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梦尽芳菲落

4、第 4 章

　　至高，全能而仁慈的太阳神啊！
　　赞颂，光荣及一切的祝福，皆应归于你。
　　你上升，照耀，令诸天向一旁滚动。
　　你是永恒之神，万物之主！

　　你用金色的长矛，刺破无际的黑夜；
　　你用耀眼的光彩，赐予万物之希望。
　　神圣的风带着音乐，吹过你黄金的琴弦；
　　洁白的云乘着翅膀，闪现你霞光的映色。

　　千年万年，你永远是新生命热切的根源。
　　时间在你的脚下卷起尘土，而你亘古不变。
　　语言的真实，心的宁静，都来啜饮你的光明，
　　因你是昨日，今日，也是明天！

　　你通过了那扇黑夜的背后闭起的门，
　　使愁苦中躺卧的灵魂欢喜雀跃。
　　我们思考着非凡的希望之光；
　　是你唤醒了我们的思想！

　　这是奥林匹斯山上的声音吗？
　　听着这空灵圣洁的歌声，卡露丝恍恍惚惚地想着，回神时正对上玛琉老师严厉的目光，心头一凛，这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最后的收尾部分本该由身为大弟子的她起头的，慌忙凝神念了起来：

　　请允许我的身体在地上坚守，在永恒中凯旋；
　　请允许我的灵魂搭乘金车，俯瞰你的国土。
　　请允许我插翅腾飞，像那凤凰。
　　在众神的塔门边得到宽宏的迎迓

　　我们自你而来，因你而神圣。
　　我们黎明出迎，以欢笑洗心；
　　请用你的仁慈和怜悯，让我们永不再蒙受羞耻；
　　请用你的奇迹和神力，让我们得享信仰之光芒。

　　我们赞美你，使生命从昏睡中苏醒！
　　我们崇敬你，使万物从愚昧中成长！
　　愿你荣耀的圣名，永受尊重与敬仰。
　　愿你神圣的荣光，永享尊崇与辉煌。

　　感谢你，伟大，唯一的太阳神！
　　感谢你赐予我们的一切！

　　玛琉看着三魂少了六魄的她，轻轻叹了口气。
　　命运的车轮，一旦开始旋转，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了罢。

　　“感谢你赐予我们的一切。”多么讽刺的一句话。
　　她冷冷地笑。到了嘴边，却又转折成无可名状的苦涩。该嘲讽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那承受着无穷诅咒的命运？抑或是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冥冥之手？轻轻地拨弄琴弦，无数人的音符轨迹就此改变。这样荒谬而无奈的世界，存在的理由究竟又是什么？

　　“卡露丝，”例行的祈祷完毕，玛琉叫住了她，却又沉默不语，只是用略显苍凉的目光凝视着她，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才缓缓开口，“跟我来。”
　　卡露丝跟着她走向人迹罕至的后山。神殿的后半部分一向是不对弟子开放的，通常用来给祭祀一个难得的清静空间。卡露丝作为大弟子，也只来过一次。然而这次所走的路，似乎比上一次的更偏僻。千转百回之间，又是一片天地，泉水叮咚，幽静清雅，让人心胸为之一阔。掩在树丛中的小屋，便是她们的目的地。
　　屋里没有点灯，陷于阴影中的女子，正是昨日卡露丝见到的人。摘下了风帽的她，金发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金瞳反射出屋外的残影，如同两簇跳动的火苗，风吹云动，却巍然不灭。卡露丝轻轻地“啊”了一声，因而没有听见，玛琉深深的叹息。
　　“这里您还住得惯吗？”玛琉微微地躬身询问道。
　　“既要僻静又要舒适，也真是难为你了。”女子的声音如同昨夜一般的生脆，却少了一份咄咄逼人的冷洌。
　　“为您提供服务，既然是神的旨意，自然是我辈应当作的。这是我的大弟子卡露丝，对这里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人也还算乖巧，往后便由她负责您的起居，希望您不嫌弃。”
　　“那么就多谢了。”女子轻轻低头致意，垂落的发丝掩去了眸中的嘲弄，还有嘴角的一丝惨淡的笑。

　　“关于那位国王的事，相信你应该有所耳闻了吧。”玛琉把卡露丝留下，走向门边时，女子突然说道。
　　玛琉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深棕色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忧郁。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是。”
　　“他阴冷的目光早已锁定了这片肥沃的土地。结局不可改变。两个月之后，他的铁蹄就会让鲜血洒遍。爱琴海的海水将不再蔚蓝，雅典的智慧之光将永远沾染黯淡的血腥。你不可能相信我，我知道，”她自嘲地笑笑，“不过事关重大，你至少做一点准备。能救得了多少人，就看你了。”
　　玛琉默默地看着她，缓缓低下身，鞠躬，嘴角嚅动，终于挤出了几个字，“谢谢你，小姐。”
　　女子微微一颤，似要站起，却生生忍住，别过头去，看着树丛间斑驳的影，沉默。一直好奇而又带点畏惧的卡露丝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呢？”
　　女子回过头来看向她，久久不语。卡露丝不避讳地回视，让她在心里悄悄感叹——多少年前，她也曾拥有过这样无瑕而明朗的岁月，只是这份纯洁终究是注定的悲剧——静默良久，终于开口。
　　“你可以叫我，卡桑德拉。”

　　（注：祈祷文改编自埃及《亡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