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地的影子里生活》石青

3、回忆

　　把男朋友留在国内，自己跑到太平洋的另外一面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尤其还是处在热恋中的我们。虽然我们对彼此忠贞不渝，而且每天都按时在网络上“见面”，但是相思的痛苦还是一点点的渗透在每天的时间里。之前写了好多关于他和我们爱情的随笔，作为这四个月的回忆，我想是要纪念一下的。

　　我就这样安静的坐在笔记本的前面，看着待机之后的显示灯，亮了，又灭了。
　　Montreal的夜晚美丽的有些凄凉，街灯一如既往的亮着，我却可以感觉的到空气温度在不断的下降。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显得越发的狰狞了。
　　我知道温度下降的原因，那是他已经离开的信号。每天就这样对着笔记本的屏幕笑了哭，哭了笑；看着他的脸在那个小框框里定了动，动了定。然后一天的生活就这么被打发过去，最终可以在梦里发泄出所有的不快。
　　只有面对着他的时候，自己才是有感情的。就好像在Saint-Catherine大街上，穿过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群，那是没有任何情感可言的事情，麻木的已经连迈步的感觉都没有了。只是楼宇间阴冷的空气刺激着我的皮肤，以保持清醒的意识。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戴上CD的耳机，听着两个人都喜欢的中文歌，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回忆的土壤里，不留一点儿多余的空隙。于是，周围就那么黯淡下来，我像是一个被装在玻璃罩子里的人，没有表情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其实，我只是搭地铁和公车而已；其实，我原本也不需要和谁交流。
　　喜欢这样寂静的夜晚，可以安静的想他，想关于他的一切，美好的和不美好的。往往先是沉醉在他温柔的眼神里，然后又忽然被他的坏脾气打断，最后还是回到他温暖的怀抱。本来，我本来以为和他在一起不会有让自己伤心的经历，但是，真的，真的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不快总是不能被轻易忘却，而且会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再狠狠地咬上一口。
　　最常想念的，是我们的first kiss，至今可以真切的感觉到那天的阳光，可以看到他当时绯红的脸颊，可以听到狂乱的心跳。那让我忐忑了一天的心情，如此深刻的被烙在心里。那天的他，好温柔的眼神，好轻柔的唇。可是，为什么会想哭，止不住的掉下眼泪来。
　　是谁的手在我的心上轻轻的捏了一下，那是，孤独的感觉……
　　爱情，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让我深深陷进他的世界，再也出不来了。
　　我也不想再出来。

　　听着“盛夏的果实”，仿佛回到了大三的那个深夜，大家都睡了，只有我和筝还亮着床头的灯。楼道里莫文蔚的歌声幽幽的传来，就这么反反复复了一夜。后来，听说是因为隔壁宿舍的女孩子失恋了。的确是首伤感的歌呢，我这么独自的听着，还有好失落的感觉。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知道住在树上的小松鼠有没有准备好过冬的食物。Montreal的初雪就已经让我预见到了大雪纷飞的景象。实在是喜欢鹅毛大雪的天气呢，喜欢在雪花之间抬着头随着它们一起旋转，和以往一样。可惜，北京和天津已经很久没有下那种让人神往的大雪了。六角形状的雪花看起来好精致且纯洁。期待能和心爱的他一起度过那些飘雪的日子，只有那样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温暖。

　　想念原来是这样一回事，莫名其妙的就会独自掉眼泪，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里，让我透不过气来。想他的时候，往往是伴随着一些没有边际的想象，有时候觉得幸福离自己好远，有时候又莫名的想到未来，但是这个时候的未来都那么的黯淡。坏心情的确会改变人的想法呢，原本坚定的也会动摇，原本美好的也会变质。
　　想到之前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那些是真实的还是虚幻？我不懂得怀疑感情，甚至可以相信其他人都不再相信的永恒。但是，太美好的事物真的会让人开始怀疑它的真实，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像奕奕发光的宝石，璀璨夺目的闪烁着光芒，而我就迷失在里面了，不在乎它到底是宝石还是玻璃。为什么要怀疑呢？快乐的抱着自己的宝石不是很好么？何必在乎它到底是什么，总之，我喜欢它的美丽就是了。
　　就这么彻底的相信着他和他说过的每句话，他说我们以后会很快乐，我们就很快乐；他说不会离开我，我就不会有任何担心。

　　看着他打过来的最后一个唇印，习惯性的回了一个，但是忽然好想好想他能够再给我一个。鼠标停留在那个小十叉上，点下去好久没有再抬起来，就一直定定的看着那两个嘴唇。好像如果就这么关上对话窗，以后我们就不会拥有天长地久，而我所期待的他的唇印就是拯救这一切的英雄。
　　然而，英雄还是没有出现。
　　就那么不甘心的抬起了食指，那个小窗口刷的一下就没有了，甚至都没有像平时一样闪烁一下再隐去。而心情却出奇的没有变坏或者低落，倒是找了其他的借口告诉自己：两个唇印不是很完美么？那是很般配的一对儿呀。
　　每天，都是这么相信着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昨天晚上的争吵，是一场噩梦。忘却了吧，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Montreal 漫长的冬天终于来了，期待已久的飞舞的雪花，银装素裹的大地，冻结的湖面，还有圣诞节……圣诞节，本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因为有了爱人，就不顾得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了，只要是节日，只要是可以在一起庆祝的节日或者是开心的日子，我们就要一起度过。他就是我的节日吧，如果没有他，还有什么可以引起我注意的事情呢？嗯，他是和我不一样的人吧，没有女朋友也可以随便找人出去过圣诞节的他，现在真的是被我看得牢牢的，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为此感觉到被束缚呢。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呢，其实他现在应该是感觉到幸福的吧，至少自己所努力的就是要给他幸福呢。
　　下了一天的雨，气候有些反常。虽然路面不再是结冰的，不会出现被滑倒的危险，但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真的是很不好呢。走到哪里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雪水会溅到身上。到是为那些化掉的雪花感到有些不平呢，洁白的时候，人人喜爱，不惜湿了衣服的在雪地里打闹；化成水之后就被人厌弃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其实，那些雪花，不是人们弄脏的么？
　　房檐下面的冰柱很多，有的甚至在太阳的雕琢下变得格外的尖锐。于是就开始担心会不会有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被自己房檐下的冰柱扎死。如果那样，应该是很可怖的一幕吧，但是不自觉的又认为那种血红色的冰柱在阳光下会异常美丽呢。有的时候，凝视自己的血真的是件很美好的事情，那么漂亮的颜色。嗯，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喜欢照着镜子凝视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看眼白那里幽幽的淡蓝色光芒。但是，最近照镜子，忽然发现那圈儿淡蓝色的光芒不见了，于是有些着急了，没有了那种颜色，就觉得眼睛开始变得混浊起来了。有时候，真怕自己变得跟其他人一样，眼珠子暗黄的，充满血丝…… 唉。
　　外面开始刮风了，这边的风还真是凶猛呢，其实自己最怕听到那种呜呜的声音，而且半夜被那种声音吵醒后，多半会失眠。如果他在身边就好了，像他说的那样，从背后轻轻的抱着我睡觉，即使半夜醒来，有他抱着，摸着他的手，转过身还能吻到他的脸，怎么会睡不着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晚上醒来的时候，又会在被子里把自己抱住，似乎只有那样，才会觉得塌实些。一个人睡觉，是有些冷清了些，尤其是在这么寒冷的夜里。如果没有脚下的那个电暖气，不知道靠什么来维持温度了。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冰凉的脚，即使是自己一个人睡觉，到最后也可以暖和过来。也许本来也不需要谁来温暖就可以的吧，也许我是可以习惯现在的这种寂寞，也许温暖只因为心里有着强烈的希望…… 不知道他那边的晚上，是怎么自己度过的。
　　忽然好想他，其实这种强烈的思念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只是每次依然是这么强烈。

　　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脑子里一片混乱，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公车上只有四五个人而已。忽然发现有些事情，虽然自己在努力的想做好，但还是做的不够好。什么是自己和他所追求的幸福呢？我们种种的对生活的设想都是看起来很美好的，那就是我们追求的幸福吧。那些本来很简单的幸福，到了我们的头上怎么会变得那么困难了呢？其实，我们也只是想要在一起而已呀。
　　我们分开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有时候不能控制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似乎知道他一定会来一样，每天不自觉的就会想他来了之后带他去做这做那，甚至对以后生活细节的想象都是那么逼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执着的相信着，他一定可以顺利来找我的，相信老天是把我们栓在一起的，虽然我们一直在经历分离，但是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这种念头是强烈而坚定的。命运的事情么，总是很奇妙的。
　　决定去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我很想他。

　　每天定时的起床，开机，看着他蓝色的头像在闪烁，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安静祥和的情绪，似乎每天只有这样才算是开始了；每天定时问候晚安，关机，看着笔记本屏幕忽然黯淡下去，心里忽然就变得很空旷，只有强迫自己去睡觉才能躲过寂寞的啃蚀。
　　又到了睡觉的时间了，照例的关上了□□，嘀嘀的信息声还在耳边回响，可是已经看不到他的脸了。就是关上□□的那一刻，总是对比那么鲜明，房间变得太安静了，集中在他那边的精神也一下子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双人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自己来说显得过于宽大了。一个人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索然无趣。就算把暖气开到最大，空气开始变得干燥，心里还是觉得冷。怎么样也不能把自己抱紧，期待着另一双臂膀能再给自己温暖踏实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的味道，蒸发在空气里了，慢慢的嗅不出来了。
　　除了失落，还有什么感觉呢？
　　除了期待，不顾一切的期待——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还能做什么呢？
　　今天晚上，和平时没有区别…… 明天早上，从他的梦里醒来，看到他的笑脸，是最幸福的时刻。
　　每天，每天，就是这样让自己忍耐孤独。只要有他陪着，什么都可以度过的。

　　他的签证终于向前走了一步，而且是一大步呢。看着我们的希望慢慢的向现实靠近，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眼看到12号的数字，心里反而没有什么忐忑的感觉，好像知道就是应该这样一样，和自己那次无知的心安是不同的。不过，在他的提醒下，心里开始有些紧张了，毕竟到了现在，签证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所谓成败在此一举就是这个的意思吧。最近几乎一刻不停的看《三国》，搞得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想到里面的话，什么不如设计徐图之什么什么的，根本也是不着边际的联想呢。
　　哦，对了，一定要纪念一下，美元的低谷――都是一样5000的美元，短短4个月之内就让我损失了400加元。
　　刚刚看了恐怖的鬼故事，其实故事本身并不是多么可怕，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人，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动静。这样一来，不由得自己也会觉得头皮发麻，虽然屋子里的温度很高，但还是会不自觉的打起了寒战。嗯，看来以后一定要有他陪伴的时候才能染指那些恐怖的东西咯，否则真的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死。说到这个，又开始想到他的签证了，不知道每天虔诚的祈祷会不会奏效，不过自己感觉，只要是坚持相信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实现。好比当时在北京一样，坚信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的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尽力准备着一切么？结果，真的在一起幸福生活了一个月。嗯，信念真的是很厉害的。
　　好怀念以前醒来时，看到在身边安睡的他时踏实的感觉。很久没有那样安稳的感觉了，每天每天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按笔记本的开关按钮，因为知道他在那里面，只有那样才能看到他。嗯，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瓶子里养了一只宠物，只有打开盖子才能享受快乐。嗯，这样的比喻似乎不是很恰当。-_-|||
　　嗯，看起来，亲爱的他快要起床了呢，嗯，我已经准备好探望的窗口了。

　　最近一直在看一些网络灵异小说，各位的文笔都好的出奇。不管是温柔的还是冷漠的，直白的还是悬疑的，都很好看，自己却像个着了魔的傻子一样，如饥似渴的不停的看下去看下去。
　　昨天忽然发现了一个组合，主唱似乎是叫做龙宽九段的，一个不漂亮的女孩子，却有很干净的声音。嗯，自从知道歌声是掺杂表情才会动听之后，几乎每时每刻都沉浸在各种各样的歌声里。第一次听着歌声掉眼泪还是梁静茹的“勇气”，因为那个时候的心情，是和勇气里面的一模一样的坚定。
　　嗯，房间里挂着一张很大的montreal的地图，里面的各种颜色的线条代表着highway，metro，train甚至street，看了好久那张地图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说montreal是个岛。看着泡在蓝色海水里的这块寒冷的半岛，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一丝很高兴的情绪。很喜欢这个地方，像是连着北冰洋冰冷的海水一样，这个岛也是白色的，也许应该是透明的吧，跟极地的冰山一样。在这里生活真的可以感觉到极地就在不远的地方呢，冬季每天下午4点钟天上的星星和夏季晚上9点钟的太阳就可以证明了。
　　Halifax，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大爆炸的地方，是在montreal的东部。

　　忽然发现他的签证号又要改变了，心情一下子忐忑起来了。但是信念告诉自己，一切都会顺利的。

　　那是个噩耗，对于我和他还有他的家人来说，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个噩耗。以至于我们的梦想，我们的设想都变成了泡沫，没有来得及感受美丽的光泽就破灭了。还是不愿意相信今天早上的消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我多么希望那是句玩笑，我多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可以窒息的惊喜，但是什么都没有。绝望就那么慢慢的一点点的渗透到我的身体里，我的房间里，空气里……没有一点儿可以挽回的机会，就连眼泪都是悄然无息的滑落到被单上的。
　　本来写的这些文字，想等他来的时候给他看，给他一个惊讶。全没有了，变成我自己发泄愤懑的地方了。这些杂乱的思绪，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看了，它们会被时间湮灭的，也是悄然无息的。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破了脑袋，想的头疼也不明白。寂寞，加倍的寂寞；折磨，加倍的折磨。好痛苦，却不知道为什么老天会给我这样的惩罚。每天的神情恍惚，也许哪天真的就被撞死在montreal的街道上了。那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的想念他，不用如此压抑的承受分离的痛苦。
　　如果可以，如果他可以来，真的会让我高兴的晕过去吧，那么幸福的晕过去也是种美好，总比这样难过的清醒着强。想起来每天的祷告，随机的祈福，还有无时无刻的思念。怎么那么坚定的信念，一下子就被击得粉碎呢？真的是粉碎呵，几乎可以看到破碎处冷冷的光芒，是在嘲笑我么？如果可以让他来到montreal，真的可以信佛去了，不是说，那里才是我的归宿么？早晚会信的吧，但是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签证的结果，真的很磨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心不死……不甘心么，确实是有那么点儿不甘心。那气若游丝的希望，我和他微弱的希望，不知道是像慢慢熄灭的蜡炬一样会黯淡下去，还是会像燎原的星火一样忽然爆发进而势不可挡。我希望是后者，哪怕自己也被那火烤伤也无所谓。
　　一天没有穿衣服，没有出门，没有拉开窗帘，没有见到任何人。不知道屋外的阳光是不是灿烂，其实这屋子里平时也没有什么阳光的。每天自己在这个略嫌空旷的小屋子里转悠，真的很无聊而且冷清。他要是来了，阳光也跟着照耀进来了，空旷的屋子也会显得有点儿挤了吧，冷清的空气会被他和我的笑声代替。可是，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屋子不会变了，它死了。
　　想搬家，逃开这里，不再让自己被禁锢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可是，我能去哪里呢？他不在这里，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孤独和不快乐。不敢想象，不能想象以后的日子，真的没有办法支撑下去了。好痛苦，太痛苦了，生不如死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是不是就算眼泪流干了也不会有用呢？即使是那样，还是不会痛快的哭出来。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了，化解不开的难过，也许会要我的命的。
　　亲爱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了，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我振作不起来了，没有精神和力量振作了。

　　全部的4个月的点点滴滴，从刚来时候的痛苦，到最近被他拒签消息严重打击之后的落魄，全部都被我记录下来了。作为回忆，已经足够完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