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楠记》西颐

1、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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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声，徐楠生气的摔上了门，心里感到很堵得慌，嗓子眼里有一股气憋在那里，噔噔地跑下了楼梯。楼道里黑暗，没有灯光，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了，只有墙角边智能电表的指示灯微弱的闪烁着。
　　这是一幢建于60年代的老房子，一派低矮破旧的景象，住房们全在阳台下搭起了颜色不一的塑料棚，高高矮矮，长长短短，看起来拼凑的积木参差不齐。楼道内昏暗潮湿，墙上凹凸不平，随时都可能脱落。形成的裂痕一道道就像布满皱仄的脸。楼房外墙皮早已脱落了，很多株爬山虎手足并用，拼命往上攀援，墨绿色布满整面墙，整个院子显得更昏暗压抑了，感觉阳光都透不进来了。
　　徐楠和李强就住在二楼，这二楼的房子原本是李强奶奶单位分的房子。他奶奶有四个儿子，但只有李强一个孙子，其他都为孙女。李强奶奶很看重这个孙子，认为是李家的独苗苗，特别宠爱。在她死后，产权顺理成章成了李强的。李强的父母为了这继承，象征性给几个兄弟几千元作为经济补偿。
　　可几年后，中国房地产得到空前的发展，成都三环内房价徒涨，这个破旧的小区也成了灸手可热的拆迁房。几个兄弟幡然醒悟，导演着哭闹，上吊下跪的闹剧，不亦忙乎，目的是想夺回房子进行财产平分。奈何李强的母亲野蛮泼辣，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拿出当年的黑字白纸，声泪俱下，控诉利熏亲情。至此，在利益面前，亲情浅薄如一张白纸。纸已破，情则断，兄弟阋墙，众叛亲离，分道扬镳，反目成仇。
　　刚一下楼，一股冷咧的寒风吹过来，徐楠不禁打了寒战。深秋时分，细雨淅沥，潮湿滞重空气，两边破烂的花苔里，眼见着花儿都败了，枝叶低垂，不见半点生气，只留下一片荒凉，斑驳的杂草和某株凋零的碎瓣。
　　走出小区，远处灯光昏黄着明明灭灭。路灯已亮，灯光投射到下过雨后低洼的水处，白粼一片。这条已被无数货车辗坏的道路，到处泥泞，高低不平，泥沙和基面分离，路边的泥土也顺势雨水的冲刷到路中央。路边的垃圾箱也不知被谁弄翻了。
　　傍晚，像一堆破旧的烂棉絮。暗的，灰的，泥泞的，湿辘的，伴随徐楠灰暗的心情，遁入渐黑的夜色，都挤进那浑浊糟糕的垃圾桶里。
　　徐楠漫无目的走着，到路口了，她茫然，不知所措，向左走？向右走？每个方向都仿佛竖起无形的禁止标志，无论往哪里走，都无法预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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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时候，窗外清洁阿姨沙沙的打扫声，鸟儿的翠啼声吵醒了徐楠，由于住在二楼，厚实的窗帘重重的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不知道是几点。她支起身子，准备看下时间，发现手机的绿色灯光闪耀着，原来有一条未读的短消息。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大学同学陈谦，晚上十一点发来的消息，“最近好吗？有空出来坐坐。”
　　她慌忙回头看了看李强，他正熟睡着，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她迅速删了信息，如释重负的看了下时间，七点，还早呢，她又缩回被窝里，再也睡不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默默的发着呆。
　　李强迷糊间感觉到她的动静，用强壮结实的臂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的手臂咯着徐楠的颈部酸疼，她有轻微的颈椎病，经常因为颈血液供血不足引起头痛脑涨。她轻轻移开李强的手，缓缓辗转下身子，倾侧于右边。
　　他昨夜又打了一夜的英雄联盟，凌晨才摸上床睡的。徐楠睡眠极浅，只有有一动静，她就会醒来，然后一二个小时都睡不着了。她特讨厌他这样。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不听。他这样失业待家，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天天沉迷于网络和烟草中，铁青的脸色，皮泡眼肿，精神萎靡不振，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得像个瘾君子。
　　房间刮涂的墙面有点掉白灰，有时不注意，衣服会蹭上一块，房间的右顶部挂着一空调，空调外壳有些变黄，出水管上有蜘蛛网，密密的结在墙上。伸进墙内的管道有些漏水，水渍渗湿了墙壁，日积月累，墙皮有暗绿色的苔癣。
　　她也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突然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李强的妈打来的，她拿起电话，怕吵醒李强，来到客厅里，轻言细语接听着。今天是周六，他妈叫他们俩回家一起吃饭。
　　放下电话，她感觉有点沮丧。好端端的一个周末，想放松下，好的心情就要被破坏。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听教导。千变万变的内容，中心思想无非就是，你离过婚，又是农村的，我的儿是未婚，又比你小，长得英俊，又是成都本地人，你找上我家，是你祖上积的德。以后你们结婚后，你应该感恩戴德，做牛做马侍候好我的儿，照顾我们老俩。
　　很久一段时间，徐楠都觉得城市本地人有一种很强地域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充斥于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你是外乡人，无论你有努力，无论你多能力，他们都不羡慕你，好像他们才是血统绝正的贵族痞子。城市本地人永远生活在自己的狭隘之中，不清楚外地人到底为什么在奋斗。
　　磨蹭到十一点，李强才很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嘟嘟囔囔穿好衣服，一起走路到他妈家。他妈家也不远，抄近路的话只要十几分钟。
　　经过几日小雨后，街道两侧变黄的落叶，夹着雨水片片飘落于地面，绚烂的颜色随着汽车的疾驰在空中流连飞舞。
　　穿过泥泞的马路，来到对面农贸市场，简陋的棚式建筑，到了后门，便可以望见一条断头路。路边是一棵棵笔直的大树，四面还用墨绿色的金属扶持住。旁边是刚平整好的草坪，草坪边稀疏点缀着绿色的兰类植物，泥土散发着雨水侵入后的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