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行（gl）》爪子

5、瑶台事出

　　云湛重楼再也不复往日庄重的神色，她的秀眉紧紧地拧着，眉宇间看不尽的哀伤，只怔怔地看着狂骨消失的地方发呆。修仙者对生死轮回看得比寻常人都要开些，云湛重楼还是个十分沉稳性子的女人，但不代表她毫无感觉，就在刚才，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都没有了，心中着实是难受。

　　此刻，莲华的眸中闪烁着一抹名曰复杂的情绪，一直以来她都把师姐的死强加在师父身上，一直暗自埋怨害师姐沦落到那般田地的师父根本不应该有脸面独自偷生。但因这人是她的师父，又是师姐心心念念之人，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她都根本不能奈他何，每每每年看到他如同木头一般守着师姐的墓碑发呆时，她的怒火和恨意只能隐藏在眸子里跳动，这个人当年能那般狠心地对师姐待他的所有好都熟视无睹，如今这样的惺惺作态又是要给谁看？愧疚吗？痛心？那么当初被魔教中人蒙蔽眼睛的时候，当师姐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厚着脸皮活下来！

　　莲华的眸色暗了暗，攥着的拳头松了又紧，最终选择拂袖转身一步步离去。

　　如今，他真的走了，可为什么她并没有解恨的感觉呢？反而觉得，明明那么大的一个瑶台殿，站在她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其实，当年把她一个快要饿死并且奄奄一息的小丫头带到盘炽派中来的并不是只有师姐一个人。师姐要比她大上许多岁，当年她还是懵懂孩童的时候，师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当时狂骨长老带着师姐和其他几个子弟到当地欲要收服一只千年老妖，这老妖顽强得很，嗜血成性，那一带的百姓几乎都丧命于他的手中。而她，因为病重得只剩下半口气，奄奄一息地躺在一个小破庙里，人家老妖虽然有路过，但是根本不屑多看她一眼，因为嗅着味道都知道她没几天可活了，很是嫌弃她不够新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那个破庙里待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何人，只是眼睛一睁开，便是从一溪流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的，脑子一片空白，小小只的她一边无助地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边委屈地抹着泪，哪儿也不敢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日起日落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下起了一场磅礴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生痛，本能地知道应该找个地方躲雨，在漆黑的夜里摸索了很久走了很久，终于寻到了这破庙。她是闻着香味来的，世道不平，所以破庙里住了不少已经无家可归的难民，当时正有人在庙里烤着地瓜，然而小小只的她终是没能走到庙里，便两眼一黑一头栽倒下去，先前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这会又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哪里是小小孩童的身子承受得了的？发起高烧后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有好心人发现了她把她抱进庙里，也仅此而已，没有人分她一口吃的，顶多就是好心灌几口水，也没有人带她去看大夫，毕竟能吃得饱身上又有钱的，又何须窝在这小小破庙里。就这样过去了几天，迷迷糊糊的，耳边响起了男人女人痛苦的惨叫，血腥味蔓延开来，背部已然被粘稠的血液全部浸湿，久了凉意使她害怕得直哆嗦，紧紧咬住的牙关在上下打架，眼皮就如同她此刻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一般沉重根本抬不起来，呜咽地哭着，却生生咳出一口血，小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

　　“这老妖竟然如此歹毒！”

　　“师父，这儿还有个喘气的小孩儿！”

　　“这……病得很是厉害啊，难怪能逃过这一劫。”

　　“师父，如今老妖已除，咱们把剩余的事情处理完就要回苍山复命了，不如我们把这小孩子也顺道带回去吧，岚姨妙手回春，想必能救她一命。”苏暮春道。

　　“胡闹！这孩子来路不明，岂能随便往苍山上带。你们看她身上的华锦履衣，哪里是其他难民身上的麻衣破布能相比的？这孩子的身份定然不简单，勿要任意妄为。”狂骨斥道。

　　“师父，这孩子左右也不过是落魄大户人家的孩童，如今方圆十里只得她一个活人了，如果我们不管她就真的活不了了，她……还这么小。”苏暮春不顾昏迷中的人儿的污手垢面，从其他姐妹手中接过了她，也并没有在意被血迹蹭污的衣襟，清丽的脸庞只有满脸的不忍心和口中不停的规劝。“师父，大意让这老妖逃出，于我们盘炽派而言已经是徒生罪孽，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们盘炽派不也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我们何不为之？”

　　“罢了罢了。”狂骨心烦意乱地摆手。“带回去吧。”

　　“谢谢师父！”

　　她是在御剑飞行的苏暮春怀中醒过来的，病中钻心的痛让小小的她张眼便抽噎大哭起来。苏暮春一惊，怎么哄小孩她也不是很懂，这一哭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生病难受的，身上带的都是些治内伤和外伤的药，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吃的都是些干粮甚物，这么小的孩子又生着病，哪里咬得动，想到如今离苍山已经不远，不由加快了速度，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收回来小心翼翼地上下抚着她的后背。

　　“不怕，姐姐带着你。”苏暮春柔声抚慰道。

　　不知道是身上真的没那么痛了，还是眼前清丽少女的安慰起了作用，小小的她止住了哭声，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在苏暮春的温柔的侧颜，把那一抹温柔直直看进了心里。

　　后来到了苍山，是师姐一口饭一口菜，亲自给她煎药，彻夜守着她，这般悉心照料才让她的命得以缓过来。她初到苍山时，几乎是整个盘炽派年纪最小的，为了方便照顾她，苏暮春还恳求师父收她做弟子，瑶台殿门下的弟子众多，但狂骨当时的亲传弟子却只得苏暮春一个，狂骨看她确实是顶好的根骨不可多得，便直接收了她作亲传弟子，虽是亲传弟子，但狂骨整日沉迷于修行，对她的指导甚至没有苏暮春指导她的多。这个姐姐让她喊她大师姐，这个姐姐总是会给她带很多好吃的，这个姐姐总是很温柔地指导她功课，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学武练剑，教她怎么运用天地之气，教她怎么使用法术，她告诉她修道之人的心应该为天下苍生而跳动……

　　这个姐姐，大概便是这全天下最好的人了吧？

　　她将来长大了也要像这个大姐姐保护她一样，她也要好好地守护姐姐，她这般想道。

　　然而，到头来她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这么大的瑶台殿，为何却让人觉得如此的寂寞和悲凉呢？

　　莲华远远注视着瑶台殿的琼楼玉宇，冰冷的脸庞覆上了一抹凄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渐渐逼近。莲华眉峰一跳，似有所感，心中越发不安，飞快的敛起脸上多余的情绪，转过身。

　　只见廿四带着几个师妹满脸着急之色的奔来。

　　“何事？”廿四一向沉稳，极少看到她如此的失态，莲华心中的不安更盛了。

　　“大师姐，不好了，接到报信说伏魔洞出事了！”廿四喘着粗气。“有人闯进了阵法之中，八十一道防护已然有一半失去了作用，姐妹们大部分已经赶去阻拦，但据说仍不是敌人的对手陷入了苦战，还望大师姐能及时赶去援助。”

　　师父才刚仙逝伏魔洞就遇袭，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莲华神色一冽:“我这便去。廿四，你快速去通知掌门真人，同时派几个弟子去加强守住苍山的各个出口，不许放走一个！”胆敢犯我瑶台殿者，定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是！”

　　莲华寒着脸飞快地捏了个指诀，唤出仙剑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天际边。

　　冷冷的风不停地拍打在莲华如白玉的肌肤上，凉意让她的思维更加镇定，她一边加快飞行的速度，一边沉着脸思索着诸多的问题。瑶台殿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最值得怀疑的无疑便是派里新入门的弟子。

　　莲华的眼眸眯了起来，脑海中又浮现出今早那一抹慌乱的少女身影，一个刚入门的新弟子断不应该有能利落躲开她两成功力的身手，看师兄的表现显然对那个少女的事毫不知情。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就胆大妄为跟着其他弟子到这不该来的地方来，故作惊慌，隐瞒修为，本想着不是本殿弟子懒得多加理会，不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就很难让人不深究了。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少？而如果真的是新入门的弟子的话，却是不应该对伏魔洞的情况这般了如指掌的，伏魔洞和守护的阵法都隐藏在‘小三天’的空间之中，里面有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陨石在漂浮流动，其中只有唯一一座陨石山是伏魔洞的所在之处，别提这座陨石山在流动的轨道中是何等难寻，除非知晓瑶台殿的特殊手段，就算被寻得，伏魔洞还有九九八十一道防护阵法隐藏和守护着，师父一仙逝防护阵法多多少少会削弱不少，但是伏魔洞的所在也断不可能以这般速度极速沦陷。

　　如此看来，不排除有外患的可能，但是内患的存在必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