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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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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茉莉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语铭的妈妈一个人坐在家属等候椅上,几缕头发散在额前。
“语铭妈妈。”江茉莉和顾省言走上前去,张妈妈猛地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手上握着一个空杯子。
“语铭现在在手术,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张妈妈微低着头,朝手术室看了一眼,声音还算冷静,顾省言重新接了一杯温水给她,但接过时只剩半杯了。她喝了一口水,说:“医生说,如果手术成功的话,语铭活下来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语铭不会有事的,她是个乖孩子,上天会保佑她的。”江茉莉用力握住张妈妈的手,一遍一遍地安慰她。
“我不该这么做的,我应该阻止她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张妈妈渐渐握紧手上的纸杯,声音带上了哽咽:“是我害了她,我们语铭那么乖,那么听话,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天哪,菩萨,佛祖,你们救救我女儿吧,只要你们救了她,我保证以后都吃斋念佛,我说到做到,你们救救她吧……”
“语铭一定会没事的。”江茉莉强忍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似乎又回到了年少的那个噩梦中,一样那么恐慌,一样那么无助。
“凶手抓住了吗?”顾省言收回伸出去的手,表情严肃地问。
“抓住了,抓住了。不!没有抓住,不是那个畜生,是另外一个人,一定是另外那个人!”张妈妈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那个畜生说是他做的,但是我知道,不只他,还有那个人,江老师,你相信我,凶手不只是被警察抓住的流浪汉,另外一个畜生,才是真正的指使者。”
“张妈妈,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语铭被推了出来,张妈妈几乎是扑过去的,但是又不敢碰女儿。
“医生,医生我女儿她……”
“手术成功,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家属要做好病人终身残疾的心理准备。”
张妈妈腿一弯,就要软下去,顾省言和江茉莉赶紧上前扶住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空荡荡的走廊回响着张妈妈幽灵般的喃喃自语。
“这个女孩子伤得很严重,□□被削尖的木棍捅穿,这部分肠道严重破裂,□□也严重破裂。”医生边指着图上的位置,边解释,“这已经是重度伤残了。”
“她是什么时候被送来的?”
“大概傍晚五点多,唉,送过来的时候,她下半身都是血,就连我看了也……”老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妹妹也像语铭那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插满管子。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一睡着就做噩梦。”江茉莉看着病床上的学生,略显疲惫地说。
“对不起。”顾省言看着江茉莉的侧脸道歉,江茉莉没回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两个警察过来,说是要录口供。
“等一下,她女儿刚做完手术。”江茉莉朝警察摇了摇头:“我是她的班主任,您能和我说说这件事的经过吗?”
警察习惯性地要摸出一根烟,又忍住了,他坐在椅子上,开始说:“大概五点左右,局里接到报警,说有一个女孩子在南通路被人袭击了,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孩子躺在路边,下半身都是血,她母亲一直在旁边喊她的名字。过了不久,救护车也来了,我们就先让她母亲跟着她去医院。后来我们问了那个报警的人,他说他当时正在等女朋友,然后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几乎是爬着从另一条小路出来,她让他帮忙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那个人吓坏了,赶紧打了110、120,过了不久,女孩子的母亲也来了。”
江茉莉面上神色不变,拳头却慢慢蜷紧,警察继续说:“凶手很快就抓到了,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流浪汉,他说女孩子和她妈妈经过的时候瞪了他一眼,他觉得心里很不爽,就偷偷跟着她们,后来找到机会就把女孩子的母亲打晕,然后用找垃圾的木棍……捅了女孩子的□□。”
“所以那个流浪汉还是会被无罪释放是吗?”顾省言听到这句话心揪起了一角,他示意警察不要再说下去了。
“是吧,就算杀了人,还是不能让他偿命对吧。”江茉莉冷冷地看着警察,警察知道她心里气愤,苦笑着点点头:“我们会把他送去收容所或精神病院的,只能这样了。”
“什么叫只能这样?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枪毙,杀掉!”江茉莉失控得一把抓住警察的衣领,大声喊起来。
“抱歉,她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顾省言用力将江茉莉抱在怀里,他放软了声音,不停顺着她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你看,语铭还在休息呢,我们不要吵她了,我们要相信警察会给语铭一个公道的。”
渐渐的,江茉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慢慢平复下情绪,然后轻轻挣开顾省言,向警察道了歉,一个人走到外面去。顾省言没有跟过去,他站在能看得见江茉莉的地方,像夜色一样沉默。
再回来时,张妈妈已经录完口供了,正坐在走廊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粥,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中年妇女,估计是亲戚。
“江老师,真是辛苦你们了,”她用纸巾擦了擦嘴,“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语铭她阿姨就够了。”
“我相信你。”江茉莉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但张妈妈和顾省言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张妈妈想了想,让姐姐先进去病房,然后示意两人跟她过来。
“江老师你有看新闻吗?”张妈妈问,江茉莉点了点头,“那你知道艾滋病针头那个报道吗?”
“你是说黑诊所乱扔针头那个新闻?”
“对,”张妈妈点了点头,然后说出来一个有些惊人的秘密,“事实上警察抓错人了,针头上的艾滋病毒并不是来源于黑诊所。你还记得当时怎么报道的吗?”
“当时,是说黑诊所乱扔针头,针头被野狗撕咬,然后那些孩子不知情拿起来玩,结果感染了病毒。”江茉莉边说边回想:“因为黑诊所也曾经乱扔医疗器具,所以这个结果就被接受了。”
“但是那个医生曾经说过自己并不是扔在那个地方,只是没人信。”顾省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张妈妈的意思是,那些针头被人偷偷捡走,沾上艾滋病毒,然后又放在那里吗?”
“嗯,”张妈妈点了点头,脸上又现出忧伤:“语铭……碰巧看到那个人还有他扔针头的过程。”
那天晚上语铭上完晚自习,一个人走回家,没有路灯,走在她前面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孕妇,用手扶着肚子,后来孕妇拐进了另一条道,语铭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想着那条路正在施工,正想过去提醒她,却看到孕妇居然从衣服底下掏出了一袋东西,然后又取下假发挠了挠头皮——这分明是一个男人。
他想干什么!语铭很害怕,男人又戴上假发,折回去,看样子很像是去那片废弃工地,她悄悄跑到民工房天台,看到他把那袋东西扔在那里。
“你是说,那个人伪装成女人扔垃圾?”江茉莉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因为她记得那一天看完母亲后,她曾经躲在那些水泥管里,当时还挺失望的,只看到一个女人来扔垃圾。那个女人大约一米七,黑色长直发,穿一件灰色昵子外套,鼻子有点扁……
“江老师,”张妈妈叫着江茉莉,“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
“没事,我没事,您继续说。”顾省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江茉莉。
“后来新闻报道出来,语铭就猜到那些针头是那个男人扔的,她心里一直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些孩子。”
“所以她才会向我请假。”
“后来,她把事情告诉我了,她问我:‘妈妈,我该不该去跟警察说?’她那么信任我,我告诉她,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妈妈支持你,她也犹豫了很久,直到傍晚才决定要去报警,没想到……没想到后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后悔啊,我真的后悔啊,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张妈妈用手撑着额头,声音又哽咽起来。
“您说是那个人做的,那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语铭看到他的?又怎么知道语铭那一天要去报案的。”顾省言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敢跟警察说……我不能死,我还要照顾语铭,语铭也不能再出事了……”
回去的时候江茉莉和顾省言并肩而行,顾省言偷偷转过头去看她,她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安静柔和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江茉莉显然不知道顾省言的小心思,她还在想着那个装成孕妇的男人。他为什么要把那些针头扔在那里?他又是怎么知道语铭的?
顾省言看着江茉莉进了房间才回自己的公寓,他打开门,看到黑暗中,有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板,靠在墙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