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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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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我家公子命苦啊……”
萧霜易无奈的蹲在地上,听着面前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的哭诉着。
“大公子聪敏机智,二公子乖巧可爱,把家里上上下下迷得不要不要的,可我们小公子,除了练武还是练武,见人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他吭吭唧唧的说着“要不是家主护着他,他早就被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哥哥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呀!”
萧霜易只好顺着他的话接着问道:“你们家主既然这么喜欢小公子,怎么他丢了连找都不找呢?”
那人呆了一会儿,又哇的一声哭开了。
“姑娘你是个妇道人家你不懂啊,小公子丢的时候,家主一边哭一边跟我说,这个家,还是不待为好……”
哦?萧霜易饶有兴趣的挑挑眉。
“不待……”
“则之,你说够了没有。”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是慕容潭。
萧霜易轻笑一声:“则之?你是宋则之?”
宋则之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个哭哭唧唧的年轻男人居然就是那天和兰谦一起挡在东皇人面前的浓眉高个儿少年——宋则之。
无怪她总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他今天磨磨唧唧哭哭兮兮的样子实在和那天的英勇不搭边。
慕容潭缓步走进来,冷声道:“还不快给殿下松绑?”
宋则之嚅嚅应着,却不肯动。
慕容潭沉下声音:“宋则之,你来书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您说跟了您,就只能听您一个人的话,不能再听家主的话。”
“你答应我了。”慕容潭淡淡的说道:“宋则之,慕家不要言而无信的人,我身边,更不需要。”
宋则之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停下哭音,干脆的开了门,给萧霜易松绑。
慕容潭看了他一眼,道:“跪下,给殿下道歉。”
“啊?”萧霜易忙摆手:“不必不必,本宫也没吃什么苦……”
“宋则之,跪下!”慕容潭突然厉喝一声。
宋则之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萧霜易膝下。
一只箭贴着他的头皮擦了过去,重重的插在了墙壁上。
一站一跪的两个人登时噤了声。
慕容潭看了宋则之一眼,对萧霜易微微额首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吧。”
萧霜易抬起头,刚要说什么,目光却定住了。
“顾……”
梅园,萧霜易的院子,一群人已经乱成一团,慕容潭不管不顾的跑了,顾景疏却不着急,靠在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捏了几个梅干吃了,突然说要出恭,还非要梁大少主扶着。梁武本来已经怒了——士可杀不可辱,顾景疏这是把他家少爷当粗笨小厮了!
但梁梓遇却说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居然就这么谈笑风生着扶着一步一晃的顾先生出去了。
萧霜旻兰谦梁武沉着气又等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萧霜易的一点儿消息,萧霜旻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就算清冷不近人情如萧三殿下,也只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
尽量缓着脚步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梁武突然道:“这顾先生是怎么了?出恭怎么这么久?”
萧霜旻愣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道一声:“坏了!”
忙派人去找,果然,空空荡荡的茅厕里,除了飞舞的绿头蝇,哪儿还有半个能动的影子?
兰谦惴惴不安的看着这位殿下阴了脸,冷笑一声派人围住书院,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浓烈的担忧。
景疏啊景疏,你可千万别玩什么鬼把戏。
皇太女殿下……千万不能出事啊。
“殿下可还安好?”
顾景疏含笑站在小黑屋的门口,黑发蓝衫,长眉微挑,凤眸含笑,淡色的唇挑出一线笑意。身后,月明如素,手中,孤灯独明。
“你……”萧霜易怔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轻咳一声,她亦是含笑问道:“先生的毒解了?”
顾景疏点点头,道:“多亏梓遇师弟,在下毒劲儿刚过,行走不便,来这儿,也是拜托他带在下来的。”
“梁梓遇?”萧霜易笑起来:“他现在人呢?”
顾景疏神色一凛:“去追那个刺客了。”
“追刺客?”萧霜易忧心起来“他……”
顾景疏笑笑:“殿下大约还不知道,梓遇师弟乃是如今天下第一杀手联盟‘月度宫’的少宫主,武艺高强的很。”
萧霜易松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慕容潭此时也训完了自家的小厮,四个人从地牢里走出来,萧霜易回头一看,微微笑起来。
“殿下笑什么?”宋则之好奇的问道。
“果然是这里。”萧霜易摇摇头“本宫在里面的时候,就觉得大约是被关‘禁闭’了,果不其然。”
宋则之斗胆追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的?小的一直蒙着殿下的眼睛,进来的时候,殿下也确实是昏迷的。”
“本宫在这里关过,除了书院的禁闭室,本宫也想不出来,还有哪个地方地牢会特意给犯人换当年的新稻草。”她和顾景疏对视一眼,俱是一笑。
顾景疏接过话头:“嗯,那个稻草躺上去松软清香,实在是很好记。”
宋则之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慕容潭却突然觉得那两人的笑容有些……有些碍眼。
为什么呢?他迷惑的看看天上的一轮明月,明明不应当这样啊……殿下毫发无伤,顾兄的毒也解了,他把他们当朋友,现在明明应该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碍眼呢,碍眼的,明明应该是是不喜欢的人啊……
“慕容贤弟?”顾景疏侧头看看一脸迷茫慕容潭,刚要问他怎么了,远处的山林里却响起一声凄厉的哨声。
宋则之顿时变了脸色,慕容潭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是我和家里约好的失败的信号……可是……”
慕容潭眼色一冷,抬腿就要踹他,顾景疏忙拦下,正色问道:“则之,这个新号发出之后,会怎么样?”
不过片刻功夫,宋则之却已经冒了一头一脸的冷汗,他嚅嚅着答道:“失败了的话,家里就会派他们过来……”
“他们?”萧霜易疑惑的喃喃着,刚想问他他们是谁,顷刻间却已经有了答案。
小黑屋四周的树梢上,屋檐下,草丛中冒出了无数的黑衣人,手持弓箭牢牢地对着他们。
“这……”顾景疏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就算不是亲爹,也不能这么对儿子吧……”
“这不是家主的安排。”慕容潭突然出声道:“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就是死于利箭之下,从那以后,慕家再无弓箭。”他冷冷一笑,扬声道:“大哥,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否?”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那被寄予厚望的小弟,果然聪明。”一个阴鸷的声音从黑衣人后面传出来,众人恭恭敬敬的让出路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阴笑着看着众人,冲身后抬起手,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过,你的聪明,也到此为止了!”
“唰——”利箭上弦,黑衣人们举起弓箭,对准几人。
男人的手慢慢向下,眼睛却牢牢的盯着几人,似乎要享受眼睁睁看着他们临死前绝望的那份快感。
“放——”
“我看谁敢放。”慕容潭淡淡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碧色的玉佩。
轮椅上的男人登时变了脸色:“慕祈安,家主令怎么会在你哪?”
慕容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慕祈安是谁?吾乃慕容,慕家第十九代家主,慕祈成,见到本家主,为何不跪?”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与萧霜易类似的矜贵傲气,顾景疏不由得微微侧头,看见萧霜易正神色清淡的看着那些黑衣人。
远山眉浅浅的蹙着,比一般女子狭长深邃的多的眸子微微垂下,唇角微弯,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动声色的轻蔑和深入骨髓的矜贵。
而慕容潭与她的神情,则是分毫不差。
那是他读多少书,胸中有多少韬略都得不来的东西。
大敌当前,他却突然觉得累了,夏风清爽,他却只觉得冷,只想找个地方坐一坐,给自己倒杯热茶,歇歇脚,暖暖心。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鸿鹄岂知燕雀之意哉?
他一身算计,两袖孤傲,满心韬略,萧霜易曾说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野心,他也曾这么以为,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和这些天潢贵胄的区别。
他满眼野心,是因为他不得不如此,他不如此,前生就连兔死狗烹都没有,终其一生,不过一庸人耳。
而这些人的野心,是因为他们想要更多的东西,慕容潭想要自由,而萧霜易,想要礼乐重建,天下大统,锦绣江山都姓萧。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想到,如果……就做一庸人会怎么样呢?
他缓缓的后退一步,又一步,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萧霜易身前。
又一只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重重的穿过他的左肩,他吃力的抬起头,看着终于变了脸色的萧霜易,微微一笑。
可是好像,这一世的野心,也不完全是为了报仇雪恨和名扬天下呢。
是从什么开始,有了其他的东西,混进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