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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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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不是很安稳。梦里小小的她被硬拉着不停的奔跑,赤着脚在山路上跌跌撞撞。梦里的她不停的哭着求着,可拉扯着她的人却完全无动于衷。她的手腕被拽的生疼,她的脚下是撕裂的痛。直道脚前一空,已经到了悬崖边。
毫无防备的,一股大力猛然将她推开。她愣愣的跌坐在当下。最后一刻,眼前是一片深蓝色呼啸的海洋,和一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的纤细的身影。那张绝美的脸和绝望的双眼,执着的紧盯着她,挣扎着要告诉她什么。她想要听清,本能的知道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话,可是在风浪中一切都难以分辨。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好重,胸口好闷,完全无法呼吸。她想要放声尖叫,可干哑的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慌乱间,她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双手,想要抓着什么,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反握住她的双手,紧紧压在一个更加温暖的胸口。低沉的少年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不满的咕哝着:别闹,好吵,让我再睡会。
她的知觉逐渐恢复,意识也渐渐清晰。在刺目的光线中疲惫的撑开双眼。只见一个毛茸茸的少年猫儿一样蜷缩着躺在她的身边,怀里还紧紧揣着她的双手。少年有一头浅褐色的卷发,卷卷的洋娃娃一样的睫毛像小鸟的翅膀一样覆盖在紧闭的双眼上。他的嘴角和脸上也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整个人安详慵懒,好像是一只名贵的波斯猫。即时还不太清醒,即时浑身酸痛,她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Hey” 少年孩子气的皱了皱眉,沙哑的回应还带着迷离的睡意。 ”Hey” 她也忍不住低声回应。耳边响起的却是干裂刺耳的声线。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她的脚不能动,双手的活动范围也有限,头顶紧紧地还有些痒好像被打了绷带。她身处一个简单整洁的房间,身边摆满了医疗设备,这里既不是她在麻省理工的大学宿舍,也不是她在加利福尼亚的家,倒像是一个病房。
她皱着眉努力的回想,脑海里却是一片厚重的迷雾,怎么也看不清。她一时好像从什么高处跌落下来,一时好像赤着脚在悬崖边奔跑,一时冰冷刺骨无法呼吸,一时温暖安逸好像还有什么人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哝。两张相似的脸在她眼前交错,绝色的,骄傲的,绝望的,温柔的,一会儿像个年轻的女子,一会儿有好似一个英俊的青年。天,她的头像要裂掉一样好痛。
“You okay” 少年不安的撑起身子,半趴在她的身上,紧张的审视着她的神色。见她没有回答,自然的用自己的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半响自语道:“好像也没有很烫,之前烧太厉害烧傻了?”
她还来不及回应,房间的门被推开,斥责声随着响起,“罗,不要闹你姐姐,让她好好休息。” 一个干练的亚裔中年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虽然算不上英俊,却神采奕奕的白人男子。”Maman!” 少年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飞奔着扑向了女子的怀里,却在半路被白人男子拎着领子有些粗暴的扔在了墙角。
她的父亲一如既往地温柔而自然,已经泛起银丝的鬓角,略显风霜的脸上闪耀着父爱的光芒,耀眼的让她不敢直视。母亲有些僵硬,即使亲密的坐在她的床边也好像无形中在保持着距离,脸上是从小就令她心里有些刺痛的,拼命想要对她好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很小就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弟弟和妹妹都是典型的白人和亚裔混血的长相,浅色的卷发,浅蓝到发灰的眸色,西方的立体的轮廓和修长宽大的骨架。只有她即使是姐姐却矮了弟妹一个头,瘦小纤细,漆黑的乌鸦翅膀一样的笔直的长发,典型的亚洲瓜子脸。除了稍微有些淡然地瞳孔,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混血的痕迹。
高中的时候她曾经偷偷取了父母的头发去做DNA鉴定,可结果却是99.9%的Match。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罪恶感作祟,从那以后总觉得母亲比以往更是对她小心翼翼,而父亲在不经意间,时常用怜悯而疼惜的眼光看着她。
父亲宽大的手掌附上她的脸颊,阻止了她探寻的目光。即使看不见,也能从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语间听出一丝紧张。“真是的,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是和同学在萨尔瓦多庆祝毕业,一说是个有名的海滨度假村我们也没怎么管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走在游泳池边上也能失足落水的?还摔得肩膀脱臼,小腿骨折。你让我们做父母的多担心!还好你父亲的助手能干,派你爸公司名下国际救援中心用直升机直接送到圣保罗的德国医院,马上开刀动手术。你出事的度假村在萨尔瓦多的沼泽中间,方圆几百里都说是没有医院的。接你的急救人员说度假村连急救措施都没有,还打算把你放在运货的卡车上面一路开进城。差点把我和你爸气死。我昨天跟你爸的律师说了,我们不把这个不负责任的度假村告倒才怪!”
萨尔瓦多的度假村?她隐约记得她大学的巴西好友是有约她去萨尔瓦多玩。可是她不是临时决定要以爬珠穆朗玛峰来庆祝自己的成年吗?她记得雪山,她记得峰顶令人窒息的风景,可唯独想不起任何与巴西的海边有关的片断。
“我不是从珠穆朗玛峰上摔下来了吗?” 来不及细想,她已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声。
全家人都已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弟弟罗伸出手又一次探向她的额头,“就说是烧傻了,怎么珠穆朗玛峰都出来了?”
是她看错了吗?总觉得母亲的表情有些紧绷,却故作轻松的笑到,“你还做梦呢吧?珠穆朗玛,是那么好去的吗?要是从那里摔下来,摔不死也会被你爸打断你的腿!”
可是那感觉如此真实,艰苦的征途,登顶的兴奋,坠落的恐惧,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天使。她甚至记得那个人身上的温暖的夹杂着谈谈咖啡味的体温。怎么会只是一个梦呢。她想要声辩,却在母亲紧张的神色中咬着下唇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的心里着二十年来有好多好多的疑问,可是她知道,从父母这里是找不到答案的。
究竟什么是现实,什么才是梦境?总有一天,她会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