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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修)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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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霜易从一片黑暗里睁开眼晴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却并不是如她所想一般的阴曹地府。
而是——
不甚整齐的摆满书卷的紫檀龙凤纹立柜前,放着嵌白玉雕云纹插屏,而插屏前面的紫檀平角条桌上也同样杂乱的摆满书卷,一只雕琢精细可爱气派的汉白玉狮子压在那一卷已经看完的书籍上,风雅却不够整洁,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东宫书房!
此时她正坐在桌前,身上穿的是年少时最爱的那件烟青色松江三棱布长衫,手上提着一支沾好墨的笔,因为长久没有写字,笔尖下的宣纸上已经晕染开一团墨色。
书房里静悄悄的,墙角的紫砂香炉里飘出淡香悠然,除了她之外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影,是她特意吩咐过自己读书时不许宫人来伺候的效果。
她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十指尖尖,不染蔻丹,十足是双少女的手!而自她登基之后便永远染着朱红描金的蔻丹以示尊贵!
心里蓦然涌上一个念头,她冲出门去,第一眼就看见原本在三年前就已经出嫁了的自己的贴身宫女——雁回。
“公主,您怎么出来了?”雁回吓了一跳:“不是说要帮陛下批改清河郡大旱的折子吗?”
清河郡大旱?萧霜易眼前一亮,这是十年前的初夏,父皇还未去世,自己还在做皇太女的时候!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竟给了她重来一世报仇的机会!萧霜易几乎想仰天长笑,十年来的事情一幢幢一件件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走过,掌握了这些信息,何愁不能一统天下?何愁不能一雪前耻!然而一下秒她的眼皮一跳。
十年前……她缓缓眯起眼睛,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
天下第一名士,西辕首辅,顾泊顾景疏!
她要出宫!
不过,在出宫之前,还要先做件事情。
她要去见一个人。
沉思片刻,她快步走回屋内,在书案前站定,提笔飞快的写下几个大字,然后把纸叠起来,拿起一旁的铁箍捆好,朗声叫道:
“雁回。”
“奴婢在。”雁回忙上前低头道。
“把这封信传书给魏七。”
“是,殿下。”
雁回拿着信,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反手攥紧袖子,萧霜易眯起眼睛。
当年轩辕彼一朝之间对她态度大变,那时她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只以为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的十年里,她也不是没有细细思索过这件事,却终究不愿怀疑自己的枕边人,但现在看来,有些事却是不得不查一查了。
魏七所属的隐龙阁是历代东宫专属组织,只效忠于东宫,让他来查这件事,她很放心。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
整整十年,同床共枕,轩辕彼就算是石头做的,心肠也该化的差不多了,更何况他对风露风华的疼爱,她都看在眼里——那确确实实是真的。
想起那一双儿女,萧霜易闭了闭眼,指甲隔着软软的布衫,扎的手心生疼。
轩辕征攻进城来的前一天,她叫隐龙阁把两个孩子送走了,可是现在她回到了十年前,知道他们父亲不是良人的她,必然不会和其在一起,那么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因此消失了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深吸一口气,她慢慢睁开眼睛。
“雁回!雁回!”
“奴婢在!”刚刚放飞了信鸽的雁回忙跑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宣,西辕质子轩辕彼觐见。”
“是,殿下。”
轩辕彼进来的时候,萧霜易刚刚改完那封清河郡大旱的折子,见他进来便把笔搁到一边,淡淡的笑着看着他。
轩辕彼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行了礼,默默的垂首站到一边。
萧霜易细细的看着他,依旧是那张眉目隽秀如画的面容,依旧是那身天水之青的长衫。
可是却不再是当年她心里那个干净的不惹尘埃的少年了。
“在帝京过的还习惯吗?”她突然问道。
轩辕彼面无表情的答道:“谢皇太女关心,还好。”
“比起在西辕呢?”
“嗯?”轩辕彼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眸子写满茫然。
萧霜易心里一紧,就是这个表情,干净又茫然,像沼泽身处的一片雾气,从来没见过人烟,干净的不沾一点儿烟火气。
让她着了迷,着了魔,亡了国。
她无声的攥紧垂在书案下面的手,逼自己放下心里不断闪过的一个个疯狂残忍的念头,露出一个亲善随意的淡笑:“本宫问你,帝京的生活好,还是西辕的生活好?”
轩辕彼低下头,淡淡道:“各有各的好。”
萧霜易扬起眉:“说来听听?”
轩辕彼有些纳闷的看了她一眼,有些搞不准这个年少有为的皇太女是想找他拉家常还是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西辕我是庶子,不受宠,日子过得不如在帝京,来帝京之后,日子好过了许多,但又很想念我母妃,不过……”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他不常笑,但一笑起来却如春风十里,暖到让人迷惑。
“你笑什么?”萧霜易看着他的笑呆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了一个人。”他敛起笑容,规矩的答道“一个总是照顾我的人。”
“是……”是素馨吗?萧霜易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还是把话收了回去,看着那张年轻干净的面容,又想起那仿佛还历历在耳的呕血哭诉,她突然觉得有些倦了。
罢了,罢了,不甘心又怎样,重来一世,便重新开始好了。
故去之人,不如不见。
慢慢的靠在椅子上,她闭上眼,冲他挥挥手。
“本宫有些倦了,你……你下去吧。”
她没有看见,那原本一脸淡漠的少年在这句话之后突然惊讶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双让她迷恋了整整十年的澄澈眸子里,闪过一丝强烈的不解。
接着,他低下头,规规矩矩的沉声道:“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