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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再见欧阳少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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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端靠在石壁上,静静的坐着。
自那日被蒙面带入之后,被人关进了这处漆黑封闭的空间里,除了岩壁上落水的滴答声,没有一丝动响,更无半点嘈杂的声音。
无声无息的暗影吞蚀人心,正当陵端以为自己要被活生生的饿死在此之时,耳边传来沉重的铁器摩擦声,接着燃起了一团火光,有人走了进来。
陵端双眼涩然,流泪不止,半晌方能视物。
“天墉城执法长老?”来人问道。
陵端微微张开眼睛,想要开口,咽喉生疼,说不出话来。
那人给他喂了些水,吃了些流质的东西,之后扶他起来,“丹芷长老要见你,随我走吧。”
“何人?”陵端被他半扶半抱着勉强可以行走,问道。
来人并不愿多话,只是小心的搀扶着他,“去了你就知道了。”
出了暗室,阳光耀目,陵端抬起手来,将之挡住,眼花了半日,方才见到满目碧色,跃入眼帘,一大泓清莹莹的潭水倒映于前,身前不到百米的地方,是一处浮云高台,分为上下两层,阴阳气流交汇其间,古朴而瑰丽的建筑掩在渺渺的仙雾之间,美的如梦似幻。
那人将他带到高台之前,面上已渐带惊惶,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一般,不肯移步,只让陵端上去。
陵端微觉讶异,却未动声色,只拾阶而上。
悬梯的尽头是一处飞檐凉亭,里头立着一道黄色的身影,正负手袖间,眺望远方。
一见背影,已知来人是谁,陵端缓缓的开口道:“欧阳少恭?”
“二师兄,别来无恙罢?”对方回过身来,熟悉的脸容相视而笑,正是一别多年的欧阳少恭。
陵端看着他,眼神凝重,启口问道:“一直都是你?”
他问的,自然是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欧阳少恭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都是我做的。”
陵端手在袖中微握成拳,怒目相视:“祸乱苍生,血洗众派,弄出这么多的事端,你到底能得什么好处??”
“我要的是灵脉,那些人在我的眼里,不过是蝼蚁。”欧阳少恭仍是一派温文淡定,“如今天下七大灵脉已毁其六……我虽不想祸乱昆仑,但最后一处灵脉在天墉城。”
“你到底想干什么?”陵端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疯狂的行为,更为愤怒,“将人做成活尸,任其在世间做乱,就是你的理想?”
欧阳少恭眯起了眼,意态甚是悠然,“此言差矣,那些是我一手缔造出的,赋予他们的是永恒的生命,不老不死,不会再承担世间任何的痛苦,岂不美哉?”
“妄言!你剥夺无辜的生命,把人变成傀儡,还说什么缔造永恒?”陵端怒斥道,“真是荒唐至极!!”
如果他能施出半点功力,也不会坐视不理,可惜现在的他根本无能为力。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目中精光流溢:“你只是不能理解!这世间污秽太多,烦恼太多……而这一切皆因生老病死而起,若是人能够不再为此发愁,将会快乐的多……我这样做,有何不可?”
“你疯了……!”陵端一时倒气怔了,脸胀的通红。欲辩,却不知从何而起,只能听凭他侃侃而谈,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欧阳少恭浑不在意他的怒火,走向另一侧的石台,拿起一只玉壶,摇了摇,又放了下来,只将手轻轻一拍。
陵端定定立在一边,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不禁一惊:“……南熏前辈……你?!……”
只见南熏真人缓步过来,目光却是动也不动,似是无神无主的人偶一般,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热水盅,送到欧阳少恭的身前。
“欧阳少恭!!”陵端只觉怒火再也遏止不住,抢上一步,伸手将那水盅打飞出去,一手护着南熏真人,“士可杀、不可辱……”
“她杀了我青玉坛几百弟子,我没将她做成活尸,就已经很宽容了。”欧阳少恭淡定的挥了挥手,南熏真人这才停了下来,呆立不动。
陵端上前一步,握拳道:“你放了她!”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怎的?她又不是你师尊,你心疼什么?”
“她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岂能坐视不理?”
欧阳少恭仍是笑,“这样便无法容忍了?若是我将教你剑术的翾云真人也捉来,做成人偶供我驱策,你又当如何?”
陵端冷笑:“想要动他,只怕你是做梦!”
“以前是不可能,可是如今么……”欧阳少恭淡淡一笑,“天墉城能让我忌讳者、不过紫胤真人,他若功力尚存,我或许还有些忌讳,如今看来……哈,若非他已有心无力,岂能坐视太华与幽都尽毁我手?”
陵端镇定的道:“你若有胆,不妨试试。”
“难道我不敢?”欧阳少恭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之后,将玉杯擎于手中玩耍,“不过,我要个功体尽毁的瞎子也没有用……不如这样,我将他捉来之后,散了他的心智,之后,交给青玉坛修习秘术的弟子,要知道,这几百岁驻颜不老的人可是个稀罕物儿,变成傀儡在床上最好用了,你若不信,到时候可以试试。”
陵端听不得他这般侮辱长辈,将眼闭了起来,“一派胡言。”
欧阳少恭起身,双眼微一流转,顾盼生辉,“或者,你更希望被做成傀儡的是芙渠?若真如此,我可成全。”
“放屁!”陵端火从心起,怒斥一声道:“欧阳少恭,你简直无耻!”
“何必动怒,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欧阳少恭轻笑,随即右手探出,一道银光穿越树丛,落于他之手里。
陵端见他阅过之后,笑容更是温雅,眼中隐透得意,不禁微微一凛。
“真好,二师兄,我想,你很快就能和师兄弟们团聚了。”欧阳少恭笑吟吟的道。
陵端阖眼不答,心中微惊。
“不想知道原因么?”欧阳少恭继续道。
陵端复又将眼睁开看着他,依然不答话。
欧阳少恭也不再引他开口,指尖燃起一簇真火,将那银光符毁去,自言自语的道:“如今屏障尽失,天墉城已无险可守,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陵越能撑到几时?”
陵端听在耳中,忍不住便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终于关注,欧阳少恭一笑,“二师兄怎不猜上一猜?”
“别叫我师兄,你不配。”陵端冷冷道。
欧阳少恭也不在意他的反感,一笑置之,“你的好师兄陵越掌教叫昆仑八派抱成一团,妄想抵抗。哈,他打的倒是好算盘,可惜,其余七派的联盟已然全军覆没了,也好,我手上的材料已然不多,补充的倒是及时。”
“难道你要将这些人全部变成活尸不成?”陵端虽知他行事,但仍忍不住问了一句。
欧阳少恭缓慢的站起身来,摇头道:“自然不是,接下来的试炼,可比这些活尸傀儡有趣多了……”
陵端忍不住握拳,目光森冷的看着他,“任意践踏别人的生死,对你来说却是有趣之事?”
欧阳少恭仰面一笑,“与其说是践踏,不如说是重生与享受生命的美妙,他们不想不敢之事,我可以将之变为现实,助他们实现,难道这不比需要汲营奔波一生强上许多?”
陵端冷笑一声,不再白费唇舌,淡然问道:“够了,我不想再听这般狡辩,我且问你,清和真人在何处?”
“自然在我手中,不过,我为何告诉你?”欧阳少恭轻笑一声。
陵端眼波微荡,“莫不成,你已将他……”
“放心,连南熏我都未杀,自是不会伤他性命,只不过,那般绝世姿容之人,落在青玉坛的手中,小小的折辱是少不了的。”
欧阳少恭话到这里,微微一顿,果然引得陵端惊上眉头,失声道:“你……你将他如何了?……”
“不过是妄境试炼罢了,他若内心无垢无尘,自然不会受苦,否则,他所恐惧者、所隐瞒者,皆会无处遁形,那便如第十八层地狱一般,每日要承受碎心之苦百次千次。”
陵端想起当年自己在世外仙宗开阵化灵的一番遭遇,不由心惊,“你放了他……”
“二师兄是在命令我不成?”欧阳少恭笑出一脸谦良温和,“你怎生不考虑现实?如今你已是自身难保,还要救他二人,你觉得这可能么?”
陵端微微一愣,心凉了半截,“……”
“不过,你还有个宝贝,可以坐地议价一番。”欧阳少恭拍拍他的肩膀,善意的提醒。
陵端听得一愣,眼抬起,看向他。
欧阳少恭缓缓张开一把墨玉折扇,“你有凤凰命腾在身,我也刚想想要得到,不如,就命它做为交换,我便放了你等三人,如何?”
“你如何得知凤凰命腾之事?”
欧阳少恭来至南熏真人的身前,两手交拢,对着她头顶的百会穴点了下去,“用‘探神’针轻轻的在这个地方扎个小孔,再以‘无妄’镜窥视一番,我就能得到一切的讯息……”
陵端忍不住冷冷讽刺道:“你倒有耐心,研究出这许多害人的物什。”
欧阳少恭笑而摇头,“你还别说,这些东西当真是顶顶有趣的,若非亲目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堂堂太华山的诀薇长老,居然有过那么一段隐秘有趣的过往,还是和自己的弟子……我真想把他弄醒了之后问问他,身为师尊,被徒弟废武、囚禁于后宫的滋味好不好受?”
陵端小的时候便知道清和真人身体不好,每次旧疾复发,都会在天墉城住上一段时间,由紫胤真人为其疗治,现在想来,必是与那段黑暗过往有所关联,一想到此,不免为他担忧不已,“这就是你说的妄境试炼?你拿这段往事刺激他?”
欧阳少恭见他忧形于色,明白了几分,便道:“如何,肯不肯换?”
“凤凰命腾非你所有,你要之也无用。”陵端答道。
欧阳少恭又是一笑,“拥有再造之力的凤凰,可以代替世间万物,怎能无用?”
陵端眯起眼睛,“莫非,你想用它来代替天墉城的灵脉不成?”
欧阳少恭不答他此言,“这你就别管了,只要将命腾交给我,你三人可以脱身,天墉城也可保无恙,岂非一举四得?”
“妄想!”陵端心下更为确定他之目的,冷笑道:“若真将命腾交给你,岂非助纣为虐、坐视你青玉坛为祸天下?”
欧阳少恭淡淡道:“我不逼你,你可多考虑一段时日,不过么,只怕清和真人撑不了多久。你知道,这心脉有过损伤之人,若是受刺激太过,只怕日后不易恢复。”
陵端冷颜相对,并不多语。
“何必露出这种表情,走吧,我带你去探望一下你的救命恩人。”
欧阳少恭说着,故意加重了‘救命恩人’四个字,果不其然,看到陵端神情一动,心下更是有了几分预料,笑而起身。
陵端跟着站了起来,与他一同步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