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残雪》庄晓0807

38、雪思 雪祭

　　小莲欢喜的跑进来：“小姐小姐，下雪了。”

　　段子清微微的转过头：“是吗？大好的春日，哪来的雪，你又在乱说了，小莲。”

　　她缓缓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窗外的常青树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似雪的柳絮了。白雪映衬在绿影婆娑之间，若隐若现，天空虽是灰蒙蒙的，但是漫天的柳絮，夹杂在风雨中，洁白的朵儿如羽毛般轻浮在空中，然又缓缓的飘落，飘落。

　　段子清欣喜的用手去接，手心里莹莹的，是圆润的水珠。

　　真的，“下雪”了。段子清默默念着，看着远处。这里，是断然看不到遥远的杭州城的。杭州也下雪了吗？段子清想着，她的思绪又飘远到了断桥边。她仿佛看到了断桥上残雪若隐若现，半遮桥面，而桥中站着的，是温柔俊雅的肖云逸，他一身戎马，手牵白玉，他温柔的笑着说道：“子清，我回来了。”

　　千里黄云白日，北风吹雁雪纷纷。

　　肖云逸默默的跪在肖广的坟前，他应肖广的遗言把他埋葬在这塞外，好让继续他看着，守护着这边疆。他一生戎马，征战无数，在沙场上流过血，流过泪，他本是国家的英雄，却连尸首都未能归乡故里，落叶归根。他的坟前，没有宏壮的陵墓，没有青瓷白玉，没有石狮鞍马，只有漫天的黄沙，和一块小小的木碑。碑上的字是肖云逸亲手刻上去的，护国英雄肖广之墓。

　　塞外的雪从入冬起，已经下了几个月了，前些天才见初晴，以为春之将至，今日却没有再见停歇的迹象。雪依旧在肆虐的下着，刺骨的狂风吹打在肖云逸的脸上。肖云逸捧起一抔白雪覆在肖广的坟前，他端起身旁地下的青稞酒，缓缓洒在了肖广的墓前。

　　元和三十五年，忠武将军肖广驻守边关，奋勇杀敌，不幸卒于大漠，享年五十。

　　“肖将军对于我，不只是恩师，更是犹如亲人一般的存在。”

　　楚云徐徐的叹了口气：“秦总管，颁令下去，一定要厚待肖将军的家人，赏赐府宅一座，黄金千两。”

　　“是，臣领旨。”

　　“还有，朕与子清的婚事，暂缓至下月吧。”

　　楚云拿起了桌上的凌云阁的图纸：“子清，对不起，委屈你了。”

　　“那么皇上。”秦公公小心的走到楚云边上问道，“这件事，是不是您亲自去和段小姐说一下比较好呢。”

　　楚云沉思了一下：“对，还是朕亲自去跟她说罢。”

　　想来，真的，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她了。

　　“还有一件事，秦公公，你拟一封告急文书至边疆，急诏肖广之子肖云逸回京城。”

　　“这是为何？”秦公公有些好奇的问道。

　　“肖将军已殁，我不能让他的独子肖云逸再留边疆。边疆苦寒，征战连绵，我不能让肖家这样的忠良之家后继无人。”

　　“皇上贤明。”秦公公应着，推出了殿堂。

　　烈焰白日，风沙烈烈，吹打着大漠的帐篷，肖云逸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却又缓缓的举起，然后，一饮而尽。

　　“爹，这一杯敬你，你终于还是为了你的国家、你的君……弃你的儿子先去了。”

　　“清儿，这一杯是敬你的。再过三日，便是你大喜的日子了。”

　　小莲正在陪着段子清发呆，远远地听得宫门外传来了太监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

　　段子清仿佛依然沉浸在她的遐思之中，并未在意。只是这小莲吓得却是不轻，差点从椅子上直直的摔下来。

　　段子清木木的看着小莲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样子，笑着问了句：“小莲，何事把你吓成这样？”

　　“皇上，皇上要来了。”

　　终于，终于要来了么。

　　段子清起身看向门外，她的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冷冷的看着门外，双手却在裙狭间不觉得握紧了。

　　还有三日，还有三日事事变成定局。段子清的心在刹那间突然开始局促的跳动了起来。

　　这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为何？什么叫还有三日便成定局，一切的一切，不是从入宫的那一刻起，不，应该是从圣旨颁下的那一刻起，便早就成了定局了吗？

　　原以为早已心如死灰，止如净水。可是，可是这种不甘心的感觉又是为何由心而生呢？

　　段子清感到不只是心，她愈握愈紧的手亦是开始微微的颤抖了。

　　是皇上带给自己的恐惧吗？她问自己。

　　不，不是的，自己从来都没有怕过他。不过是一死，既然无法与自己所爱的人白头偕老，那么，死，又何惧。只是，只是她不能连累她的家人，她不能对不起段家这十几年来对她的养育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她不能，甚至是连选择死的权利，她都没有。

　　太监的通报声终于清晰的传入了她流云斋。她淡淡的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走到了镜前，画眉轻描，朱砂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