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思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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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方才醒来。
迷朦之中，发现身上覆着一物，睁开眼睛，却见是一件外衣，样式颜色极是眼熟。
环目一看，静思台上空无一人，屠苏已不见踪影。
陵端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起身来，发现结界完好无损，并无外力侵入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必是屠苏自己出去的。
顺着飞虹桥的天阶走下去，走到尽头，熟悉的背影在青松岩下半蹲半跪，手拄在地上。
听到他的脚步声，屠苏似乎动弹了一下，又似没有，半侧的俊脸轮廓分明，清冷如玉。
“你怎么跑下来了？”
陵端走过去，屠苏终是抬起头来，望了望他。
对于他的不爱说话，陵端早已习惯，便将衣衫还给他，却在侧目之时，发现他放在地上的手，手背鲜血淋漓。
“这是怎么了？”陵端转脸望向一旁青岩，岩上有很大一块碎石和着血丝，像是被人重拳砸过一样，“心情不好？”
屠苏一声不吭，双目微敛，神情有几分沮丧。
陵端挑眉，将他的手拉过来，用干净手帕给他包扎，“心情不好就找人打一架呗，拿自己撒气最笨了，换成陵絔才不会像你这样，他要是心情不好，只会找别人、揍别人出气。”
“四师兄又不会害人。”
隔了半天，屠苏冒出一句话来。
听那声音有些低沉，陵端手上动作一顿，笑了笑道：“说什么呢，什么害人不害人的，你又不是故意的，害人的是焚寂剑的剑煞罢了。”
“可被操纵的人是我，打伤你们的也是我，”屠苏垂下目光，望着自己的双手，“那个时候我明明是清醒的，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我真恨不得把这双手给……”
说着说着，恨恨一使力，被扎住的伤处登时渗出红迹，滴出鲜血。
“要剁手就趁早剁，别让我白费功夫。”
陵端说着说着手一抬起，随手敲了下去，重重一声。
屠苏被敲的愣住了，捂着头望他，半天说不出话来，陵端亦觉不妥，急忙松手回来，歉然道：“我敲陵絔敲习惯了。”
“没事。”屠苏揉揉额头，闷声道。
陵端便伸手拉了他起来，“还是回去吧，免得一会儿大师兄来了不见你，会担心。”
屠苏嗯了一声，两人便并肩往外走，果然陵越已等在静思台附近，见二人过来，先是慰问了一番，又道：“屠苏，你已经醒了，就随我下峰去吧，掌教真人与师尊正在接待外来的客人，我想他们得知你醒来，必会询你。”
陵端见他神色沉郁，已知不妙，问道：“大师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陵越摇头，将手放在他俩的肩膀上，略按了按，“你们随我下峰，先去膳堂，其他的稍后再说。”
“知道了。”
陵端心里暗自思忖，必是先前安陆村之事，引起了别的门派的警觉，上门来找麻烦来了。
三人下了飞虹桥，来到练剑坪后山的膳堂，几个陵字辈的师兄弟正聚在一起聊天，见他们三人进门，便围了过来，“师兄，师弟，你们下来了？”
“嗯，”陵越让两人先坐下，又问道：“这个时辰应该去练剑了，怎么还没走？”
“别提了，我们原本也是打算去练功的，谁知道来的那群人气势汹汹的，还出言不逊，差点打起来呢，涵碧真人便让我们回来了。”另一个叫陵竹的师弟答道。
涵碧真人是这一辈的传功长老，涵素掌教的师兄，负责弟子们的武课，这些陵字辈的弟子们基本都是由他教导的。
陵端微微皱起眉头，心下愈发不安。
陵越关心的显然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又问道：“你们都在这里，那陵絔和陵川呢？怎么不见人？”
“陵川师兄去药庐了，四师兄随侍掌教真人，应该快回来了。”
说话间，芙渠掀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个大方盘，身后还跟着两个火工师父，同样端着托盘。
三人走到桌前放下菜肴，七八道精致素菜摆满了一桌。
“你们先别说话了，吃饭吧。”陵越打断了几个人的话。
芙渠便盛了饭，先递给陵端，陵端接了过来，转手给了屠苏，“你先吃。”
“谢谢师兄。”
陵端随后又给自己拿了一碗，芙渠又递了双筷子给陵越，正吃着饭，那边陵絔已经自前面回来，急匆匆的进来，“唉呀，饿死我了，有吃的没有？咦？师兄你们下来了？”
陵越还没有动筷，将自己的饭递给他，陵絔也不与他客气，接了过来，又见桌上有盘糖醋藕片，于是拖到自己跟前，挟起来便吃。
“四师兄，前面怎么样了？”那个叫陵竹的小弟子凑了过来。
陵絔将筷子在半空挥了挥，“已经没事了，要不然我也回不来，嘿，你们不知道那些人……”
陵越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陵絔，不可妄议前辈。”
“是，大师兄。” 陵絔自知失言，不再言语了。
陵越另又拿筷挟了菜，放到几人的碗里，“好好吃罢，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
几人便低下头去吃饭，不多语了。
用过饭之后，陵越便独自前往剑阁，向两位长辈禀告屠苏一事，剩下的几人便帮着芙渠收拾饭桌，陵絔神秘兮兮的用胳膊一捅陵端，八卦道：“知道么？你们差点就成众矢之的了。”
“为何？”
陵端还没有发话，陵竹已经脖子伸的老长的过来。
“还不是之前安陆村之事呗，” 陵絔撇了撇嘴，向前边一努，“说是妖物作祟还没有天墉城的弟子凶残呢，连人家的村子都烧掉了，啧啧，你们都没见到那些人有多凶，直接就和掌教师尊拍起桌子来了，口水都差点溅到我的脸上来呢！”
众人纳闷的望了望他，至于么？得有多大的怒火，敢和天墉城的掌教拍桌子？
当然，涵素真人的脾气也确实是众所周知的好……
“那掌教真人是怎么回应的啊？”陵竹担心的看了看陵端与屠苏，“总不会是要依了人家的无理取闹罢？”
陵絔点头，接着道：“那倒没有，因为执剑长老最后说了话。”
“说什么了？”
陵絔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学着紫胤真人平日的严肃模样，一字一句缓缓道：“紫胤真人说，‘你们各个说的义正词严，为何安陆村妖灵袭人一事，不见你等出头？’然后那些人蛮尴尬的，不吭一声了。”
众人听到这里，方才放下心来，陵竹喃喃道：“还是执剑长老有威严，镇得住。”
又说了一会子话，陵越让陵川回来送信，让屠苏与陵端去剑阁一趟，掌教有事相询，二人便一起去了。
陵端一路上有些走神，直到进了剑阁外堂，才定下神来，陵越候在外边，宽慰了一番，才带了他们进去。
里面只有掌教与执剑长老两位在场，并没有其他的人，想必是掌教已经将他们打发走了，才叫他们过来的。
涵素真人面色如常，虽然之前被人无理刁难了半日，也不见恼，脾气当真是好到没话说。
两人便先后跪了下来，先是问安，后是请罪。
涵素真人点了点头，见他们气色尚可，便安慰了两句，又道：“这次安陆村除妖之事，陵越已经如实禀告过了，你们两人可还有何要补充的？”
陵端不等屠苏开口，便抢先道：“弟子惭愧，身为师兄，没有照看好师弟们，毁村之事难辞其咎，请师尊从重惩处！”
屠苏在他身后仰起脸来，声音低沉道：“不怪师兄，这次毁村，全是屠苏之过，若非屠苏煞气失控，也不会打伤两位师兄，毁掉村庄，请掌教惩罚屠苏一人！”
涵素真人神色不变，目光从陵端身上，移向屠苏，却是不发一言。
“掌教真人，”陵越原本站在一侧，此时却也跪了下来，抱拳道：“此事归根究底，是二位师弟除妖心切，何况焚寂煞气原本就凶悍残横，非屠苏之修为所能抑制，好在没有伤及无辜性命，也算万幸，还请掌教真人念在两位师弟已为安陆村灭了妖物的份上，高抬贵手。”
涵素真人叹了口气，望向了静坐一旁的执剑长老，后者睁开双目，淡淡看他一眼，“紫胤真人，你意下如何？”
“功过相抵，不赏不罚。”紫胤真人说了八个字，便又闭目不语了。
“那好罢，此事就此揭过不提。”涵素真人干咳了一声，“但是，安陆村是由你二人相斗所毁，寻找工匠、为村民将房屋盖好一事自然落在天墉城的肩上，就由陵越你来安排吧。”
陵越听了，十分欢喜，抱拳应了声‘是’，将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还不谢谢掌教真人。”
“谢掌教，谢师尊。”陵端和屠苏便又向两人行了礼，跟在陵越身后便走了出去。
涵素真人见三人背影消失，思及之前一番情景，不由叹了口气。
“掌教真人，可是在为焚寂之事忧心？”
涵素真人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凝重，“自从八年前，你我以空明幻虚剑印封印焚寂的煞气，一直以来，屠苏与焚寂都是相安无事，未出变故，如今短短数日便引起数次纷争，这对屠苏对天墉城，皆非好事。”
紫胤真人缓缓看他一眼，“掌教真人可是在怀疑，这一连串的变故是有人故意在操纵？”
“不错。”涵素真人点头。
紫胤真人起身来，走到他身侧，“安陆村之事我虽未亲身经历，但是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除了焚寂的煞气与妖树的妖气之外，还有第三股邪灵，这股邪灵力量十分强大诡异，屠苏之所以会运用焚寂剑，与这股邪灵有很大关系。”
涵素真人眼神幽深起来，“是在逼屠苏动用焚寂剑么？好抽取屠苏身上的剑灵，以作他用，或者是想令屠苏彻底入魔？”
“看来的确如此，”紫胤真人微一点头，“若非此次陵端拼命拦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关于诛魔阵之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涵素真人皱起眉头，“难不成，是元阳剑灵教授予他的？”
“想必是的，他既然不肯说，你我也无需多问，我观陵端这孩子眸正神清，虽机巧却不狡诈，而且也是真心的敬重陵越、爱护师弟师妹不似作假，以观后效即可。”紫胤真人淡淡道。
涵素真人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希望陵端别生出旁的念头来，这三个孩子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希望他们能够同心同德，将来陵越继承大位，他与屠苏左右辅弼，必可振兴天墉一脉。”
听完涵素真人这番话，紫胤真人眸光轻动，似是触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竟是定定出神不语了。
涵素真人鲜少见执剑长老这般神情，“紫胤真人，你可是心有所思？”
紫胤真人回过神来，“紫胤方才在思及一事，诛魔阵威力强大，屠苏本体的两魂三魄遭受到重创，如此一来，若无修复之法，只怕会让屠苏魂魄不稳，焚寂煞气更加容易侵袭影响，如今已有人暗下觊觎，想必以后麻烦更多。”
“长老何意？”涵素又问道。
紫胤真人敛眸，“我想带屠苏与陵端，回师门一趟，寻找救治良方。”
涵素真人点头，“也好，希望仙宗能有良方，令屠苏摆脱这煞气纠缠的命格。真人预备何时动身？”
“三日之后便可，”紫胤真人目光有些悠远，“我已有几百年未曾回去，但不知此番可是物是人非？”
涵素真人打趣道，“真人这可是近乡情怯么？”
“哈。”紫胤真人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思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