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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云诡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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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27,上海滩,祥记分号。
“老板好!”
“瑾小姐好!”
只见一个身着旗袍略施粉黛,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走了进来。举止端庄大方,不见骄娇二气,宛若清水芙蓉。
“瑾老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小妹宋瑾颐何德何能,担得起立夫兄这一声‘瑾老板’。”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陈祖燕微微一笑,“全上海谁不知道,咱们宋家少小姐商业奇才,年纪轻轻就接手了祥记商行出任交通银行上海分行经理,这事儿可都已经传到南京了。”
“都是大家看家父的面子捧我场罢了,立夫兄这般说我可当不起,”说着,宋瑾颐做了个“请”的手势,“兄长身居要职难得来沪,此次登门想必是有要紧的事,去办公室详谈吧。晚上留下,也好让小妹一尽地主之谊。”
“事情的确是要紧的,可来谈事的倒不是我。这顿饭我记下了,不过得改日,今晚我还得赶回南京复命,”说到这,陈祖燕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小瑾,借一步说话。”
宋瑾颐点点头,向左边的大户柜台挥了挥手,柜员知趣的退了出去。
二人走到大户柜台旁边,确定无人偷听后陈祖燕才缓缓开口:“此次我来上海有两件要事在身,头等重要的便是请求孔伯父利用其武汉国民政府实业部部长的身份替校长多方周全。”
“哦?”
“南京政府成立以来的这几个月,内部矛盾不断加剧,外部还有武汉政府不断施压,校长在汪、李派系斗争中孤立无援,只怕难保军事主席之职了。”
生于乱世耳濡目染。尽管宋瑾颐在政治与军事方面没有过多兴趣,但因所处环境的特殊性,也对现下国内的情况有所了解,故虽有惊讶却是意料之中:“兄长的意思是蒋伯伯很有可能在多派重压之下通电下野?”
陈祖燕未曾说话,却已是低头表示默认。
“蒋伯伯与小姨的事情我是知晓的,父亲与蒋伯伯也是私交甚笃,这件事情我孔宋两家是一定帮的,”宋瑾颐略微思考,又道,“南京政府初建,动荡难免,不知父亲该从何出手?”
“我离开南京之前校长与我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陈祖燕顿了顿,抬起头道,“还望伯父能履行之前的诺言,尽力拉拢冯、阎二位将军,使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和晋绥军能够支持校长。”
“近日来,父亲奔走于沪、宁、豫、晋各地,苦心疏解,极尽调护斡旋之力,只盼着二位将军点头支持蒋伯伯。但兄长也知道,北伐战争以来,冯将军为武汉政府所用,晋绥军又迟迟不响应北伐号召,今年年初若不是工人起义,想必上海现在还是直鲁联军的地盘。且二位将军素来不合,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不过也请兄长放心,父亲既早已答应蒋伯伯,定也是有些把握的。”
“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也好给校长一个交代,小瑾,多谢你。”陈祖燕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笑容,说着便朝外走去,“来谈另一件事的人我已经送到,也将校长的意思带到,该走了。这件事情就拜托了。”
“我应当的。”宋瑾颐有些疑惑,却也保持着礼仪性的微笑,“那就不多留了,这件事兄长放心便是。陆伯,派车送立夫兄。”
“麻烦了,替我向老夫人问好。转告老夫人改日立夫定登门拜访。”
“一定。”
说罢,陈祖燕乘车离开。宋瑾颐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汽车,心里不住犯起了嘀咕,陈祖燕既然来上海带来了两件事情,为什么只当面与她谈一件,还有一件为什么要别人来谈,难不成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而且在她的地盘上,她竟事先一点都不知道,亏她还受过两年特工式的培训,到处有眼线,竟是没有任何察觉。
程掌柜见宋瑾颐盯着远去的汽车发呆,不住提醒道:“瑾小姐,蒋公子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
“沛寒哥哥?”宋瑾颐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惊讶。不说蒋沛寒是上海警备司令部总务处副处长,单说蒋校长亲侄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名震大上海了,却因为人低调,倒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第二个身份。可如今竟是出动了他来这祥记商行与她谈事,想必这件事比方才那件还要重要。想到这,宋瑾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程姨,你和陆伯去账房查一下仓库资金,再以我的名义与各分号和天津总行互通下电话,务必做到心中有数。但莫让第三人知晓,切记。”
“我这就去办,”程掌柜照顾宋瑾颐多年,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说完就往里走,没几步又折了回来,“夫人刚刚让人来捎了个口信,说老夫人今晚为你设宴,让你早些回去。”
“好,我知道了。”
说完,宋瑾颐加快步伐朝三楼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不大,但装修却很考究。不同于传统的富丽堂皇,风格更偏向欧式简约,多选用白色,搭配绛紫色床帘更显贵气。大幅落地窗恰好可以看见黄浦江全貌,这也是祥记多个分号里的唯一。
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虽在背后看不见正脸,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不同于常人的强大气场。
“哟,这是哪阵风把咱们日理万机的蒋公子吹来了?我这庙小,不知能不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呀。”
男子回头,微微一笑,英俊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帅气,却又带着几分魅惑。
“听闻咱们瑾老板业务繁忙,祥记商行和交通银行两头跑,竟是三日未归家。沛寒只好登门造访了,来的唐突,还望瑾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包涵。”说着,蒋沛寒做出弯腰作揖的样子。
宋瑾颐见蒋沛寒与她这般闹,面上竟是有几分羞赧之色:“几日不见,沛寒哥哥这张嘴愈发没有遮拦了,哪里还有个副处长的样子,若是让蒋伯伯知道可是要训斥的。”
“小瑾舍得?”
“叮铃铃……”
“喂,妈咪,在呢,好,”宋瑾颐有些不解的将话筒递给蒋沛澜,小声道,“妈咪找你,她怎么知道你在这?”
蒋沛寒放下咖啡,轻声道:“咖啡是美龄阿姨送来的。”又接过话筒:“伯母……嗯,收到请柬了,多谢伯母相邀,帮我多谢奶奶,沛寒定当前去。好,伯母再见。”
“姥姥的晚宴?”
“是。伯母让我一会早些送你回去,说奶奶好几天没看到你,心里惦记。”
宋瑾颐点点头,又笑着将蒋沛寒的杯子倒上咖啡:“蒋大处长公务甚忙,难得今日得空来我这,还劳烦立夫兄亲自走一趟上海,想必不是为了与我插科打诨的吧。”
“你我相识多年,我也不必兜圈子,就直说了,”蒋沛寒轻抿了一口咖啡,道,“我今日是为了家叔介石公的终身大事而来。”
“蒋伯伯的终身大事?沛寒哥哥说笑了吧。”
“非也非也,”蒋沛寒摇了摇头,“自从上次一别,叔父就对美龄阿姨念念不忘,一直想着要与阿姨共结秦晋之好,此番让我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蒋伯伯和小姨的感情我是见证人,也的确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只是你也知道,‘四一二’事件对姥姥的思想冲击很大,她是坚决反对小姨嫁给蒋伯伯的。”
“所以叔父才让我来见你,”蒋沛寒虔诚的看着宋瑾颐,“叔父知美龄阿姨最疼你也很听伯母的话,想让你与伯母帮忙,在奶奶面前多多美言,也好早日让有情人成为眷属。”
“沛寒哥哥,你知我宋家信仰,不知……”
“叔父必当终生信教。”
“如此,这个忙我本也是帮得,只是……”
见宋瑾颐欲言又止的样子,蒋沛寒似知她心中所忧,旋即开口:“叔父迎娶美龄阿姨时必当孑然一身,不与别的女子有染,这是他此生最后也是唯一的妻。若有违此诺言,就教南京政府不得善终。”
“好,既然如此,今晚宴会前我便安排你与母亲还有小姨会面,共商永结秦晋的大事。”
“我相信叔父与美龄阿姨是天作之合,定能成其美事。”
说罢,蒋沛寒微微一笑,抿尽杯中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