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残雪》庄晓0807

5、物是人非

　　段文风怔怔伫在断桥上，依然是当年的猎猎白衣，只是多年的光景穿梭，早已是物是人非。

　　段文风蓦然想起了当年夏清把段子清交给他时的情景。日暮时分，已经功成名就，娶了当年宰相千金的的段文风在接到夏清的书信时，从京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杭州城。

　　西湖畔，断桥边，晚风拂柳夕阳残，人比黄花瘦。

　　夏清依然是当年的绿衫打扮，碧色裙袄倒映在西湖的水中，竟是与那些在水中摇曳的荷叶连成一片了。只是此刻她的手中，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段文风停下马儿，把僵绳系在了断桥边柳树的杆上，缓缓踱步迈上断桥，夏清回过头来，双眸对视，段文风看到的却是夏清眼里无尽的苍茫。

　　段文风的心隐隐的作痛着，痛着，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段公子，清儿真是造孽，只是事到如此，我若非实在无计可施，也不会附书信与您求助。”

　　“平南王的事您一定知道吧，他篡谋江山，当然罪有应得，只是，只是这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清儿无依无靠，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托付的亲人了。”

　　段文风的心一沉，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沉重的沙石，泛起了层层涟漪。

　　“你说，这是平南王的遗孤？”段文风有些不能自已，“是你，和平南王的？”

　　夏清嫣然一笑。

　　“详细的我想在书信里都已经述写清楚了，清儿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苟活，只是望段公子，不，是段大人，念在我们昔日的情分，能救我的孩儿一命。”

　　夏清语毕，便将那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轻轻放在了段文风面前的石板之上，段文风正待言语，夏清竟是默然的向段文风跪拜下来，三叩首，段文风慌忙的要去搀扶，夏清却淡然的立起身来，后退了两步，然后笑语盈盈的看着暮色中的段文风。

　　那甜美和无邪的笑像是开在碧波里最美的莲儿，不禁让段文风回想起了当年在断桥边邂逅的夏清采莲时的模样，美，但决然不是俗城的美，那是一种刻骨铭心，超脱尘世的容颜。

　　段文风尚沉浸在回忆之中，夏清的笑靥依旧，只是等段文风反应过来时，夏清已背身倚在了断桥中的最边缘，只是一瞬间，夏清绝美的笑靥还残留在夕阳的暮色之中，但是身影已然已落入了西湖的碧波之中。

　　一代佳人，此刻便香消玉殒于西湖的湖水之中，道是红颜总是多薄命，天地犹怜。

　　段文风木木的抱着手中的婴儿走在杭州城中，今日的杭州城显得格外的清冷，虽然天气尚好，但是只怕是冬之将近，寒风逼人，方才日暮时还悬在西边的落日，此刻已经悄然无了声息。一阵阴冷的风儿拂过，段文风不禁将手中的婴儿抱的更紧了一些。抬头看下天空，雪花竟是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下来。

　　一夜，段文风未眠，雪未晴。

　　次日的天气大好，阳光遍洒在厚厚的积雪上，断桥上霁雪初融，残雪覆住薄薄的桥面，段文风抱着哭泣不停的婴孩伫在断桥边，有些不知所措。

　　一老者哼着小曲拄着拐儿走了过来，手颤颤巍巍的递给段文风一块绵软的糕点。

　　段文风将糕点撕成碎屑喂给了婴儿，那孩子竟然神奇的不哭了。

　　“段公子身为杭州人，不会不知道吧，这可是出自平南王妃夏清之手的糕点呢，名叫‘醉雪酥’。”

　　段文风怔了一下，于是轻轻的把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

　　“这不是清儿，平南王妃做的味道。”段文风有些失落。

　　“段公子真是见微知著啊，这杭州城恐怕再也没有谁可以尝到真正的‘醉雪酥’了，平南王之乱，牵连了整个的王府成员，就连平南王生前最宠的夏清清妃，昨日暮时也在这西湖里投湖自尽了。”

　　段文风有些吃惊的望着老者，老者对然满脸白鬓，但是看上去却似有仙风道骨一般，巍然屹立于尘世也。

　　所幸是老者好像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切，只是怔怔的看向湖面，嘴里是念念有词。

　　“冤孽啊，冤孽。”

　　段文风仰天长叹，怀里的婴儿忽地又哭了起来，响亮的哭声划破了天际，直到九霄的云层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