　她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目光，朝着我的方向看来，冲我微笑。
　　我看到她的助理也在往我这边看，而后微微一愣，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头偏了过去。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个在香港搞雕刻的朋友发来的微信。她发语音说自己做巡展回来这边了，晚上抽时间见见。
　　刚准备发消息回复她晚上有约，改天。就突然看到那名小助理正将头附向她的耳边，笑着说些什么。我看到她也含笑看向助理，与她快乐地交谈着。我随即低下头，在手机上敲了个——“好啊，你定时间吧。”

　　于是，当我告诉茧晚上有约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了助理脸上的不快。她也皱起了眉，显然一副迟疑的表情。

　　“我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她之后搞展览，今天不见恐怕就要错过了。”
　　“这……”茧有些抱歉的看向了她的助理。
　　“没事啊，那咱们就改天呗。”助理倒是洒脱地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

　　眼前恰巧路过了一个穿着红皮袄的女人，我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懒得同她们寒暄，我撂下句“出去抽根烟”，就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阳光下柳絮轻轻的漂浮着，我的鼻子又是一阵痒，使劲打了个喷嚏。

　　【婵】

　　我们没有坐车，沿着城市的主要干道一路朝商业区走去。
　　这期间茧并没有主动与我搭话，我知道她是在怪我不守信。看着她的样子，不知为何我竟有种得逞般的快感。就好比是在“你妈和我掉河里了你先救谁”的问题里她选择了先救我一样。我满足的狭隘且幼稚。

　　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恰遇华灯初上。我看到玻璃橱窗里的模特身上还残留着圣诞节没来得及撤下的灯泡。
　　形形色色的人群在幸福的笑着或是放肆地吵闹，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在不知疲倦的手舞足蹈。我

　　看向身后正在偷瞄我的她别扭的把头扭向一边，我朝她走去拉住了她的手。她回过头来凝视着我，看到我正在对她笑的时候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突然朝她踢了一脚，而后大笑着跑开。她一路笑骂地朝我追来，仿佛我们的快乐可以来的那么轻易。

　　“你的朋友怎么还没来？”茧轻搅着她的咖啡，刚刚追逐后的气息还尚不太平稳。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袭黑色连衣裙的婵正朝我迎面走来。她还是一如曾经的那么美，那么云淡风轻。

　　“来了。”
　　我冲婵挥了挥手，茧下意识的也随着我的手回头看去。就在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婵脸上原本的恬淡微笑僵在了脸上。而茧更是一不小心打翻了她手边的咖啡。

　　“婵……”茧喃喃道。
　　看到茧后的婵转身就想离开，在走出一步后又停了下来。我看到她用背对着我的姿势站了很久，终是再次回过身去朝我走来。

　　“好久不见，晖。” 婵说。
　　“好久不见。”

　　婵绕过茧坐在了我身边，我看到她自始至终都用手紧紧的捏着裙角，嘴唇被她自己咬的有些发白。
　　倒是茧最先回过神来，她边唤服务生将咖啡杯收走，边礼貌地为我和婵的杯中倒上了水。

　　“好久不见，没想到晖口中的朋友居然是你。也是，城市这么小。真正走出去的雕刻师如今也就只有你了吧。”
　　我看到婵望向茧的眼中透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而周身更是随着情绪的起伏而微微颤抖。

　　“好久不见？哈哈，你可真厉害。”婵精致的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容。
　　“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不然你让我说什么。”茧低下头去，淡淡道。

　　婵低头从她的包里翻出了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可火儿却总也打不着。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不允许抽烟。”服务员边说边朝婵走了过来，而她依旧在执著地摆弄着她的打火机。
　　“对不起小姐……”
　　“滚！”婵突然大骂出声。

　　在包括连我在内的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婵仍是低着头努力打着她的那枚打火机。

　　茧起身走到她那边，凑上前去取过了那枚火机，轻轻一打，替她点燃了火焰。而后将她手中的烟叼在嘴里，凑到打火机前点燃，再次把烟还给了她。

　　婵下意地冲她感激地笑了下，突然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神经质的一把将茧推到一旁，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现在和她在一起？”婵冷冷问。
　　我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点头或是摇头。

　　“你记住，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婵回头恶狠狠的看向茧，咬牙道，“因为她就是个人渣。”
　　“婵，你别这样。”茧急忙打断想要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婵看向面露惊慌的茧，冷笑道：“你怕了？怕我拆穿你？”
　　我彻底听不下去了，你们知道身为一个情绪很不稳定的人，一切的不安都可能是致命的。
　　“你们声音小点，多丢人！谁先去买个单？我没带钱包。”
　　我说完后直接起身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