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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卢天恒很快闭上眼,又沉睡过去。他并不是真的醒来,只是无意识的睁眼。他依旧委身在黑暗里,茫茫找不到出路。
      景博愣了一会。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他回过神来,出门接电话。

      走廊里灯光昏暗,空旷幽深。景博压低声音。

      是。
      .....明天可能也不回去。
      .....

      实验出了点问题。一个装置失灵,关键的冷却步骤无法实施,数据波动很大。结论得出似乎漫漫无期。
      他走到门口,透过窗口看着病房里 ,摇摇头。
      低头想了想,他指示他的博士先去找他的合作伙伴。
      挂掉电话,景博思忖了一会,决定暂时不离开医院。他回到病房,背靠着门,站在黑暗里。卢天恒正低声呓语,眉头轻轻皱着,手指轻移摩挲在床单上发出窸窣的声音。景博看到他躺在灯光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裹在床单中的身体轮廓长而瘦,眼窝在灯光下深陷下去。他的手腕轻轻地挪动,仿佛努力在寻找着什么。

      景博挑了挑嘴角。他走过去按住卢天恒的手腕。
      这样会把输液管弄掉的,他想。
      对方皮肤冰凉,他试探地向前握了握,那手指一旦触碰到温暖的东西,就死死抓住,不肯放开。景博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望向门外,没有人来。

      景博只好坐下来,再次确认走廊里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他用另一只手肘垫着头,歪在床边。
      累,很累。他从没有过如此心力交瘁的感觉,该来的不该来的事情都集中在一起找上门来。

      他还被卢天恒抓着手,热量在彼此的皮肤之间传递,最终变成相同的温度。力道渐松,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抽开手,端正地坐好。
      卢天恒的手臂被带得搭在了床边,输液管都拖在地上。景博紧张地只是端坐着,静静听着脚步渐渐飘远。
      四下又变得安静,景博把卢天恒的手放回床上,用被单仔细地盖好。
      目光触碰到他的面孔,景博哑然失笑。

      庸人自扰。

      在在意什么?在害怕什么?他托着头靠在床边。卢天恒从喃喃的呓语中安静了下来,就像哭累的孩子似的沉沉睡去。景博再次打给学生,设备有了起色,他便打定主意不回实验室而是留在病房里——他是能被他写在证件上的人,被人依靠,就像一种神奇的荣誉。他再次从走廊回到病房时脚步摇摇欲坠,胸口发虚,干呕了几下没吐出来。时钟指向五点,他决定在这里凑合一夜。病房里的沙发很脏。但景博其实也不记得身上的衬衣穿了几天,头发有几天没洗过,所以并不很介意躺上去。他发现这脏沙发舒服过他自己的床,完全埋进去时才感觉到了身上每个关节都是痛的。
      监控器的声音很催眠,虽然告诉自己“只是歇一会“,但还是在卢天恒有节奏的的心跳声中很快睡着了。

      卢天恒站在模糊但明亮的景深前,脸上带着合影中一贯喜欢摆出的笑容,身上是那件大红色的衬衫。领口很低,一抹比衬衫更鲜艳的血红从胸口蔓延开来,侵染了他的领边。
      ”Gordon!“
      对面的卢天恒低下头,看着衬衫渐渐被血浸透,从鲜红变成褐色,却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用小指捻起一滴,含在嘴里。笑着说:这点小伤,舔舔就好了。
      景博向前奔了几步,伸手要去抓他却扑了个空。他狠狠地向前跌倒,惊醒过来。
      还是病房里。窗帘透着青白色,天快亮了。胸口的闷响还没平复。他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满头冷汗。
      走廊里开始有人声,略略掩盖了房间里机器运作的声音。他坐起来,看见卢天恒安稳地躺在那片小小的光明里,一切如常。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景博晃了晃头。水从发梢流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他抬头看镜中的人憔悴地不像自己。
      头疼。他把冰冷的手背贴在脸颊,发现自己的温度很高。

      几个护士七嘴八舌地说着今晨的八卦推门进来,例行公事似的调校输液速度,查看各种仪器,抽血,洒消毒液,结束后在护理日志上写各种记录。

      景博靠在盥洗室门口,看着她们摆弄着卢天恒。

      “姑娘。”景博在最后一个护士走出门之前叫住了她。
      “他什么时候能醒?”
      “最快.....今晚,你看这里。”
      护士拿出输液单给他看。

      “DiaZepatn;SanzuolunPian...”景博默念,都是镇静剂。

      ”他不能乱动。这些都是定时定量注射,还要整整输一天。“护士说,"昨晚你就在这里了,他至少日间不会醒,你可以休息下。”

      景博打给自己的博士,电话里传来疲惫但还算振奋的声音。

      "设备换掉了,目前一切进行顺利。”

      景博站在阳台上,阳台朝西,但仍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好天气。
      至少有些事情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他想。视线落回屋子,木质地板,白色墙壁,监控仪显示器上跳动的线条,正在自动推注药液的给药器。
      他决定今日仍然留在这里。
      他打算到楼下的药店给自己买点感冒药。平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找家庭医生,所以他发现自己在药店里出现了选择困难。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几种,站在便利店门口,他把三明治和十几粒药片就着廉价的方便咖啡吞了下去。

      他拎着买的东西慢慢走回病房,远远地看到走廊的深处某个地方围着不少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是他怎么了吗?

      心惊悸得要跳出来。他跑起来,身体几乎扑在围在最后面的人身上。

      “那个就是副署长?!”他没有看到屋子里的情境,听到有人悄悄地说。景博讶异地拨开人群,没人愿意给他让路。

      闪光灯闪过,景博看见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多了很多人。

      ”卢督查...在这次抓捕行动中的表现,真是十分英勇。”
      ”署长都来了...他前途无量啊。”景博听到身边穿制服的人自言自语。

      副署长坐在卢天恒的床边。景博很怕他身上挂着的导线输液管会被压到。有人在拍照,景博走进屋子。
      “请别再拍了。”
      包括副署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果换你躺在这里,是不是希望被人拍?”景博翘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咄咄逼人。

      一行人自打圆场离开了病房。门口围观的人也散去。屋子里留下了水果篮和几束半人髙的鲜花。
      景博在原地站了半响后走进盥洗室,把早饭和药片全吐了出来。

      他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来,隔着花束,从昨晚这个角度看上去,卢天恒仿佛躺在灵堂里。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躺着,比任何时候都温顺安静。

      中午,和着咖啡,景博吞了几颗药。他给实验室打电话,说到一半断线了。

      屏幕上power off的标识在黑色的背景中凝聚成一条白线,消失。不知为何,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仪屏幕。
      实验进展顺利,卢天恒脱离危险。景博不知道为何自己还会心烦意乱。他索性放下手机。站到床前。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床边,面对着卢天恒。

      在这个距离上,景博清楚地听到卢天恒的呼吸声。护士推门,他猛地抬起身,重心不稳跌在椅子上。
      “没事吧?”护士看他脸色不好。

      “头痛。”景博说,“昨晚没睡好。”说话的时候,他勉强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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