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但见，未悔平生意》孟徽澄

5、伍

　　“当今太后是我的生母。”故去的纯端皇后是现任帝君琅辞的生母，而如今的太后乃纯端皇后的妹妹。
　　“那你是公主？”从未听说当今太后有过子嗣，只是叶蓁并无欺瞒她的道理。
　　其实她也是从奶娘那听来的，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但她相信奶娘，“据说先帝再世时，极其信任一位先生，而那位先生曾言先帝将有一公主，而此公主会成为大胤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皇。”
　　太后在那时只是份位为昭仪的妃子，而琅辞的生母乃当时的皇后，那时琅辞已出生，又是唯一的皇子。如今的太后当时的楠昭仪正怀有身孕，于是她腹中的孩子成了众矢之的。当时的皇后已有皇子，叶氏有足够的靠山，女皇又如何，大胤开国百年来，皆男子为帝君，无论对当时的帝君来说还是叶氏来说，他们宁可楠昭仪腹中的是位皇子，而不是公主，他们不需要一位取而代之的女皇。若楠昭仪所生是皇子，那也算的叶氏的血脉，封个王派往封地即可，但若是公主，那就留不得。其中最关键的在于纯端皇后与楠昭仪的出身。纯端皇后乃叶氏嫡长女，而楠昭仪只是庶出女。纯端皇后又岂能容得楠昭仪占了她的太后位子，在叶氏眼中，楠昭仪与纯端皇后的地位自是不一样的，叶氏自然是拥立纯端皇后。
　　纪秋梧颔首，虽然她也只算的叶氏旁系女，可她嫁给叶碧泉十余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叶氏的秘密的。叶碧泉便是纯端皇后的侄子，琅辞其实也算得是她的表弟。她的父亲当年是入赘她母亲家的，父亲入赘时曾言，若生女便随他姓，生男便随母姓。好在她随了父亲，叶氏族谱上也并无她的姓名，故而先帝大选秀女时她也没应选，而是嫁给了表哥叶碧泉。那个娶了她，给了她名份，却十年来从没碰过她的男子。在表哥心里，永远只有表嫂一人，即便多年来表嫂无所出，也未曾休。作为叶氏的嫡长子，他为表嫂所付出的，远远超过了他得到的。所以这十年来，她虽然怨过他，却从没恨过他。
　　当年她央着母亲，逼着一直无所出的表哥纳她为妾，年少的她以为只要她一直付出，表哥终究会看得到她，可她错了，表哥与表嫂之间，根本没有她插足的余地，表哥宁可后继无人，也决不负表嫂，这样的男子，却换得她更深的敬重。所以当叶氏抄家令一下，她没有反抗，表哥保不了她，也没有心思保她，她那个久卧病榻的表嫂牵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叶蓁点了点头，她勉强算得是公主吧。奶娘就是楠昭仪的心腹宫女，楠昭仪一生的心血都在腹中胎儿上，无论所生是男是女，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康长大。只是时也，命也。她就生了个女儿，故而便让当时的心腹宫女抱了公主出宫去找叶碧陶，并谎称叶蓁是皇子，说怕叶蓁的出生会影响琅辞的储君地位，故而托付于叶碧陶，希望叶碧陶对外宣称是他的私生子。
　　楠昭仪与叶碧陶年纪相仿，虽是姑侄，但楠昭仪入宫前与叶碧陶私交甚好，故而叶碧泉也不疑有他，叶蓁也才保了命。楠昭仪也从别处寻来了个死婴，谎称腹中孩儿生下时变已死去，当时的帝君正宠爱着纯端皇后，对楠昭仪母女并不关心，此事也就草草了之。这十四年来，奶娘一直把她当男孩子养着，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偏方，让他的身子一直保持在十三岁的模样。只是奶娘已死，而她即便有偏方，身在军中也不便配药，故而她的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所以她只能告诉姑姑，让姑姑帮她保密。
　　纪秋梧打量着叶蓁的容貌，还在消化叶蓁告诉她的秘密。叶蓁倒是真的有三四分像当今太后，以前只以为她是长得像叶碧陶，原来是像叶忻楠，叶家人的容貌都是有几分神似的。
　　“姑姑，你永远是我的姑姑，是吗？”虽然论起辈分来，她是纪秋梧的表妹，可她是叶蓁，而非琅蓁，她是叶氏女儿。即便琅辞是她的哥哥，但琅辞对她造成的伤害，都是无法抹去的。恐怕待琅辞知晓她的存在，更不会留她了。
　　“是的，是蓁儿的姑姑。”纪秋梧撑起最大的笑脸，叶蓁的身世如何并不重要，叶蓁是她的亲人，若可以，她想庇护叶蓁长大，让她像一个正常女孩一样长大，而不是要背负沉重的身世与坎坷的命运。老天待她太不公平了，无论琅氏亦或是叶氏，都容不得她。
　　“姑姑，蓁儿不想管什么公主，什么九问，什么叶氏，只想与姑姑安安定定的生活下去。”她这一生惟愿在意的人，平安。
　　纪秋梧将叶蓁拉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恩，不管。”只要没人知道叶蓁在这里，自然不会再有牵扯，她与叶蓁就可过着平淡的日子，范晏恭会好生待她与叶蓁的。

　　入了夏，即便穿再薄的衣服，即便是常年寒冷的西疆，在七月也是火辣辣的艳阳，晒得人恨不得脱掉一层皮。
　　叶蓁这几日都蜗居在纪秋梧的帐内，墨弦辰也并未来寻她，倒也省去了叶蓁不少事，虽说墨弦辰不知她是女儿身，可她不想再有第二次在沐浴的时候被人撞见。
　　七月底，叶蓁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譬如女子每月的例事，虽说她是第一次，可纪秋梧有经验，也准备了不少，叶蓁又是一直呆在帐内的，故而也没有第三人知道。
　　八月一到，西疆就刮起了大风，且一日比一日冷下去，待到八月中旬，叶蓁只裹足了棉被窝在帐中，丝毫不肯动弹，生怕走失一丝一毫的热气。
　　这一日，范晏恭很开心的来瞧纪秋梧，“秋梧，你知道谁来了吗？”他一知道这消息就立马本来见她了。
　　纪秋梧正在为叶蓁缝制衣物，因着叶蓁的特殊，她也不好假手于人，何况她每日闲着也是无事，做些女红也好打发时间。范晏恭兴冲冲冲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来得及抬头，与范晏恭处久了，才发现他到了她面前尤其变得傻愣愣，也不知怎么上了战场就那么英勇了。
　　“说吧，给我弄了什么稀罕物什？”西疆有不少物产是以前在上京城没见过的，起初范晏恭拿来哄她的时候她倒也觉得惊奇，可她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多了也就觉得无趣了。
　　“你肯定猜不到。”范晏恭想想自己也是要四十岁的人了，可面对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他总想哄得她开心地笑。
　　“范叔叔你就直说吧。”叶蓁在一旁也看得不好意思了。姑姑本就是性子比较淡的人，何况经叶府一事，更是看淡了，姑姑是被范将军感动的，把他当做亲人一样，在姑姑心里，有一个永远无法替代的人。与姑姑住的日子里，经常瞧见范将军变着法子哄姑姑，起初姑姑还会回应，久了也就随他一人乐呵了。
　　“墨少将的哥哥来了，据说帝君下了旨意，让墨少将回上京城呢。”届时他也能带着秋梧回范府了，女子就留军中始终是不便的。
　　墨弦岩与墨弦辰两兄弟的关系是挺好的，墨弦辰在西疆多年，墨弦岩也是经常来探望的，“据说墨大少爷还带了他娶得媳妇来。”范晏恭本想说墨夫人的，但想到墨大少娶得是个男子，总觉得夫人两字很别扭。
　　叶琛来了。
　　纪秋梧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坐在床上发傻的叶蓁。她有不好的预感，叶蓁估计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