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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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的琅琊榜更新时，上至勋贵世家武林名门，下至贩夫走卒平民百姓都会密切的关注着，讨论着新上榜的人究竟有多优秀。
这其中公子榜和美人榜又特别引人注目，公子倒还好，能上榜的断不会是无名之辈，有那个条件和家世的自然能够走动结交，而美人却不同，除却风尘女子，多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无法得见佳颜。
可这见不到脸，如何能真的确定就是个美人呢，只有琅琊阁的人知晓，未免也太不公平。
所以在诸多人的需求之下，逐渐就有擅丹青者，或是从他人口中，或是自己惊鸿一瞥，为美人倩影留下或清雅脱俗或重彩生辉的笔墨传世。
赵苏枋就是其中一位大家，他尤工仕女图，而且不同于他人一点，就是从来不会将美人容颜完全的展现出来，一来是为其清誉着想，二来，他将一派朦胧赋予纸上，或是明眸善睐，或是身姿若仙，只需将最优秀的一点半遮半掩的画出来，就足以让人叹服一声琅琊美人名不虚传。
画让人趋之若鹜，但求他作画，却是一件非常难得事，但凡大家总归有些古怪的脾气，除非他顺眼，否则就算是你是美人榜首，也别想让他多看一眼。
因昔年在书院的一位同窗来信，希望他能为即将及笄的亲妹作一幅美人图，好选个合适的婆家，赵苏枋才在隐约可见桂花初开的时节，来到了梁都金陵。
钟灵毓秀的富庶之地，不仅仅是大家闺秀，便是街上，也随处可见布裙荆钗楚楚风致的小家碧玉。
酒楼中有唱小调的娘子，说着一口软糯吴语，模样很是娇俏，好友们笑的暧昧，把人叫到包厢中来接着唱，只有赵苏枋，随意瞥了一眼，就无趣的将视线转向了窗外，惹来一阵嘘声：
“赵兄是什么人，自然瞧不上庸脂俗粉，还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捧场吧。”
“就是就是，只是吴家小妹竟然能得他作画，实是幸也，我妹妹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你妹妹长的，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也好意思入赵兄眼？”
“嘿，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你说！”
耳旁话语嘈杂，赵苏枋不胜其烦，转而趴在窗台处，瞧着热闹的大街发呆。
这里是天子脚下，遍地贵胄，道路修的又宽又大，免了平民避让的麻烦，却还是冷不丁叫勋贵的车架，冲突在了一起。
这边车辇里不知坐了哪家的女眷，要出城去，与刚进城的一辆马车对上了，进退不得，就叫对方先退至一边让路。
丫鬟掐着腰，尖声细气的，神情倨傲，丝毫不把那青绸布的车架放在眼里。
赵苏枋蹙眉，仆形随主，有这样的下人，想必车里头坐着的也不是什么谦和娴雅之人，只是家族为官势大，对面的说不定也只能吞下这个亏了。
“是哪来的狗在狂吠，扰我主人清净。”
对面也跳出了个小丫头，瞧着面容还带三分稚嫩，身量却是不小，且面容深邃，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人的面貌。
赵苏枋心中疑惑，却不想身旁凑来瞧热闹的损友倒吸了一口冷气，碎碎念道：
“这不是…看来这兵部侍郎家的傅小姐也是不走运，哪耀武扬威不好，偏生遇见这位。”
难道这对面低调的车架之中坐着的是王室宗亲？他更糊涂了，专注看着局势发展，却见那小窗帘布半掀，露出了半张面容，愣在那。
素净的面上带有苍白之色，未曾敷粉点朱，只是长眉入鬓，眸若寒星、
赵苏枋平生见美之多，气质冷艳者有，却全不如这车中人投过去的漠然一眼，他画技已到了瓶颈，此时却有茅塞顿开之感，不由得在意起来，想看个究竟。
这女子不知是何等的显赫身世，那原本跋扈的侍郎千金见了，竟然乖乖的让车架退让到了一旁，等人过了才灰溜溜的离开。
“那是哪家的千金。”赵苏枋喃喃的问了一句。
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有那位请他来京的吴姓公子硬着头皮解释道：
“赵兄，那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那，那是林少夫人。”
啊，原来那位姑娘已经成亲了吗，赵苏枋皱眉，想到某个在廊州的“好色”之徒，不知道对方知晓美人无缘琅琊榜，又该是如何扼腕。
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回过神看到友人们青白的面色，唬了一跳，十分的摸不着头脑，就多问了一句：
“敢问那位林少夫人是何许人也？”值得你们怕成这样。
“赵兄你还是我们大梁人吗，这金陵城中还能有哪个林家，那便是赤焰少帅，林殊的夫人，北燕拓跋氏。”
“听说她性情傲慢，与林少帅十分的不睦。”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她任性妄为，不把咱们大梁放眼里，惹了林家生气，夫妻俩相敬如冰呢。”
“你们又不是亲眼所见，怎好诋毁别人，离间感情呢。”赵苏枋有点生气，觉得车中沉静的女子，并没有他们讲的那样差。
这话叫大家噎了一噎，也有人笑着摇头，言之凿凿：
“他们二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从未交谈过一句，林殊那样一个开朗的性子遇见了她便敛了唇角笑意，冷淡的不行，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哪有感情好的夫妻，是这样子。”
“只是他们二人，婚事由两国君王做的主，这辈子只怕是两张烧糊了的饼子，只能卷在一块，撕不得，分不得。”
“……”
“再去请。”拓跋翊沉声说道，并没有什么力气抬起手，只是忍着头疼，恹恹的看着一桌已经凉透的饭菜。
兰奴绞着手指，忍不住劝道：
“刚才奴婢去请，殊少爷说已在书房用过晚膳，怕是忙着事务，没空过来。”
啪！拍桌声听着都疼。
“去请…”拓跋翊又说了一遍，也许是很多次的打击让她已经有了足够的承受能力，尽管掌心痛楚还在，但还是面色淡淡。
兰奴担忧的望了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她们都明白，这日复一日的纠缠，不过是石子沉入大海，回馈的，只是冷淡的拒绝和回避。
可拓跋翊从不是会认输的主，她心中的愧疚，在林殊对她全然的疏远下逐渐成为了积郁在心中的一种不甘。
挫败感在一天天的摧毁她原本的自信与骄傲，重扫乌云鬓，再作悦己妆，说出来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可每每想到已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心中就好像被割了千万道的细口子，呼吸间都带着疼。
拓跋翊抚上左肩，在兰奴又一次无功而返之后，沉寂的示意众人退下，一个人躺在榻上，泪水从眼角滑落，鬓角斑斑点点，枕上已经浸湿了，但所有的呜咽声，都被扣在了紧咬的牙关之内，不泄露一丝一毫。
她这边难过，林殊又何尝开心，自欺欺人也好，忍痛割舍也罢，终究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晋阳长公主来瞧他时，只见一向灵动雀跃的儿子怔愣的坐在那，眉间有一道深深蹙起的痕迹，鼻尖酸的厉害，只是抬袖掩了一掩，吸了口气，过去柔声的说道：
“小殊……你别苦了自己。”
“母亲。”林殊眼珠转了过来，声音涩然嘶哑，他略微低了头，问了一句：
“她怎么样了。”
“太医说是气血两虚，你得空去瞧瞧她，事情总该有个回转的余地。”晋阳长公主哪里不清楚儿子的心思，但既然彼此有情，又为什么一定要走到那一步呢。
“母亲，”林殊难得像一个孩子一样，靠在晋阳长公主的怀中汲取温暖，他无时无刻不在分心思索，所以面上常有恍惚的神色，“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你只是希望她好，”长公主温柔的安抚着儿子，眸中忧思闪过，“但，于翊儿来说，却还是太过残忍了，那样骄傲的孩子，是不会轻易言断的。”
刚极易折，只怕最后越是要相忘，越是刻骨铭心。
林殊叹了口气，离开了母亲的怀抱，他看起来并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
“景琰那孩子去了东海，临行前你可见过了？”晋阳长公主问道。
“是，我还嘱托了他一些事。”
“既然还上心，在走到最后一步前，就真的不需要再考虑考虑吗，毕竟，这事不似寻常人家，不提北燕震怒，只怕拓跋一族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你太奶奶，该多伤心。”
“错已铸成，多说无益，是我没有意识到那些早有的隔阂，也没有权利让她与故国家人断绝，但我是林氏子孙大梁的军人，裴原的事情有了一次已是不该，再有第二第三次，这样她也会承受不住，到最后再见，情谊不复，只余怨恨。”
“…小殊。”晋阳泪目，不忍再听。
“所以我选择放手了，让她重新做回那个原来的拓跋翊，不必再为婚姻所累不是很好吗。”林殊深吸了一口气，面容恢复了平静，他甚至还带着清浅的笑意来面对晋阳长公主，示意没事。
可世上的母亲都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的内心一定是在滴血。
情绪缓缓的平复下来，林殊送走母亲后，就去了拓跋翊的庭院前，因主人体弱，侍女都在屋中看护，他望着紧闭的房门，想到北燕使团早已启程前来，又想到那为首的使者，心中下定了决心。
最后面色归于淡漠的平静，到底没有踏足，再去瞧一眼那被他挫伤了所有骄傲的女子。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才该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