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后会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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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谷据说有机关无数，加之各种阵法环绕，在传言中被整得仿佛一个处处白骨，步步死尸的人间地狱，擅闯者根本不用主人动手，自己就已经死在谷中。
便是所谓的谣言害死人。
姬红颜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站在一条分岔的小道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通往一处看似桃源仙境的岔道。
路口处那十分关键的指路牌，自她第一次见到起，总是指错了方向。
另一条路通往的是惊鸿谷附近的一处名曰“丧神谷”的险地，大概是风水不好，那里常年有十分浓厚的瘴气聚集，尽长些带毒素的古怪花草，凶恶的猴子爱往地上丢些吃剩的果皮等物，下过雨后，湿滑的苔藓绝对让人站不住脚。
倒是跟传言中的惊鸿谷颇有异曲同工之处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那个错误的路标指去了错误的道路。
姬红颜在刚穿越来的那一年，尚且不知这个世界的险恶，曾纠缠着那位美男子师父去郊游，于是独孤惊鸿就把她带到了丧神谷，然后自己去摘些草药，两人不知不觉就失散了。
她被独孤惊鸿从一处腐烂的空心树干里找到时，据说已经到了见什么咬什么的程度，周围一圈凶恶的猴子满身牙印，眼睛发绿地盯着这个看上去更凶恶，实际上已经神志不清的小女孩。
所以说人的爆发力与求生欲实在是世界上最惊人的力量。
后来独孤惊鸿略带些愧疚地给她讲了这一段往事，然后开始教她武功。
可惜姬红颜没有她家师父那种练武奇才的根骨，各个方面都只学了些皮毛，暗器略微出色，轻功最佳，其它拳脚上的功夫便都是对付了事，名副其实的花拳绣腿。
那时她还以为，一旦顺利逃跑，便能回到师父羽翼的庇佑下，无比安全。
现在想来，都是少女时代冒着粉红色泡泡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真正的惊鸿谷，是一个美如桃源仙境的地方。
大概又是风水的原因，尽管与丧神谷只隔了一道狭长的裂谷，惊鸿谷却好似把本该均分两处谷地的灵气全抢走了一般，不禁草木丰美，泉水甘甜，连野果也比别处结的更清甜多汁。
当然，蚊子也比别处大。
在这个时空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她已身在惊鸿谷，连被救的过程都是听独孤惊鸿说的。
惊鸿谷对于姬红颜来说，就是她在这个时空的家乡。
姬红颜拖着步子走近那幢在风中摇摇欲坠，却不知为何从来没掉过一片瓦的神奇房屋，脚步有些踉跄。
她暗笑，自己终于也有近乡情怯的一天。
屋前的百草园里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她三年前曾经无数次仰望过的背影，现在视野似乎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姬红颜瞄一眼自己已经开始发育的十五岁身体，觉得应该是她长高了缘故。
她走过去，十分恭顺地弯腰行了个大礼。
“师父。”
她抬起头来，对方清俊而苍白的面容似乎与三年前毫无二致。
姬红颜感觉自己的嘴角挑了一下，似乎做出了个不算是微笑的微笑。
独孤惊鸿沉默了半晌，方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转过头不再理她。
这是姬红颜早就预料到的反应。总之她已经打过招呼了，独孤惊鸿的反应很显然表示他不想多管她的事，要干什么自己去干。
依稀记得有很多好东西被他随意丢在屋后的杂物室里，姬红颜举步朝屋后迈去。
才迈了三四步，她忽然觉得眉心疼痛，脚步立即缓了一缓。
随后，她仿佛被什么东西从指尖注入一股冰凉的气息，无法控制的僵硬之感顺着血液在身体中扩散开去，她拼尽全力多走了一步，然而终究抵抗不了快速席卷全身的凉气，强烈的晕眩感侵袭脑海，她在晕倒的最后一刻，用力抓住了一片洁白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团绵软的云彩。
“你又……”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意识便陷入了空前的黑暗。
穿越女主是不会这么容易就翘辫子，这是定理。
她醒的时机大概比某人所预料的要早了一点儿，所以发觉了他正以非常笨拙的姿势在给自己喂药。
还是跟以前一样，尽管有着高明的医术，却没什么护理经验。
姬红颜非常想喊“师父你把药都喂到我的衣领上去了！”，张口时，却变成了“笨蛋”两个字。
独孤惊鸿的眉心一蹙，把药碗塞到她手里，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学艺不精就到处乱跑，活该。”
姬姑娘笑得比他还冷：“如果不是师父又把新制的毒随手乱扔且忘了扔在哪，我也不至于如此。”
“前些天想拿来毒老鼠的。”独孤惊鸿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不小心洒了。”
……如果被人知道十五年前惊才绝艳的惊鸿公子如今是这副德性，江湖中那些把他当神拜的惊鸿教徒会不会绝望到去跳崖呢？
姬姑娘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心不在焉地抚着药碗上的豁口，等待着体力完全恢复。
屋子里一片沉寂，独孤惊鸿只顾摆弄他架上那些瓶瓶罐罐，自她醒来后便不肯再多看一眼。
终究还是她更沉不住气，挑起眉，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回来？”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
“算了不用说了。”
姬红颜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人永远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哑口无言。
没了耍嘴皮子的兴致，姬红颜怏怏地躺在床上，把手里的缺口药碗轻薄了一次又一次，才哼哼了两声。
“借我钱。”
“嗯？”
“借我钱！对了！”她狰狞地笑，“还有你的名声！”
“……我以为你早就拿我的名声去招摇撞骗了。”
“……我尚且还会尊重一下您的名誉权。”姬红颜承认她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随你吧。”
独孤惊鸿习惯性地伸手往她头顶揉了两把，被姬红颜不耐地一爪子拍开，她最烦他这种表达关爱的方式。
“我不是你女儿。”
“嗯。”
“我也不是‘她’女儿。”
“……嗯。”
“独孤惊鸿，我喜欢你。”
这一次，他沉默了。
姬红颜跪在床上，捧住他的脸，笑：“你真狡猾，不能喜欢我，就拼命对我好。”
她19岁时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糟糕，所以很倒霉的陷了下去。
22岁时，她已经知道，他此生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所以，她死了心。
姬红颜只是个莫名其妙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平凡小女子，有点儿娇气有点儿世俗有点儿自我中心，她期盼的是对等的爱，而不是永远的暗恋。
倘若没有可能，她宁愿放弃。
巨蟹座女性没别的擅长，唯独喜新厌旧一事，高居十二星座榜首，真是万幸。
“我想回家。”
姬姑娘有些好笑地看着师父僵直的身影，在他的眼角处轻轻吻了一下。
她知道，那是他容许的，他们之间最大限度的暧昧。
她决定回家，回去继续当她的苏文月，在某所大学里接着念法学专业，每学期为了应付考试而通宵，跟同学抱怨司考题太难，试试考研猪狗不如的生活，日后平凡地为五斗米奔波。
“……随你吧。”独孤惊鸿从僵硬中恢复过来，轻轻挣开她的手，“去找天枢道长。”
“早找过了。”姬红颜穿好鞋子，“只是还不到时候。”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自以为很潇洒地走出几步，姬红颜心头一凛，又是一阵熟悉的晕眩感袭来。
抓住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她低声骂了一句“混蛋……”
毫无悬念地再次在她刚刚躺过的床上醒来时，独孤惊鸿已经不在了。
她身边摆着一只硕大无比的包袱，姬红颜打开一看，里面乱七八糟地塞了许多银票，还有些小件的古玩玉器之类，都沾了灰尘，显然是刚从一堆破烂里翻出来的，还有许多早已皱巴巴的求医拜贴，挑战书也有，她看一下，落款处的名字都是如今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然而占地最多的还是几本很厚的书，姬红颜随意翻了翻，都是独孤惊鸿这些年所做的札记，内容包罗万象，从医药、用毒、暗器到种植心得，非常详尽，仿佛生怕有人看不懂。
姬红颜想起他皱着眉说自己“学艺不精”的样子，嘴角弯了一瞬。
只可惜没有武功秘籍，大概是对她练武方面的天分已经呈放弃状态。
稍微整理了一下包袱内物品的摆放顺序，包袱体积消下去不少，姬红颜最后扫视了这间屋子一遍，拿起她刚才用过的缺了口的药碗，塞进包袱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刻钟之后，她站在那个错误的路标旁，背对着惊鸿谷摆摆手，心中道了一句：“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后会无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