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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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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两匹马在梁国的都城里专拣僻静小路飞驰。
南锦紧跟着顾司彦的马,然而前者丝毫没有马下留情的打算,只有在人多的地方会稍稍慢一下,南锦稍一放松精神,他便又飞驰起来。
一个是初来乍到,一个是道路烂熟于心的老手,高下立判,整个儿就是场猫戏老鼠。
而这个时辰,街上本就没有什么人了。顾司彦也才意识到,如果从昨晚开始算起,南锦在将军府外已是候了他十几个时辰了。
“归客楼”的二楼临窗,店小二是第三次上来上菜了,而他每近前一次总忍不住在今儿这两位客官间瞅上一个来回,每一次他都能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第一回是两人刚进店的时候,女的说要一间雅室,男的自顾已经走向了窗边的位置。女的明显是没有料到,愣怔了一下,就在小二以为她会开口叫住那男人的时候,她已经跟在了后头走了过去。
一道艳红身影划过就如同小二心头滴下的血:雅室的包厢费就这么没了!
第二回是小二带着他滴血的心上前给两人点菜,女的很豪爽地说店里有什么特色上什么,小二正心头窃喜地把所谓特色报了个十样八样的,那男的突然来了句:一碗阳春面。小二恼得差点想把搭在腕上的擦桌布塞到那男人嘴里,实怕那女子又如先前一般随了这男人。好在女子已然摸了一锭大银子出来搁在桌上,纤手一挥。
同样是一指丹蔻的红色,小二这回却是红了眼睛:大鱼入碗!
这第三回便是此时,桌上七七八八已经摆满了小菜,也真谈不上什么特色,就是把菜谱上有的,大厨子会的都拾掇了上来,那锭银子是定够了的。这会儿要摆的是最后一道全家福的汤,小二想着这男子已经一碗阳春白雪入肚,这汤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了。正要重新整理桌面往女子那摆放,就见着这男子抬手一接,端了汤碗直放到自己面前,拿了勺子就去盛汤。
小二才一开口“哎….”就被女子瞪了回去,那气势,唬得他愣是一缩脖子,嘴里嘀咕着下去了。
顾司彦只当没见着一般,吃完热呼呼的面,身上暖了五分,肚子饱了七分。盛了碗热汤来暖着手,举着筷子又对着中间一条鱼夹了下去。
“你…还吃得下?”南锦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她也是看过这眼前人吃东西的,那回分明也是很有礼数的,哪像今天这样子大口大口的。
顾司彦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筷子上的鱼,似乎考虑了一下,还是一口放进了嘴里,才腾出空问她:“你怎么不吃,不好吃么?你应该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也想吃啊,不过开始的时候吃得有点猛了,好像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现在好像都饱了。”南锦低头摸了下肚子,她也是想多吃一点的,哪知道胃口就这么点“还不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我才一天没吃东西的,这东西一点不好吃,都一个味道。”
顾司彦在她抱怨的时候,已经迅速在三个菜里下了筷子,闻言又夹了一只虾过来剥壳:“谁也没让你在外头等着,有尹晵在,你还怕进不去么,我看他就差点没给你跪下了。进去了,我将军府虽然不大,吃的总还是有的。”
“那怎么能一样!”南锦立时反驳,“你走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态度,你要是不亲自相邀,本宫岂是会随随便便就进你的府邸!”南锦一仰脖子一挺胸,天家贵胄的气度倒是瞬间就散发了出来。灼灼的眼眸里,迸出了高傲和华贵。
顾司彦抬眼凝视着她,剥着虾壳的手就顿了下。就在这一停息的功夫里,温孤南锦像是一只早已瞅准猎物的小老虎一样,眼疾手快地就夺走了虾,得意地放进了嘴里,嘴角勾起,连眼里都是得逞后的沾沾自喜。
顾司彦倒是不以为意,又拿了另一只继续开始剥,一边回了一句“不随便进,难道还要本将军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去么?”
似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温孤南锦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烧腾了起来,可又不舍得不去接这话头。她不由自主就悄悄抓紧了自己的衣服,这是她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衣的边边被她扣在指甲里,重而狠地划拉过,心里好像也就这样被她留下了一道痕迹。
“那你抬是不抬?”她问。
“我抬你就进么,不怕是羊入虎口?”他答。
“你不抬怎么知道我进不进?”她回。
顾司彦抬起眼皮子,望着对面温孤南锦满眼期待的神情呆了一息,唇角一扯,像是要掩盖自己这一息的愣神,也顺带把南锦的紧张轻描淡写地晕在了这个似有若无的笑意里。
南锦被顾司彦这一笑,也是松了口气,脱口就道:“你还是这样子好,不要穿铠甲,不要唬着脸吼人。这样子,不觉得冷。”
“好。”顾司彦承认此时,他的心里是动了一下的。这样一个年华正好又是身份高贵的女子对着你泛滥她的期待,满面的羞红,满眼的灵动,毫无遮拦也不懂掩饰地说着她心底的话。这样的场面,是会让在情境中的人也生出向往生出悸动的。
而顾司彦却是一个不能留情却要动之以情,是要在局外看局的人。
“好?哪句好?这样子好,还是抬我进门好?”南锦放开了那缕自己还辨之不清的情愫,又恢复了她温宁王姬的娇蛮,有点不依不挠地几乎要趴了半个身子在桌面上盯着顾司彦。
顾司彦把手中剥完的虾塞到她嘴里,人往后靠了点避开她的双眼,又夹了块鱼到小碟子里仔细剔着鱼刺。“我说你快吃好,就不冷了。这些真是梁国的特色,单说这鱼,放的佐料你们大易就没有,吃吃看味道是不是不同。”
南锦眼见着他剔完鱼刺把鱼又放进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就差没有一筷子再喂进自己嘴巴里了。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沈颐珩这会儿子是怎么了,怎么和今儿早晨就像两个人一样呢,那会儿反剪着自己的手一副要把自己拍死在掌下的架势,现在竟然剥虾又挑鱼刺……
“怎么,要我先尝一下试毒么?这桌菜的钱还是你付的,不吃多点你就吃亏了。”顾司彦看着南锦这见了鬼般的样子失笑。
“吃,我吃,谁说不吃了,都吃了那么多了,要毒也早就毒了。就算毒了也有你沈将军陪着,不亏。”
沈将军三个字让顾司彦有瞬间的茫然,身在自己的国家,在这个大易的王姬面前却无法用梁国世子的名号,而只能是一个将军。有朝一日,当身份变换,温孤南锦又会如何来看自己?局外人,若是被入局者给牵入局中,是不是很失败呢?
“那家店铺是不是就是你们梁国最好的玲珑首饰铺?”温孤南锦指着窗外目力所及的街道说。
“冬至一过,新年将近,你何时回大易?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问的话,顾司彦随着她的话往窗外一瞧,嘴里“恩”了一声。“你倒是知道的多。”
温孤南锦转回了头,带着不满和些许娇俏的口气道:“我自然是知道。梁国我虽第一次来,可我有个来自你们梁国的嫂嫂啊。裳姐姐早和我说过了,说这玲珑首饰铺的首饰是顶好的,连宫里造办的那些她都瞧不上眼呢!你都说将要过新年了,快带我去买些权做你给我的新年礼物了,本宫会笑纳的!”
梁国顶好的首饰是要给那个顶好的人,可惜,物是人非,一年一年,首饰铺子里的老匠人也已过世。那个捧着首饰穿过街口奔跑的少年,那个戴着首饰在巷口频频回首的女子,如今天各一方,只有回忆。而回忆在时间里总会模糊,被想记住的人按自己的愿望描绘。待有一日终能当面时,已是不成方圆。
“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温宁王姬竟然也会讨要首饰。”顾司彦一人牵着两匹马,跟在温孤南锦身后走向玲珑首饰铺,“你该不会是要把这些首饰拿回去装点在你的红缨枪上吧。”
首饰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送首饰的这个人啊。南锦心里默默想着,等她回宫后,也可以告诉裳姐姐,她有了一件顶好的首饰,是一个顶好的人送的呢!
“女人都爱首饰就和男人爱刀剑一样,你又何必在这事上和我顶着来。”吃饱了,身子也暖和了,重要的是心里的气也平了,更添了丝甜味。南锦勾着自己的头发,步履轻快,索性倒走着看向沈颐珩:“还有,你该不会是在赶我走吧,我才来,是不是回大易过新年我还没决定,母后也不会催我。主要是一来一回路上时间太赶,我都不能好好看遍梁国。”话语一顿,她突然心里一动,说笑着凑向沈颐珩:“要不,我留在梁国过年好不好?”
“好啊”顾司彦答得也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如果,你不急着回去的话,近日我要远行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过年。你有兴趣随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