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百里寂 ...

  •   南疆处于整个神州大陆的尽头,其地位于群山深处,百毒丛生,瘴气横流,是以居住之人很是稀少,村庄多半都建在外围的平原上,越往里走,越是难见炊烟。
      两日之后,来到此地的陵端将飞车隐去,与玉沁在村镇之中打探了一下,寻得方位之后,便不辞辛苦的往山里赶去。
      走了大半日,已来到山腹之中,前后苍然一片,满目都是遮天敝日的古树,横生攀爬的滕蔓,绿的让人眼帘发胀,脚下踩着松软而流着黑水的腐烂草叶,气味极是难闻,玉沁不禁烦燥起来,“师叔为何要住在这里,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陵端回过身来,见他有些悻然,叮嘱道:“若是累了就歇一会儿再走,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出去,这里过不得夜的。”
      玉沁道:“弟子不累,师尊你还好不好?”
      陵端摇头。
      师徒两人之前就已服食过避毒避瘴的丹药,故此并未有不适之感,陵端心疼玉沁,让他休息,玉沁却是不愿,“师尊拖着病体都在赶路,弟子怎么能拖延时间?”
      于是便又一鼓作气往里走,终于在黄昏之前,出了森林。
      等出林之后,两人眼前却是一亮,一片空旷的大地上,遍地桃花,潺潺溪流,阵阵的鸟鸣猿啼,盆地之中错落有致的搭着几间茅舍,屋前屋后都植了花草,淡淡的幽香,夕阳下,就如同化外仙境一般。
      一座巨大的女娲灵像,矗立在谷中平台之上,庄严恢宏,为这寂静的小谷增添了几许仙灵之气。
      玉沁被美景所慑,完全说不出话来。
      陵端却是心下黯然,如此美景,定非出自屠苏之手,必是那幽都灵女的巧慧心思,看来自己所料无误,他二人已然成双……
      谷前平坦的草地上,推着玉石整料,磨出精致的人形,陵端留意看时,正是记忆之中,屠苏娘亲韩休宁的模样。
      细致精巧的手工,足见屠苏在雕刻之时,是何等的孺慕之情。
      陵端不禁驻足,在韩休宁的玉像之前,深深的行了一礼,满目愧意。
      玉沁跑去采了一捧鲜花,轻轻放在玉像前。
      正自感伤之际,有个清脆的童音在后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在我家门口?”
      陵端回过身去,看到身后茅屋门口站着一名垂髻小童,约莫七八岁,心下重重一沉,已然说不出话来。
      在来时路上尚存着的一线希望,到此已然尽数崩毁,消失无存了。
      “小弟弟,这里是你家?”玉沁走上前去,“你家大人呢?百里屠苏可是住在这里?”
      那小童惊奇的看向两人,“你们找我爹爹做什么?”
      “嗯?”玉沁一愣,“你是百里师叔的孩子?”
      那小童点头,“是呀,我爹是百里屠苏,我是他的儿子,我叫百里寂。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谁?找我爹爹干什么?”
      陵端心头微苦,涩意难当,却又忍不住往那孩子看去,想要从他身上看到屠苏的影子,却是越看越觉心伤。
      玉沁拿出一大包的糖果递过去,那是他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小弟弟,你爹爹呢?”
      百里寂年纪幼小,又是在这荒山之中长大,见了糖果自是喜欢,但却忍住没有接过,“我娘说不可以随便收人家的东西,会被坏人拐走的。”
      “哈,说的没错,不过我们不是坏人。”玉沁笑嘻嘻的将糖果硬塞到他手里,“我师尊是你爹的同门师兄,我们可是大老远从昆仑山赶来的呢。”
      百里寂半信半疑,不过这次倒是没有拒绝,“昆仑山?天墉城?你们是不是从天墉城赶来的?”
      玉沁大大的点头,转手一指陵端,“这位就是我师尊,他是你爹的师兄,所以我也是你的师兄哦。”
      百里寂想了想,又道:“好吧,那你们先进来坐呗,我爹爹晚上才会回来。”
      陵端见他乖巧的模样,一阵怜意,忍不住道:“好,那就多谢你了。”
      屋中布设简单之极,用具也是粗陋无比,四壁挂着皮毛干粮,想来这些年屠苏与风晴雪过的十分清苦,陵端不禁心为之酸。
      百里寂蹦蹦跳跳自屋里跑过,端了茶水过来待客,陵端捧了热茶在手,目光在屋中扫了扫,屋里左侧铺着简榻,四周垂着青布隔挡,应是父子两的休息处,右侧的一间小室门上上着锁,这地方多有毒虫猛兽,人烟稀少,不会有盗匪之患,却不知是何缘故要这般仔细谨慎。
      玉沁便过来服侍道:“师尊,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陵端尚未答话,百里寂便道:“你可以在我的床上睡一下,不过不能进那屋哦,那里头有我爹爹最珍贵的东西,连我也不许破坏呢?”
      听他一说,陵端便已然明白,这必是屠苏担心儿子会捣乱,才会将门给锁上,不让他乱碰东西,看来这小子一定有够淘气。
      “你娘亲呢?”玉沁四下打量,不见女子用品,不禁好奇的问道。
      百里寂便扳起指头数数,“再过半个月,爹爹就会带我去幽都找她了。”
      陵端听得心酸难抑,说不出话来。
      百里寂却是浑然不觉他之情绪,仍旧与玉沁说的有趣,一时说娘亲待自个儿有多好、多照顾爹爹了;一时又说娘亲做的饭有多好吃,而爹爹只会烧夹生饭了;还说每次自己闯了祸之后,娘亲总会护着自己,不让爹爹揍自己屁股,还会给自己父子两人做衣服鞋子,绣出来的花鸟图案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等等,把他爹娘恩爱的情况大大的夸了一番。
      陵端只觉心口隐隐的痛,随步来到门外。
      “师尊。”玉沁见状不妙,跟着走出。
      陵端摆了摆手,“无妨,为师随意走走,你不必跟来。”
      说着便举步欲行,玉沁自然不同意,师徒二人正争执呢,突然听到山谷深处传来一声猛兽的低吼怒音,震的足下地面微微的抖动:“……嗥……”
      却非是狮虎之类的戾叫,这声音绵远悠长,隐含灵力,似是灵兽所发。
      陵端眼皮一跳,这声音与当年取鼎之时,那泽蛟所发之声极为相似,不由心惊:“嗯?!”
      百里寂却是见怪不怪的道:“这是地龙的声音,它要翻身作怪,今年已经叫了第三次了,有我爹爹在,不打紧的。”
      陵端想起当年紫胤真人转述韩休宁的话语,乌蒙灵谷的地龙因吞了屠苏之父、早已化灰,怎么还会存活于世?
      “这地龙不是已然……”陵端自言自语的道。
      百里寂道:“当年的地龙已经化灰,但是之前便已育出一卵,并没有随龙尸淹没,爹爹重建乌蒙之后,用灵力催化其卵,促其守护本谷,但这条新的地龙野性难驯,每每到了朔望之期都要做怪,因此爹爹只能三日一次,用术法驯伏,不过,爹爹说过,再过半个月便可大功告成了。”
      陵端这才明白。
      地龙是上古神兽,悍恶异常,要想驯服谈何容易?难怪屠苏一直迟迟不归,却又不肯明言,想是不愿众人为他担心。
      只是这乌蒙灵谷只有父子二人,要这地龙做什么呢?陵端不甚明白。
      思索之间,地面又再度颠簸起来,怪声连续不断发出,紧一阵急一阵,浪潮般狂涌而起,犹如千军万马自四面八方嘶鸣而来,惊天动地,声势极为骇人。
      盆地四壁皆是高山,这一阵阵的怪吼四散而出,惊的山崖之上鸟雀群起,乱石如雨坠下。
      原本不担心的百里寂此时也轻轻‘啊’了一声,皱着小脸道:“怎么今天叫的这般厉害?”
      玉沁听那声音不妙,“师尊,你看……”
      陵端一颗心全系在屠苏身上,担忧不已,回过头来,“玉沁,你留在这里照顾师弟,为师前去看看。”
      玉沁哪里肯听,抢上前道:“想必是地龙不甘受制,已作困兽之斗,弟子请命前往,师尊留下。”
      “为师岂能要你庇护……”陵端正待再说,那怪声再度袭扰,地面草皮随即爆裂开来,嘭啵作响,惊险情况已不容犹豫,玉沁匆匆道:“师尊留下,弟子去去就回。”
      也不待陵端再说什么,提剑便纵身而去,陵端待要阻止已然来之不及,“玉沁!”
      “且待弟子去助百里师叔一臂之力!”遥遥传来玉沁的声音,人影却已不见。
      陵端随手将百里寂护入怀中,忧心忡忡不已,情绪难以言表。
      玉沁离去之后,三纵两纵,已然来到后山,但见一条泉石清幽,草木森秀的山路盘徘而前,两侧山壁狭窄,小心通过之后,前方却是迷迷蒙蒙的一片七色彩雾,却不腥不臭、隐有甜香,玉沁精于医道,料知这彩雾必有古怪,于是便手化剑印施下护身气罩,渐渐走入迷雾之中。
      突然,前方不远之处,地动山摇,伴随着一阵撼天怒啸之声,一道血红如火的剑光飞遁而起,劈斩而下,玉沁眼前陡然一亮,七色彩雾急速抽息游走,仿佛被何物吞吃干净,只余下浅薄的雾气在林中缥缈回荡。
      玉沁呼吸已然有些不畅,于是便停下步子,留神观视,忽然草木轻响,一道卓然身影落在眼前,冷竣的看着他道:“你是何人?来地龙藏身之处意欲何为?”
      玉沁退了三步,留神向他看去。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红纹黑衫,乌发如墨,无鞘血剑立于身前,气势冷而凌厉,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他心下一动,施下礼去,“弟子玉沁,向百里师叔叩安!”
      见他行的是天墉城的礼,那青年面色稍缓,“你是天墉城的弟子?玉字辈……你师尊是陵字辈的哪位师兄?”
      言中已然透露出相关讯息,玉沁躬身道:“师尊乃是天墉城第十二代执法长老,名讳上陵下端。”
      “嗯?”那青年身子陡的一震,“你师尊是……他现在如何?”
      玉沁点头,“师尊就在谷中,烦请师叔移驾一见。”
      这青年自然就是百里屠苏了,自那年离开天墉城之后,他便回到乌蒙灵谷来,一来这里是母亲生前栖息之所,二来,也想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亏欠,于是便花了几年时间,将灵谷重整了一番,恢复到当年的境况,只可惜物是人非,当年的族人已然尽数遭戮,屠苏也不愿意再有外人打扰族人的安眠,因此,除了晴雪常来常往之外,这里终年不见半个人影。
      当年离山之后,屠苏深感对不住陵端,这些年虽与陵越鸿雁寄往,却始终不敢开口询问陵端近况,一来,他要为母守灵,深知内心对陵端之爱意与渴求,唯恐自己会控制不住离谷而去,有失人子之道;二来,又要驯服地龙守谷,责任重大,无法分心;三来,又有些情怯难言,不知断情之后,陵端心中对自己是否仍然存有爱意……愈是用情至深,愈难拿捏轻重,如此数重缘由,让他难以放松情绪,坦荡面对。
      此时,听到玉沁之言,屠苏心怀激荡不已,再也遏制不住,只恨不能立时与那人相见,却只能强行抑下,“暂时不忙,地龙即将裂天,你不要在此停留,快快离开。”
      玉沁刚要答话,眼前嘭然巨响,地裂数丈,缝隙之中喷出数道赤红如血的光芒,夹杂着浓郁的甜香,玉沁虽是屏住呼吸,仍觉一阵心烦欲呕,屠苏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去罢!”
      身不由己的被送上高高山岗,玉沁堪堪站稳身子,只见地开之处,烟尘飞扬,一条乌黑迤长的兽身探了出来,但见此兽形如牛首蛇身,两晴暴涨,巨嘴獠牙,十分的狰狞凶恶,只是一只爪子就比地面上站立的屠苏还要巨大,玉沁不由拍拍胸口,“我的娘……”
      屠苏冷哼一声,足下立稳,双手一起,焚寂飞旋而上,剑随意指,幻化无穷无尽剑影赤虹,灵气流转,网一般的围住巨兽之身,“困!”
      地鸣阵阵,地龙左腾右摆,似欲脱困,力道颇巨,屠苏右手道印随即挥出,剑虹化雨,暴注而下,转眼已将那粗糙鳞甲射的筛子一般,巨兽吃痛难当,却又躲避不得,身子急剧扭动,血水狂喷而出,方圆之内下了好大一场红雨。
      屠苏淡定立着,血雨点滴沾不得他的身,又施出一层法印,幻出一道剑影,凝于半空之上,威慑之意更甚:“再不伏命,诛尔之身!”
      巨兽嗷嗷怪叫,嘶声怒吼,屠苏眼神一凌,剑影呼啸而下,去势如流星坠落,巨兽见势不妙,急吼三声,重新将身子缩回了洞里,只听得地下深处雷鸣阵阵,越来越远,想是已然蹿回了地心深处,不再出现了。
      屠苏随即手化出一道太极八卦图,封于地裂之处,“合”
      烟尘回拢,动荡不已,裂缝受术法牵引,逐渐合到了一起,只余一道浅浅隙痕。
      玉沁只看的心惊之余,对屠苏又多了一层佩服。
      想不到,这百里师叔道法已然精进若厮,就算是掌教师伯与之相比,也未必能够胜过,怪不得众人对他担任执剑长老一位,都毫无异议呢。
      屠苏却不觉身后少年心中所想,振剑回鞘之后,转身走来,“你师尊现在何地?”
      玉沁跳下树来,走向他,“师尊正与百里师弟留在谷里,师叔去了便可见到。”
      屠苏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