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榛》寄谁

2、第二章

　　清晨总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万籁俱寂，阳光温柔。加之昨天夜里又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青草香，清新得令人心旷神怡。
　　结束晨跑，白榛回到家中准备早餐，刚把煮好的牛奶燕麦端上桌，微信上便收到两条工作消息。

　　——空雾山十点的宣传拍摄，还缺一个模特，完工800
　　——芬兰内衣杂志的插图拍摄，两小时1000，下午三点有空没？

　　她果断的选择了空雾山，虽然薪酬不高，工作时长也不确定。不过如今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房子又是父母生前留下的，实在不缺钱用。
　　反而是芬兰那边，曾去过一次。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模特时内心的意淫呼之欲出。过后还总喜欢多加骚扰，不是个公私分明的洒脱商人。
　　这个圈子也许很乱，但于她而言，做业余模特只是份工作，而不是为了傍大款。

　　手机响起“叮”的一声，梅姐传来指示。
　　——好，十点景区大门见，不要迟到

　　她回了消息，查看地图上的路线，大巴需要近一小时。现在八点，准备准备就该动身了。
　　迅速清理好碗勺放回橱柜，冲了澡换上衣服，她走到镜子前坐下。
　　回过神，又是那种熟悉的诡异感。明明只过去一瞬间，却偏偏好似不止是一瞬间。
　　也许是昨晚淋了雨又熬夜的缘故，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些，她只这么想，伸手去拿护肤品。

　　二十六岁的年纪，却还保持着学生一样的翘挺身材和光滑细嫩的皮肤，正是她尚能在众多业余模特中享有一定竞争力的原因。
　　白榛天生一张鹅蛋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能展现东方女性的美。而她透彻的目光和眼尾不安分的黑痣相互映衬，又给这种整体的温婉增添了几分理性和不羁。
　　也许正是为了消除整体与局部的违和感，她总习惯于在脸部扫下冷峻的阴影，涂上色泽鲜艳的口红。到最后小家碧玉感丝毫不见，只剩下一成不变的网红脸。

　　戴上墨镜便出门了，来到景区门前等待一会儿，梅姐的人到了。她走过去简单打了照面，询问具体安排。
　　“沿路要拍，你先把衣服换上。”梅姐说着，向左一挥手，“小五，衣服拿过来！”
　　对方动作很快，递过来一套蓝色的古服。白榛拿到后便向公厕走去，等回来时梅姐正讲着电话。
　　“到哪里了？”
　　看来是他们家小模特又迟到了。
　　“十分钟？”

　　白榛转睛看向入口，有个背包的男人握着单反进了景区。她平常也热爱摄影，一直向往浪漫之都巴黎，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去办护照时总是不自觉……放弃了。
　　收回视线，梅姐正转身看来，一双秀眉都快挤到一块去了，“那行吧！到了第一时间联系小五，我们先上去。”
　　“好了，她一会儿就到。”梅姐拍手召集大家，“我们先上去。”

　　门票自然是不需要的，梅姐和景区工作人员确认后，带着所有人进去。
　　白榛走在她身旁，听她抱怨着公司的签约模特，“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没有一点时间观念！这么多人周末加班呢！就她最有理由！总是这些人迟到，迟到！真是受够了！”
　　作为一个临时工，白榛不多评论。

　　其实她也只是一时不快，气消后心情便舒畅了。有些庆幸的看向身旁，牵了牵白榛衣服上的线头，笑说：“幸亏来的是你，不然又多个爱迟到的，还不给我气死！”
　　她也跟着笑，是那种银行柜台人员的笑，“顺道能看看山上的风景，挺好。”
　　“也就你有这种觉悟了。”梅姐欣赏的说，又摇摇头，“以后这行里，能真正愿意好好做事的恐怕没几个了。”
　　“那也不是总还有几个。”

　　山间小路纵横曲折，到了一处绿树环绕的开阔之地。临近的溪水迅疾的流淌着，抚过光滑圆润的石头，撞击出悦耳的水声。
　　远处的青山在飘渺的云雾环绕中挺拔着身姿，如一位身经百战而屹立不倒的威武将军，吸引着千万人前去敬仰膜拜。
　　“停一下，在这里拍一组。”
　　梅姐一声令下，所有人迅速动起来。拍摄完成后，继续向上行进，到达半山腰美轮美奂的瀑布景点。

　　这里正是宣传的重点，梅姐转向身后找到小五，“她去换衣服了没？”
　　“没……她还没到。”在她冲自己发火以前，小五快速解释，“刚刚催了，她坐错车，最快也要一小时才能到。”
　　“一小时？！”梅姐气得火冒三丈，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这次的小模特也真是猖狂得出人意料，白榛实在很无语。

　　“那现在……怎么办？”
　　眼见梅姐的怒色平定了些，美妆师开口问。
　　梅姐快速做了打算，走向一侧，找白榛商量，“这些照片下午就要给编辑组，人家今天就得整合完，明天没空弄这些。那小女孩今天是拍不成了，可能需要你多拍她的那几组，你看……”
　　“可以。”
　　“太好了！”梅姐总算露出点喜色，抱抱她的肩，“薪水上我不会亏待你的。”
　　“没关系。”

　　“还好有你！”梅姐收起笑，向其他人宣布，“阿榛多拍另外的几组，摄影也辛苦点，取景时看准些，等后期再作处理。”
　　没人有异议，梅姐快速指挥道：“美妆师，赶快给补妆。小五先把另外的服装都备好，时间很紧迫，动作快点！”

　　白榛丰富的模特经验为他们节约不少时间，上山的一路又拍了几组，等在山顶结束拍摄，早已过了午餐时间。
　　小五刚买了盒饭回到露天休息区，一个女孩突的窜到他面前，问责道：“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找你半天了！”
　　“刚刚很忙啊！不是说了不用来嘛。”
　　“不是很急吗？那我不来你们之后又要怪我。”

　　梅姐任由她继续闹腾，接过他手中的盒饭分给身旁的白榛和其他人。
　　这时女孩才放过小五，问向她，“梅姐，那现在怎么办？我要不要先去换衣服，等你们……”
　　其他人都听不下去了，只有白榛淡定的吃饭。梅姐把自己那份盒饭搁在腿上，终于抬头看过去一眼，“昨天通知你的几点？”
　　“十点……”
　　“现在几点？”
　　女孩说不出口，“梅姐我……”

　　“问你现在几点啊！”梅姐的声音加重了几分，把盒饭拍在一旁的空位上。
　　“两点。”女孩小声说。
　　“那你还来干什么？”梅姐不再看她，拿起盒饭打开，“来吃饭吗？”
　　“不是……梅姐，我真的是出门坐反了车，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女孩拼命解释，接着才记起道歉，“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下次不会了。真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梅姐一直没理她，又吃了几口饭，才抬头通知她，“哦对了，你说下次我就想起来了，周三薰衣草公园的拍摄不用来了。”
　　不等她消化，梅姐便看向一旁，“阿榛，你那天有空吗？”
　　一直低头吃饭的白榛缓缓咽下口中的饭菜，还没来得及推辞，身前便响起女孩不服气的声音。
　　“凭什么啊？至于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公司的人啊！她算什么？不就是个野模吗？”

　　“你给我闭嘴！”梅姐把盒饭扔在一边，站起来教训她，“人家比你专业，比你守时！没签约又怎么样？我就是乐意找她！”
　　起初的理论逐渐演变为争吵，四周也围来不少的看客。白榛再无意多待，搁下盒饭起身准备避开。
　　没想到那女孩的脾性却如此恶劣，突然便向她攻去，“老女人还敢跟我抢活，你算什么东西！”

　　来势凶猛，白榛向后踉跄一步又不巧踩到颗石子。脚下顿时前滑，所幸她及时伸手触地才稳住上半身。
　　眼见这一变故，梅姐和小五赶紧拽住了女孩，其他人则赶到白榛身边扶她坐起来，拍她身上的灰尘，“没摔伤哪里吧？腿有没有事？”
　　白榛摇头，随即便起身，“先走了。”

　　“白榛。”梅姐叫住她，把女孩交给另外的人，满含歉意的向她走来，“真的是抱歉，让你受牵连了。”
　　白榛没说什么，越过她身后看了眼，又看回面前，“刚刚你说的薰衣草公园，现在不能确定有没有空。”
　　“也是十点。”她说：“提前一天给我答复就行。”
　　“行。”

　　对错与否，在外人眼中都并不重要。他们看完一场闹剧，不过为日后积累了新的谈资。可以大胆畅想，若是聊上这个话题，最后得出的总结十有八九是不堪入耳的。
　　白榛不甚在意，闲然走出人群。脚迈下台阶时，不禁微微皱眉。大腿还在隐隐作痛，但并非不能忍受。只不过要小心，再小心些。
　　她抬手，捋过挡住视线的一小撮长发挽在耳后，时刻关注着脚下。
　　这段路有些崎岖，走过了便好了。

　　“这位小姐！”身周绕开一道声音，如大提琴音般悠扬，在一切喧杂的背景声中脱颖而出。霍遇越过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辗转来到她跟前，终于引起她的注意。
　　“白小姐对吗？”他五官很英俊，头发向两侧蓬松的梳着，打理得很干净。眼神真挚，笑容浅浅的，微微显出的酒窝令他看上去更加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