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散》暮霭沧洲

51、第 51 章

　　正醉心观看的人们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断喝惊了一跳，纷纷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三十上下的粗衣壮汉高举着手中的剑，迎着面前二十岁左右的少妇迎头砍下，众人惊愕之后正待出手相助，却见那状似柔弱的少妇袖中寒光一现，轻而易举地就接下那雷霆万钧的一劈！
　　严崖一击失手，一稳身形，又嘶吼着攻上去！
　　易容的玉箜篌未料到严崖突然发难，仓促一接，虽接得轻松，但身形已经向外掠出了一丈，看着迎头再来的剑锋，玉箜篌一皱眉，不好展露自己的伸手，只得又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方方躲过严崖的刀锋时，忽然斜刺里又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掌心泛绿，必定是沁了毒！
　　玉箜篌一惊，施展轻功，向旁边一躲。
　　而就在他闪去的方向，一条长鞭撞开四周的人，如蛇般缠绕上来！
　　玉箜篌身形半路一转，又向外掠出去。
　　就这样，每当他想向旁边躲闪时，总会有一个秉烛寺的人施展武艺逼他离开，而原本密实的人群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喧闹打得七零八落，玉箜篌的身影在众多秉烛寺的高手围攻下，渐渐脱离了人群，向空旷的地方被逼去！
　　“原来如此！小季季就是想把他逼出来！”圣香向前一步，醒悟道。
　　忽然他发现在惊乱的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倩影艰难地试图向前挤去，他身形一展，掠过去，一把抓住她，“苏龙涧！”
　　此人正是苏龙涧，她一把甩开圣香的手，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你干什么！”
　　“那是什么人？为什么季莫狂要把她逼出来？”圣香任由她甩开，问道。
　　苏龙涧登时脸色一变，许久，才喃喃道：“季大哥——他要替华言姐报仇……”
　　圣香一愣，“华言？他要救的人？就是这个女人杀了她？”
　　苏龙涧一咬牙，“赵公子，多谢你一路来的照拂。”说罢，也不待圣香再问，向前奔去！
　　再看玉箜篌，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逼出了人海，骤觉他们的计谋，玉箜篌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弯刀一划，斩断了一只飞来的箭！
　　而正自打斗的二人就似全然不觉外面发生的事，忽然，季莫狂向旁边看了一眼，看到那个陌生却又让他难以忘记的身影，冷冷一笑，手中短刀翻飞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泠烟一愣，也随之向那边看去，看到了那柄奇特的弯刀，她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再看向季莫狂时，眼中已是了然之色，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玉箜篌应付着四面八方的来袭，正快速思索着脱身的方法，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玉箜篌！”
　　慑人的杀气从背后席卷而来——玉箜篌冷冷一笑，快速转过身，脚尖一点，向旁边躲出一点，“季莫狂，你下了一步好棋！”
　　季莫狂不顾泠烟的玉笛伤到自己，径直撤了刀，刀口一转，就向玉箜篌劈来，被他涉险躲过后，看着那个恨之入骨的人，竟然挤出了一个凄厉的笑容，“我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自然——要下一步好棋！”说着，一挥刀，就攻上来！
　　“华言的命——还来——”
　　旁边的江湖众人已经完全是云里雾里，先是跑出一个乱砍人的，然后就是被砍的被人逼到了外面，随即就是原本在那边打得赏心悦目的两个人竟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还跑去和那个被砍的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只见那两人都是使刀，刀风之凌厉，让站在三米之外的人都觉得脸颊生疼，而这场打斗全然不见刚才的自在写意，来去之间都是慑人的杀气狠绝，宛如修罗地狱！
　　跟着苏龙涧窜到前头来的圣香不顾清微道长等人惊讶的目光，只管看向泠烟。
　　泠烟长身玉立站在原地，轻笑着看着一旁打斗的人。
　　“季莫狂！十年不见！你的功力倒是丝毫未增呢！怎么，就这么点功夫就想来报仇？”玉箜篌一面接刀，一面冷笑道。
　　季莫狂心中一怒，手上加重了十分力道！
　　“华言视你为挚友！你为何要杀了她？”
　　“挚友？”玉箜篌身形一退，笑得诡异，“她发现了我的秘密，我自然要杀人灭口，挚友——算什么。”
　　“你！”季莫狂大怒，怒极反笑，“好、好、好！算是华言看错了人，我今天就取了你的性命——祭奠华言！”说着，短刀扬起阵阵龙鸣，呼啸而去！
　　“季大哥！”
　　苏龙涧赶到前面，却被严崖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放开我！”苏龙涧使劲要甩开他。
　　“寺主要为华言姐报仇！这也是寺主扬名的好机会！你不要多事！”严崖厉声道。
　　“我多事？”苏龙涧眼中泪水滑出，“季大哥内伤十年来根本不曾痊愈，所以他的内功不能再向上修炼，也不能长时间出手！他这样和玉箜篌打，就是去送死！”
　　严崖一惊，下意识地松开手，苏龙涧毫不犹豫地拉开腰间的长鞭，挥舞着长鞭硬生生地插于战局中.
　　原本渐渐占了上风的玉箜篌没想到竟然有人插手，刀速一慢，倒是被季莫狂一刀划过脸部，易容的面具掀起一块。
　　战局一下复杂起来，季莫狂忙中向苏龙涧吼道：“滚开！”
　　苏龙涧一咬牙，不退反进！
　　玉箜篌冷冷一笑，弯刀翻转，避过她的长鞭，就要迎头砍下！
　　季莫狂忙上前一步，一刀截下，雄厚的内力冲进胸口，他不禁闷哼一声，刀速一慢。
　　玉箜篌看准时机，徒手一把抓住苏龙涧的长鞭，用劲一拽，苏龙涧毫无防备，身体登时被拽离了地面。
　　“季莫狂，今日，我就在你面前再现一下，我是怎样杀了华言！”
　　季莫狂蓦然睁大眼，只见苏龙涧的身体在玉箜篌探出的一掌击打下，如断线的纸鸢，不受控制地向崖边飞去——
　　而玉箜篌手中的刀已然探出，就要刺向苏龙涧的胸口！
　　“不！”后面传来了一声嘶吼！
　　玉箜篌眼中尽是狠绝，反而脚下一点，更快地将刀送了出去！
　　季莫狂僵硬的身体似乎这才松下来，但是扑出去的身子已经赶不及将苏龙涧拉回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轻声笑道：“哎呀哎呀，小季季你可欠了本少爷一个大人情呢。”
　　只见苏龙涧飞出去的身体被一双拿着折扇的手在离悬崖不过数尺轻轻接了下来，而接人的人一身锦衣华服，笑若千阳。
　　而玉箜篌声势浩大的一刀也被一只玉笛轻巧地截在了半空中，顺着持笛的手向上看去，一袭白衣飘若谪仙，笑若清风。
　　“原来玉公子有女装之癖啊。”
　　一场原本要血腥收场的打斗就这样被两个突如其来的人打断了，打斗的双方的刀都指向对方，但，却也都被那凭空插入的白衣女子制在了尺寸之间。
　　圣香将已经昏厥的苏龙涧交给奔来的严崖，一把摇开折扇，很惬意地笑了笑。
　　刚才的一切在场只有几个高手才真正的看清了。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距离压扁甚远的圣香和本就站在崖边的泠烟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前疾冲，双双掠过离自己最近的目标，一个施展绝世轻功将人救了下来，一个无比轻松地就将当世两大高手制在了手下。
　　这二人的才智、武功、尤其是惊人的默契，实在让在场之人大惊失色。
　　感觉到那种奇特的压迫感再次让自己无法言语，玉箜篌狠狠地瞪了泠烟一眼，却见她竟然孩子气地向他撇撇嘴，继而转向季莫狂。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他——但杀了他，风流店势必会加快征掠的步伐，现在江湖上没有任何一个门派可以和他们单独对上，也没有一个人有足够的力量率领江湖正道迎接他们的到来——你当年为了华言不惜身入□□，只为约束秉烛寺，今日，为何就不能为江湖大众暂时放下你的仇恨？”
　　季莫狂一怔，面色变化万千。
　　泠烟叹了口气，缓缓道：“如果非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才能熄灭你的仇恨的话——我可以帮你——让华言回来！”
　　季莫狂浑身一颤，忙看向她，只见那双深邃的眼中满是真诚。
　　就在这时，智空方丈等人和宛郁月旦已经走上来，智空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可否向我等好好解释一番？”
　　圣香走上来，只见泠烟平静一笑，道：“好，的确是应该向诸位解释一下，还请宛郁宫主带我们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也好容我向各位细细道来。”
　　宛郁月旦点点头，示意碧涟漪带路。
　　反手将玉箜篌的刀夺下，放开了他。
　　玉箜篌只觉得四肢僵硬，根本无法脱离，却听到了一个清幽的声音，“既然风流店答应我三年内不会行动，我自然不会——不给你们这三年。”
　　玉箜篌一愣，抬头看去，那袭白衣已经渐渐远去。
　　山风呼啸而过，一场本来可能会引起江湖波涛的争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而与其同时，在他们都还不知道的时候，一道圣旨悄然降到了江湖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丞相之子圣香，目无王法，私自动用朝廷虎符调遣军队，与江湖恶人狼狈为奸，皇上痛感其过，今诏令天下，若日后发现有任何江湖中人或朝廷中人与圣香有所来往，一律严惩，决不姑息！”
　　一道圣旨，将所有仍然对圣香身上所牵连的势力垂涎三尺的人，统统挡在了朝廷铁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