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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瞎逞威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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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三人在船舱内躺下,许久不见蓝贝贝回来。乌鸦强撑着站起来,烧了一点热水。他颇懂医理,从灶台里拿了葱姜等物熬汤,然后给重华和李越灌下去,又用毛巾包裹冰块敷在两人的额头上,他俩出了一身热汗,总算好一点了。
重华一眼一眼地朝外面看,嘴里念叨着:去了这半晌,早该回来了,不知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李越两手捧着汤碗,脸颊微红,额角带汗,因为生病的缘故,倒消减了平时的顽劣可恶,露出娇怯怯的少年体态,他笑道:“大概是贪玩,看见街上搭了戏台子就走不动了。”
重华摇头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放着三个病人在船上,他怎会独自出去游玩。”想了想,心中总觉不安,便摇晃着站起来,说道:“我去找找他。”
李越和乌鸦对视一眼,心想:重华哥也太惯他了。他们俩在船舱里呆得烦闷,便也一起出去。三人穿了厚厚的棉衣,戴上斗笠穿上蓑衣,迎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径自往镇子里去了。
大概因为下雪的缘故,街道上空荡荡的。三人在街边买了几个热番薯,又打听了一下。那卖番薯的倒也诚实,笑着说:“刚才有个外乡人被捉到保长家里,想必就是您几位的朋友了。”
李越大奇,问道:“怎么你们无缘无故的抓人啊?”
那人敛容正色道:“可不是无缘无故,我们这个小镇民风最是淳朴,只因为……”迟疑了一下,又说:“跟你们这些外乡人没什么可说的,快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三人只觉得这人颇为蛮横,但也不愿意多生事,就沿着街道来到了保长家里。只见那保长家是一座青砖大瓦房,门口清扫得极干净。院子里乱哄哄地站了许多乡人,正吵闹不休。廊檐下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凳子上,挥舞着手臂做演讲状,大约就是保长了。
三人都觉得好笑,迈步走进来。只见众人团团站定,似是围着什么东西,走到近前,才发现是蓝贝贝,他抱膝坐在台阶上,双手双脚都被缚住了,衣服微破,脸颊红肿,头发披散在肩膀上。
李越和乌鸦都甚为诧异,那保长见又来了三个陌生男子,遂从凳子上下来,微一拱手,神色郑重道:“三位公子从何而……”话未说完,小腹上挨了一脚,身子平平地飞出去,撞到一丈外的桌子才停下。
重华也不看他,蹲下来将蓝贝贝手上脚上的绳索都扯断了,又捧起他的手腕,眼见细细白白的腕子上添了些许红痕,心疼得直吸气,问道:“你身上疼不疼?有人打你了吗?”
蓝贝贝其实也没怎么挨打,见重华对自己这样爱护,倒有些不好意思。
那边保长已经被扶了起来。乡民们又惊又怒,胆子小的远远躲开了,胆子大的则抄起了铁锨犁头等家伙,瑟瑟发抖地朝四人挥舞。保长自觉脸面无光,却也不敢太靠近这四人,只颤声道:“快去报告县衙,就说强盗来了。”
李越笑着走过去,左右两个壮年男子拦他,被他随手一挥,摔了出去。他一手抓着保长的衣领,竟似举小儿似的高高提起来,笑道:“你这老汉,真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四个是何等金贵人物,既驾幸你们镇上,不好好招待也就罢了,还敢私自扣留,真是该死。”说着,竟把那老汉的后颈衣服挂在了廊檐下的铁钩上。
那院子里的乡民何曾见过这样悍勇之人,当下吓得魂不附体,就要往外面跑。李越抓起地上一把铁锨,嗖地扔了出去,直直地插在大门口的青石地板上,竟没入地板一尺有余。众人登时不敢上前,又哆哆嗦嗦地回来,跪下来道:“求大王饶命。”
李越哈哈大笑,他在西域是野惯了的,斯斯文文地跟乌鸦待这么长时间,简直要憋坏了。他随手折树枝做马鞭,威风凛凛地走在廊檐下,说道:“别跪我,给这位蓝爷磕头。”又对蓝贝贝说:“刚才谁打你了?”
蓝贝贝嘴巴一撅,下巴朝人群中一指。
李越会意,一把揪住那个中年男子,手腕一翻,咔嚓两下把那人两只手都折断了,然后说:“便宜你了,若是那位重爷动手,折的就是你这里。”伸手在那人脖子上划了一下。
那些乡民又连连讨饶,李越志得意满,然后说:“爷心情好,虽然驾临本地,却并不打算扰民,都下去吧。”那些人方倒退着出去了。李越又迈步进了屋子,见房内宽敞温暖,东西各有厢房,遂对那保长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保长刚刚从挂钩上下来,这时便哭着脸说:“回禀大王,这里是小老儿的家。”
李越秀眉一扬:“混账,老子要在这里住一晚,你还敢多嘴!”
乌鸦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掏出一锭金子递给保长,说道:“不须麻烦,腾出个干净的屋子就是。”
那保长起初还不敢收,见乌鸦面色温和,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又忙忙地把正屋腾出来给他们住。
重华横抱着蓝贝贝,把蓝贝贝羞得不敢睁眼,直到进了屋子,见四下再无旁人,他才说:“你别这样了,叫旁人看见,很有意思吗?”
重华一心只挂念他的安危,听他这样说,忙端直了身体,满脸通红,低声说:“我……下次不会了,刚才看见你坐在雪堆里,我心里难受得很……”
蓝贝贝想到自己被一群乡民侮|辱,很觉羞惭,忙止住他:“这个就不必再提了。”
李越手里捧着一碟子女人爱吃的蜜饯,笑道:“蓝公子,我为你出气,你高兴吗?”
蓝贝贝不要别人提这个,偏偏李越还得意洋洋地讲个没完,他只得冷笑一声:“欺凌弱小,也算不得本事。”
李越哦了一声,说道:“那么你被一群弱小者欺凌,便算得上本事吗?”
蓝贝贝捶床道:“我夸耀过自己有本事吗?”
李越睁圆了眼睛:“咦,一个人这样愚蠢,脾气还这么大,也真是闻所未闻了。”
蓝贝贝道:“你才蠢,你比我蠢十倍。”
李越说:“你比我蠢一百倍。”
蓝贝贝说:“你比我蠢一千倍。”
李越说:“你比我蠢一万倍。”
蓝贝贝说:“你比我蠢十万倍。”
重华:“……”
重华说:“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吧。李越,别跟贝贝吵架了,去看看乌鸦在做什么。”
李越抿嘴一笑,指着他说:“我知道你要向着他了。好吧,我去找乌鸦。你们两个……嘿嘿嘿,我把门关上,一个时辰够不够?”
重华笑道:“够了,多谢。”
李越迈步出去,将房门一关,门口一只斑纹大猫看见他,嗷呜一声逃走了。他身上自有一种神憎鬼厌的气质,平常生物见了他,都下意识地躲得远远的。
李越往东西厢房里探头,西厢房里的太太小姐尖叫一声,晕了过去,东厢房里的保长咕咚一声,重新跪在地上。李越满意地点点头,负手走进厨房。却看见乌鸦正坐在小板凳上剥洋葱,旁边案板上一个老妇人正咔嚓咔嚓地切土豆,汤锅里咕咕冒着热气。若是旁人看见了,一定会以为这是挺温馨的农家人做饭画面。
李越呆呆地看着,只听见乌鸦和那老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尽是庄家收成之类的话。乌鸦把洋葱剥完了,又起身去看火炉里熬着的汤药,看见李越,笑道:“肚子饿了吗?”从案板上拿起一块刚蒸好的米糕,说道:“过来。”
李越傻傻地走了过来,乌鸦把米糕塞到他嘴里,说道:“自己去外面走走,可别再吓着别人了。过一会儿回来吃饭。”
李越性格躁动狂暴,但见了乌鸦这般沉稳细腻的样子,竟是痴痴呆呆地说不出话,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都十分温柔妥帖,说出来的话也似和风细雨,绵绵地落在他的身上。
乌鸦见他木木傻傻的,也不理会,自去跟那老妇聊天。老妇说的是江浙口音,李越听不懂,乌鸦却能听明白。原来镇上这段时间出了采花贼,弄得许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大了肚子。县衙里也派人来调查过,可那些女子竟连采花贼的样子也说不清楚,因此调查许久,只能无功而返。
蓝贝贝偶然闯进去的医馆,便是新近才开张,专为给那些怀了孕的女子看病的。这些乡民深恨采花贼,却无可奈何,因此见了这些陌生的外乡男子,才十分惊恐憎恨。
乌鸦听了这些,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打算等明日天晴了就启程赶路。他把做好的饭菜和药放在盘子里,跟李越一起回房。李越朝他挤眉弄眼,站在门口大声咳嗽,然后说:“我们进来了。”
乌鸦疑惑道:“你做什么?”
李越笑道:“唉,非礼勿视嘛”
乌鸦醒悟过来,笑道:“你也太把人小瞧了。”这样说着,径自开了房门。见重华坐在窗边看雪,蓝贝贝坐在床上嗑瓜子。李越吐了吐舌头。乌鸦道:“过来吃饭吧。贝贝你先吃,我们三个把药喝了。”
此地虽然是江浙地区,然而乡村毕竟寒冷,屋子里贴墙一排炕,能容三四个大汉睡下。蓝贝贝把床褥揭去,摆上四方桌,然后四人坐在桌边摆放碗筷。窗外雪片纷飞,屋内温暖洁净。桌子上四菜一汤,汤是玉米炖排骨,菜是清炒菠菜、蒜蓉腊肉、麻婆豆腐、蒜苗炒鸡蛋。四人吃着饭,乌鸦又把这村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对蓝贝贝说:“人家被采花贼欺负,已成惊弓之鸟,你忽然闯来,也怪不得他们要抓你了。”
蓝贝贝道:“既然是这样,那也情有可原。”顿了顿又说:“我平白无故地闯进医馆,本来也不对。”
李越哼了一声,哗啦哗啦地往嘴巴里扒饭,心想:“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坏蛋,行了吧。
正吃着饭,忽然外面大门一响,众人朝窗外望去,却见一个老妪举着伞慢慢走进院子来,肩膀上提着药箱,身材甚是痴肥。那保长及夫人忙迎上来,将她领到了西厢房里。
蓝贝贝咽尽口中食物,说道:“这就是那个专门给妇人看病的儒医,我白天被那男子打时,她说,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倒是个讲理的人。”
重华也点头说:“女子谙熟医术,又专门给妇人看病,那可真难得了。”
乌鸦呆了一会儿,开口道:“奇怪,奇怪。适才厨房里的老妇说,这女医生是县衙派来,专门给那些被采花贼玷污的妇女看病的。难道那西厢房里有女子?”
他们四个都是极清闲无聊的,当下胡乱猜测了一番。见那老妇迟迟没有出来,乌鸦收拾了碗筷,要端回厨房,他见李越脸颊上沾了许多饭粒,遂笑着拿手帕给他擦了,又说:“你心里不痛快,可别拿自己肚子撒气。”
李越被他说中了心事,把薄薄的嘴唇扁了扁,捧着肚子站到旁边了。
乌鸦忙碌了一会儿,又回到房间,四人铺了床褥,支起方桌,找来一副麻将,哗啦哗啦地开始玩。忽听得外面一声门响,四人探头去看,只见西厢房房门打开,一缕微光透出来。那儒医拄杖走出,步履颇为蹒跚,门内传来细细的女人声音:“婆婆慢走。”瞧不见身形,但身影落在地面,隐约是个瘦瘦弱弱的女子,发髻垂肩,显然是姑娘打扮,诡异的是肚腹却高高隆起,似是怀胎十月。
四人瞅着那个影子发呆,但很快西厢房的门被阖上。保长夫妇一起送儒医出门,那儒医看起来痴肥,步伐倒是稳健,迈步走出院子,消失在风雪之中。
蓝贝贝摇头道:“可怜,这么如花的姑娘,竟被采花贼糟蹋,如今怀了身孕,更是可怜。”
乌鸦坐回位置,呆了一会儿,说道:“这好像不太对。”
李越自顾自的地洗牌,哼了一声:“管别人做什么,咱们玩咱们的。”
乌鸦不语,重华又朝雪地里看了几眼,说道:“是有点不太对,那个儒医的脚印,未免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