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马且辟易》立等可取

62、五

　　世事无常，不是说努力就一定有好结果。
　　经济一个波动，永远是民营小企业先倒霉。
　　唐浩青还没见到柳泌，崔宏先面临了一场破产危机。
　　零售商批发商先倒了一批，工厂生产滞销，中间商再能扛也扛不出销售额，一个季度的销售指标连一半都捱不到。
　　但是维持公司需要的资金还是存在的，还有需要弥补的亏空……崔宏连续一周住在公司，唐浩青来看他几次，送点吃的，两个人也呆不了多久，很快崔宏又要出发，到处跑找客户谈合作。
　　但是大形势不好，人人都不好过，谁也帮不了谁，不是强强联手，顶多算弱弱联合。
　　最后崔宏无奈地跟公司员工宣布，公司可能要关门一段时间。
　　关键时刻，董事长总要在场，柳泌抱着手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上，听完崔宏的发言扶了扶眼镜，补了两句：“关门只是暂时的，不是倒闭……艰难的境况很快会过去，希望等公司正式恢复运营之后还能与各位继续共事，谢谢大家。”
　　赵赫帮着收拾东西，大家都走了。
　　崔宏回办公室，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许多东西，重重抹了一把脸叹口气。
　　门上叩叩两声。
　　崔宏说：“进来。”
　　柳泌开门进来，也不见外，随手拖了椅子坐下。
　　“下一步怎么办？”柳泌问，“不如申请破产，转行或者先去打工……”
　　崔宏摇了摇头；“先不申请破产吧。”
　　柳泌说：“债务清偿是有期限的，你能在限期里把债务还清吗？”
　　崔宏说：“不知道。”
　　柳泌：“不如我先借你一点……”
　　崔宏说：“不用，我打算先卖掉一辆车。”
　　“哎，太惨咯，沦落到要变卖家产的地步……”柳泌说。
　　崔宏没说话。
　　“我劝你还是别硬撑，这段时间不如先到我爸公司干一阵，职位我会给你安排，虽然不能给你一下塞得太高，基本工资也会在中上层……”柳泌说。
　　崔宏说：“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柳泌摸一摸下巴上蓄的小胡子，笑一笑说：“你要是活在古代，准是个独行侠。”
　　崔宏看了一眼桌上唐浩青给他买的小捕蝇草盆栽，拿手指戳了戳。
　　柳泌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口袋里：“唔，我走了，有空出来吃饭散散心吧，既然都关门了，你也没的忙，别老闷着了。”
　　说着就走出去。
　　刚走到门外，突然被崔宏叫住：“柳泌。”
　　“什么事？你改主意了？”柳泌回头问他。
　　崔宏面色严肃，十分真诚地说：“……谢谢你。”
　　柳泌笑了笑，跟他摆了摆手，就走了。
　　崔宏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唐浩青送的摆件和盆栽小心收进包里，今天来的时候没开车，剩下的改天开车来再搬回家。
　　收拾完了，崔宏站在办公桌前，最后看了一眼，把百叶窗全部拉起来，出门关灯锁门。
　　“嘟……嘟……嘟……”
　　“喂？”
　　“……老婆。”崔宏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唐浩青接电话已经很快，他还在熬汤，照网上教程炖着玩儿，好不容易腾出手接的电话。
　　“什么事？还打电话，回来喝汤。”唐浩青说。
　　“我……”
　　“？你有外遇啦？”唐浩青问。
　　“我失业了。”崔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哦。”唐浩青回答，“先回家喝汤，不要去跳河哦。”
　　“嗯……今天可能要晚一点。”崔宏说，“坐公交。”
　　“车要卖吗？”唐浩青问，“有零钱吗，不要再塞二十块进去……”
　　“有，嗯……回家说。”崔宏说。
　　崔宏挂了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地上的易拉罐踢得老远。
　　“喂！那边那个！乱丢垃圾！罚款……”
　　崔宏拔腿就跑。
　　跑到车站回头看了看，这才缓了口气。
　　经济形势不好啊。
　　崔宏又叹了口气，看了看天，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公交车正好到了，崔宏把领带解了塞进包里，投币上了车。
　　唐浩青平静地放下手机，下一秒欢呼雀跃，在厨房里乐开了花。
　　崔宏失业了，是不是代表以后就要靠他养了？
　　没有工作，那就是说崔宏有大量的时间呆在家里，他们有很多时间呆在一起，可以一起出去旅游，也可以窝在家里，除了一日三餐就是□□看片打游戏……哎，太爽了！
　　经济危机简直是上帝的恩赐。唐浩青想。
　　算着崔宏现在从公司出发，到底多久回到家，唐浩青把火关小，让汤在锅里炖着，去客厅开了电视看新闻。
　　唐浩青想了想，家里开一辆车就够，先把自己那辆本田卖了，二手应该还能卖个十来万，崔宏那辆比较贵，暂时还不能卖，他以后还要开……
　　打定了主意，唐浩青拨通了尹成的电话。
　　唐尹成平时做摄影助理很闲，自己搞了个副业，做二手车租赁买卖，也注册了一个公司，到底算是个老板，吹牛的时候还能说自己分分钟几十万上下。
　　公司算两夫妻共有财产，登记在郑手名下。
　　唐浩青电话过去，唐尹成喜气洋洋。
　　“唉青哥儿，电话来的正好，我正想给你发消息请你吃饭……”唐尹成说。
　　唐浩青问：“啊？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唐尹成说：“我老婆怀孕啦！我要当爸爸了！”
　　唐浩青：“！！”
　　唐尹成说：“哎我太开心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喊上晋北……哎我想请全办公室的人吃饭。”
　　唐浩青笑道：“恭喜啊！全办公室你等出生再请，不是还要办满月酒吗？”
　　唐尹成说：“请两顿嘛，没问题的，哎呀，希望是女儿。”
　　唐浩青说：“没想到你喜欢女儿啊？”
　　唐尹成说：“希望生女儿像手儿啊，手儿这么好看……”
　　唐浩青说：“唉那也不一定，都说女儿像爸，万一生女儿像你呢？”
　　唐尹成：“不不不那还是生儿子，儿子像妈好。”
　　唐浩青哈哈大笑：“那不怕太娘吗？”
　　唐尹成说：“啊这也是……啧，这怎么办。”
　　唐浩青说：“要不然龙凤胎也好啊，女儿像你，儿子像你老婆……”
　　唐尹成连忙说：“那太可怕了吧……”
　　唐浩青不逗他了：“唉不会完全像的啦，你们俩的小孩不管是男是女肯定都好看……”
　　唐尹成说：“啊，那就借你吉言，还是希望是女儿……哎说起来，青哥儿你打电话来是有事吧？”
　　唐浩青这才想起有正事：“唉是的，我要卖个车。”
　　唐尹成说：“卖车？朋友的？”
　　唐浩青说：“没，就我开的那辆。”
　　唐尹成报了一遍车子型号：“啊，我记得你这车刚买没一年啊，怎么就要卖了，换新车？”
　　唐浩青说：“啊，没有，我开我男朋友的车……这辆放着也是放着。”
　　唐尹成噢了一声：“今年的交强险上了吗？”
　　唐浩青说：“上过了，年检也弄过了，你帮我看看大概能挂多少？”
　　唐尹成想了想，说：“大概能挂个十一万吧。你看怎么样？其实我不建议这时候卖车，现在的行情也……”
　　唐浩青说：“我知道，十一万啊……嗯，那就先帮我挂着？”
　　唐尹成说：“你现在是缺钱吗？缺多少，我可以……”
　　唐浩青笑着说：“不是缺钱，你那点钱还是留着买奶粉吧，等着，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唐尹成说：“红包就不用啦，真的不用我……”
　　唐浩青说：“哎，我看起来像缺钱的人吗，我男朋友有的是钱……”
　　说完有点心虚。
　　唐尹成在听筒那头笑了：“嗯，那我明天过来开车？”
　　唐浩青说好。
　　放下手机，唐浩青觉得办好了一件事，又更开心一点。
　　事嘛总要一件件做，麻烦呢，也要一桩桩解决……
　　门铃响了，唐浩青去开门。
　　崔宏一脸疲惫，唐浩青把他包随手放到沙发上：“喝汤吗？”
　　崔宏说：“你煮的？”
　　唐浩青：“我炖的，什么煮。”
　　崔宏哦一声。
　　唐浩青把汤端出来，给崔宏一碗，自己捧着一碗。
　　老火汤炖得久了就很浓，满屋子都是香气。
　　崔宏慢慢喝着汤，一言不发。
　　唐浩青把碗里的汤喝完了，又去盛一碗。
　　“在家休息几天，当养精蓄锐嘛……有什么想干的不，趁这个机会，当休假嘛。”唐浩青说。
　　崔宏把汤喝完了，开口道：“我想把车卖了。”
　　唐浩青说：“你的车？”
　　崔宏点了点头：“卖了大概能有四五十万，先还一部分……”
　　唐浩青说：“……晚了，我已经把我的车卖了。”
　　崔宏：“已经卖了？”
　　唐浩青说：“还没，但是挂出去了。”
　　崔宏说：“你那辆车别卖，卖我的，我这段时间还是要出去找工作，开车的话开我这辆不像话，你平时上班也要开……”
　　唐浩青说：“没事啊，我开你的车呗，我那辆能卖十一万，你那辆目前也卖不到那么多，不到三十万差价，你要补的洞也不止这么点……还是卖我这辆？”
　　崔宏思考了好一会儿。
　　唐浩青笑道：“我这边不用你操心了，我公司交通方便，上下班都有直达，不开车都行，你这辆不能卖啊，等公司再起来了还要开呢。”
　　唐浩青太了解崔宏，知道崔宏不会真的放弃这个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公司，一定会想办法重振旗鼓，一个公司的老板，开一辆好车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浩青……”崔宏喊他。
　　唐浩青走过去，低头跟他接吻。
　　一吻结束，唐浩青说：“放松心态，你也偶尔过得轻松点，不如跟我去摄影棚？”
　　崔宏嗯一声，唐浩青很自然地跨坐到他腿上，崔宏把头埋在唐浩青肩窝里，这几天对他来说太艰难，就算是崔宏也确实应该很疲倦了。
　　唐浩青知道一时半会儿崔宏也很难缓过来，自己花下去的这么多心力，短短几天里又回到起点……辛辛苦苦干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然后啪地一声，唐浩青的炖锅裂了。
　　炖了几小时的汤哗哗流了一灶台，才喝了两碗，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