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谋杀成立》朴正欢

16、方清

　　工作五年，叶小宇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桌。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办公格，不过他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位牌：Product Development Department 叶小宇。

　　叶小宇的调岗申请被方清接收。

　　行政部虽然满心不愿意放人，但提出要求的人是方清，这个元老中的元老，哪怕方清一幅与世无争的态度，可他一开口，谁又去触他的霉头呢？全公司上下，不管内心再看不起方清，但他为人毕竟不错，公司现在上层高管好几个都是他以前带过的手下，连肖云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以长辈待之。

　　所以，通过岗位考试之后，叶小宇成功进入市场部，开始他的新工作。

　　科技公司的职能部门，通常都是一群人坐在一间大大的屋里办公，利用办公桌和简易隔断拉出间距和通道。

　　自从实行敏捷式管理之后，公司除了身份特殊的股东、财务部门、审核部门等，有单独的办公室以外，就连高级主管都和员工一样，坐在大开间的办公室共同办公。

　　这条件自然不能与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研究中心比，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宽敞的茶水间、零食区、游戏休闲区，都修建得非常漂亮、环境优美，顶楼还有免费的健身中心。

　　守大门儿的日子终于结束啦！

　　叶小宇感叹，环顾四周，暗暗观察。

　　办公室有很多“文化”，办公桌文化便是其中的一条。

　　看每个人的座位便能看出他们的等级地位，哪怕同级员工也能看到细微差距。

　　表面看，每张桌子，每个隔断，每把椅子，都长得一样，可位置分布却有一定讲究。

　　靠窗的座位往往比不靠窗的好，靠窗还不被西晒的座位自然更好一点，靠窗不被西晒并且外面风景较佳的位置就更好一点了。不靠窗的座位，隐蔽性强一点的位置优于过道的位置。最次的当然是大门口过道的位置，人来人往谁都能一眼见到你在座位上干什么，毫无隐私。

　　所以，位置好的往往地位高一些，坐门口过道的员工，不是新来的，就是整个部门都太不受重视。

　　比如，叶小宇……

　　整个组加叶小宇一共三人，都坐在入口处的工位，人来人往，不少女生路过都频频盯着叶小宇看。

　　这让他很不自在，虽然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桌面，但别人看过来的眼光还是能感觉得到。

　　这是从总大门移到楼上小门了啊……

　　叶小宇内心也是无奈。

　　照方清的身份，其实为自己部门要个靠窗好位没有难度，但他不喜欢倚老卖老，好工位让给别人，自己反正也快退休了，不愿意去挣。

　　失去斗志的部门，一潭死水。

　　新来的小丫头还没过实习期，大门口的位置无法玩手机，但工作没有方向，只好无所事事的在电脑上开个小窗口，看网络小说。

　　方清直到上班时间过了一小时才到公司。

　　他着一套深色西服，西服外套脱下搭在手上，白色衬衣兜里插着一个老花镜，鬓角微白，将军肚高挺。

　　游戏公司对穿着没有太多要求，而方清年轻时在国企做销售，一直习惯着正装，所以他的身影在公司显得有些特别。

　　叶小宇起身招呼方清。

　　方清笑呵呵道：“哎，瞧我差点忘了你今天报道，家里小孙子病了，带到医院排队看病折腾了半天，这个位置习惯吗？”

　　叶小宇强颜欢笑：“习惯。”

　　方清把西装外套搭在自己椅背，拿起茶杯：“习惯就好，你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工作流程让小静发一份给你，你先自己看看。”

　　叶小宇赶紧上前伸手去接方清茶杯，道：“好的，我去帮你泡茶吧。”

　　方清：“不用了，我自己来。”

　　叶小宇：“刚好我也要泡，顺便一起了，给我吧。”

　　方清笑了，茶杯递给叶小宇：“小年轻不错啊！”

　　来派式集团快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后辈主动为他泡茶。

　　国企呆了很多年，那时候都是徒弟给师傅提前把茶泡好，午饭端好。可派式集团是新型科技公司，年轻人居多，个性、独立、崇尚平等，再没人主动为领导泡茶了。

　　叶小宇仔细将茶杯洗干净，装好茶叶，烧开的水倒入茶杯时，热气绕绕，一股茶叶的清香扑鼻。

　　父亲有喝茶的习惯，家里有张雕花茶桌摆在书房，上面功夫茶具一应俱全。

　　叶小宇很小便由父亲教会如何泡茶，他喜欢学着爸爸的样子，家里来了客人更会有板有眼的为长辈泡茶。

　　他喜欢为和蔼可亲的长辈泡茶。

　　闲了一个上午的叶小宇，终于收到下午开会的邮件。

　　反正手上没活，早早到会议室等着。

　　刚坐下，便见丽丽进来。

　　习惯性站起来，想到自己和丽丽挺熟，是否应该和她说话，转念便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指挥不动丽丽了。

　　以前他在行政部上班，有让丽丽送文件、查资料、接待客人的权限，离开岗位，权限被取消，都不知道丽丽还能不能记得他。

　　看着丽丽在办公室忙碌，检验会议设备和物品，似乎看不到自己。

　　叶小宇有点小失落，机器人果然没有感情，熟络不起来。

　　会议是游戏产品部的日常报备。

　　叶小宇坐方清身后旁听，方清特地让第一天上班的叶小宇参会。

　　参会经理报告着自己的工作进度及工作计划。

　　叶小宇没有接触过，那边经理说到很多数据方面的专用名词，比如ACU、APA、UV、TS、CCU等等，听得叶小宇一头雾水。

　　低头想去问方清，察觉方清低垂脑袋，后背起伏规律，好像是……

　　睡着了？

　　叶小宇瞧瞧探头去瞧，果然睡着了！

　　汗，虽说方清岁数大了容易嗜睡，但是开会也睡，有点太……

　　汇报是轮圈来的，眼看着旁边那人汇报，就快到方清了，叶小宇十分尴尬，伸出手指打算戳醒他。

　　这时，会议室门被推开，肖云走了进来。

　　肖云自带霸总气场，到哪儿都器宇轩昂，所有人注视，诧异肖云会参加部门日常小会。

　　他抬手示意刚才被打断的员工：“我随便听听，你继续。”

　　那位愣了一下，挠头道：“已经……汇报完毕。”

　　肖云点头，抬头望向邻座。

　　叶小宇头皮一麻，这下可糟糕，急忙戳方清。

　　手指刚碰到，便听到肖云不疾不徐说：“方老年纪大了，累了就让他多歇会儿，小组其他同事替他说吧。”

　　所有人看向他身后的叶小宇。

　　叶小宇站起来，答道：“抱歉，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没法汇报。”

　　部门总经理正欲示意让下一位说，肖云却又装作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插口说：

　　“第一天上班呀，这很好，不如就说说你对自己在这个岗位的职业规划，或者谈谈你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部门经理疑惑看眼肖云，不知道他突然对一个新人这么感兴趣，还要听他谈自己的工作计划，用意何在。

　　要知道，他给那些优秀的发明者才十分钟，他参与的会议时间，要求不能超过半小时。时间如此宝贵的人今天专程跑来“关照”他们产品部，肯定有事！

　　叶小宇内心忐忑，方清睡得挺踏实，完全没有醒的意思，手环没戴，否则让肖云亲自帮帮自己也好：

　　“我……我刚入职，对业务还很生疏……”

　　肖云突然打断：“不是吧，这位叶先生，我记得你已经是我们公司五年的老员工了，只是调到产品部才第一天，你对我们公司比在坐的很多人了解，应该有许多话说才对呀。”

　　叶小宇：“……”

　　下面有人窃窃私语：“做了五年前台，谁不知道他呀，一朝靠方老关系调过来，现在装什么新人？”

　　叶小宇硬着头皮道：“我以前做的事都是些打杂的事，现在能进入这么重要的部门非常荣幸，我也会加倍努力……”

　　肖云又打断：“你也知道产品部重要，打了五年杂，一点这方面工作经验都没有，现在也只能说出加倍努力的话，根本没有想法，你真的是考核进来的吗？”

　　肖云话里的质疑，信号已经非常明显了，所有人心领神会——肖云不喜欢叶小宇。

　　“咳咳……”方清突然咳嗽两声，缓缓从睡梦中醒过来，转头看向肖云：

　　“不好意思，是不是该我发言了？”

　　没等肖云回答，方清便自顾自说起他的工作汇报。

　　他这么一来，所有人不好打断，肖云也耐心听他讲完。

　　直到方清的汇报结束，肖云才说：“那么还是让刚才那位新人继续说说吧！”

　　叶小宇还以为等方清说完，他这茬就过去了，没想到肖云还惦记着，明摆着是跟他过不去，真是要愁死了。

　　正难看之际，方清突然把双手铺于桌面，拍出很大的声音，引起众人注视。

　　他缓缓说道：“肖总啊，小宇对业务是不熟悉，怪我没教好，回去我会好好教他。我啊，还有不到一年退休，工作的时间不多了，今天看到小宇，感觉和我非常投缘，我想在我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好好培养一下他，您看，能不能成全我这个心愿呢？”

　　不少人听了方清的话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不得了，从来不会倚老卖老的方清，今天为了一个新来的员工，当着肖总卖了一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