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请执着到底》淡云舒

3、再离开

　　她是神木孕育的仙胎，天赋神能，冷情冷欲或者无情无欲。无所谓修炼和不修炼，常常陷入沉睡。那时，她从睡梦中被青君唤醒，让她下凡助帝王星。帝王星命数太无常，且惑人迷心，道心不是非常坚定的人，会受其扰。仙界中，有天生的神仙，如她，如青君，还有从红尘中历劫得道的仙人，如后来帝君。她是天道选中的人，她虽天生仙胎，天成神体，但命数却显示她非真仙。
　　她下凡了，遵从天命。开始在她眼里，那只是个有些粘人的倔强的小孩。她不爱说话，却喜欢不说话地逗逗他，然后看他手忙脚乱，有时候看他小小年纪，却吃苦甚多，果然是帝王星，经历种种磨难。她的任务其实应该是护送他去学艺的。她选择把他送进最好的，她的任务应该就完了，但是青君却再一次唤醒了她。
　　再次下凡，青君忧心忡忡，给她一滴自己的心头血，若遇到问题，可以通过这滴血，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呼唤他。
　　青君说，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你是他的运，也是他的劫，而他也是你的劫。如果不是非你不可，我会据理力争，不让你下凡。
　　但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若非当年，他算出，他跟她有一段仙缘，他也不会抚养她，留她宿于他的青晨殿。虽然她被破仙身，被毁仙为，但是他还是会帮助她重回仙界。只要她能够放弃。放弃她的执念。原来于红尘中游走多年，她也有了执念。
　　人，本是有了情感，才会滋生渴望，产生欲望。而她，因他的执念，终被他拉入红尘，有了淡薄的情感和执念。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多年心愿竟已达成，不知他是否还会如此时这般，以为不爱、不见，便能无伤、无错。
　　一颗本不会发芽的种子，发芽了，若不知爱护，终会湮灭。她不愧是仙界天赋异高的天生神仙，一出生即在悟道，现在也不过一时迷惑。明白了青君的话，她选择返回仙界。
　　人间的历程再走一遍，像一半的圆，将另一半画上，终成整圆。有法力护体，没有拖油瓶在，行程快了很多。每经过一处熟悉的地方，就会看到他们曾经经历的事，好像不过是昨天经历般。那是她的记忆，她由冰清玉洁的白纸，成了如今的淡墨山水画，但选择了前进，选择了记忆消散，选择了放弃。鲜活的场景慢慢退去了颜色，退去了线条，成了一片虚无，飘散开来。场景一次次清晰，一次次飘散，她的记忆在这样的重复中，一片片空白。而她在这片空白中渐渐得到了失去的灵力和先身。半年时间，她就走过了跟他近20年的时间。
　　再一次应付完群臣头疼的问题后，他回到了皇后处。皇后是贵臣之女，本身也是聪明乖巧，爱慕他许久，只是以前他被蒙蔽了眼睛，不曾看见。自他从飞马上下来，已经过了一年。一年前，他不计前嫌，没有怪罪于任何人，并再次自愿入净池洗下全身魔气，现在灵台清明，神清气爽。接着无尽的谈判，成为一国之君。为稳固朝纲，他不断争取和妥协，才有了现在的社稷安稳、后宫充盈。
　　偶尔想起住在旧院的人。仙人被破仙身，已经无法再回天庭了，因为不是仙人。那人住在旧院里，那里现在是禁区。困仙阵的灵被他从胸口中引出，放在一块千年寒玉上，现今融入了他的床上的冰枕中。一年时间，他见到了上次那个要杀他的仙人，现成了月照国的帝君，帮助月照国女帝，重现人间康泰，整顿人间秩序。虽沦为半仙，依旧仙气飘飘，气质凛然。
　　旧院太远，他去过两次次，恰好碰到她在睡觉。那张平凡的脸隐约可以现出交欢时的艳丽，依然能够动摇他的心境，所以他快快离开了。却忽视了那一屋的冰寒、寂寥。
　　皇后温柔体贴，精致的脸庞，满含春水的眼里荡着柔情蜜意。不仅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洗手作羹汤，亲自喂他。情意绵绵，满心爱恋，让他受用不已。只是凡人怎么可以同仙人比！他有时候忘了自己在哪里，忘了何时，他有时候固执地想看清身下那张脸，以为会有所不同，但始终是那个爱慕他的皇后，而不是如昙花幽幽一现的仙人。流下的激动泪水也从手中滑过，变不成一颗泪滴的珍珠。他的心终不完整。
　　这天晚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次是在师门中，他跑出去，得知她离开了。那么这次呢？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打破自己的锢仙阵。但是世间无奇不有，不然那等秘书，他又从何而来。
　　冰枕依旧冰寒，没有人烟的冰寒。但那冰寒却和往昔不同。困仙灵慢慢地淡化了，只留下了缥缈的丝条，若有似无的流动。
　　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强。他越来越恐慌，衣服鞋子都没穿，皇后拉住他，他扬手摆脱了束缚。怎么可以，怎么能再次抛下他。被抛下的苦痛，寻找的痛苦，齐齐涌上心头。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身后魔气汇聚，这是成魔的征兆。旧院早已没人。等他赶到最开始相遇的树林时，正好看见那年，他七岁，差点葬身鱼腹，她突然出现。他跑过去，抱住她的腿的情景。
　　那时，她一身绿衣，着白鞋。他从来没看过比她的鞋更白的人，比绿色更舒服的颜色了，比她的神情更干净的人。她不是最美的人，却是最特殊的人，从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那人的特殊，而他陷入魔障。其实，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但是，此时那些画面渐渐褪色，像被水冲散了般，渐渐定格，成了画客的水墨画，线条慢慢没有。那些经历，似乎像不存在一般，竟然在他眼前没有了。而在那境像旁边，她身着一袭绿裙，脚着白鞋，望着那些境像消散，如初见般的无悲无喜，那般的神圣无暇。一切如初见般地逝去，那些关于俩人的回忆，至此定格在了虚无。恍若重生般，她至此没有回头，没有看见批头散面的他。
　　她因力竭而倒了下去，一朵祥云接住了她。她就安详地睡在祥云上，像重回了母亲的子宫里，或者如她在仙境中的家里。祥云托起了她，慢慢升起。他终于知道刚才消散的是关于他们的记忆，是她的记忆。
　　不，怎么可以，再次抛下他。他的手一扬，魔气翻滚，鬼哭狼嚎。他，终于成魔。青君拦住了他。一向清冷的脸上有怒气，轻斥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他再执迷不悟，他们俩永不相见是小，害她魂飞破散才是大。并把刻有她被困的回忆的玉简丢给了他。
　　半年的时间里，她力竭多次昏倒，差点成精的老鼠时不时偷袭，草木精、菊花精的屡次相助。但最关键的是她怀孕了，并差点为此殒命。
　　仙人和凡人相恋本就少之又少，怀孕更是这之间的百里无一。尚无天意指示，这孩子是否有违天道，不过孩子孕育需要父亲的精血。否则他相信青君绝对不会那么好地告诉他，而之所以刻玉简给他，无非是遏制他的魔气 ，免得人间再起波澜，四界再遭磨难。
　　他回去时已经是三天后了。他去了旧院，那里什么都没变，除了少了一个仙。他掘地三尺，挖出了老鼠精修炼的老巢，打得老鼠精魂飞破散，妻死子亡，甚至对老鼠赶尽杀绝，至此，国家一世无鼠。
　　等他回去时，除了几个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个黄衫美女。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皇上此时已经不是人了，那个黄衫美女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