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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幸运 ...

  •   凯匹特的人民怀念旧时光,

      那时花儿艳丽,葡萄酒飘香。

      总统的王宫在夜夜歌唱,

      哪像现在,哪像现在,

      唯有嘲笑鸟的余音在施惠国中回荡。
      ————————————————————————
      妮特在的地方,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一路上总有人将各种各样的东西向她的脚下扔去,但她只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尽力不注意到其他人嘲笑的模样。

      走廊右边的彼得三个月前还邀她去家中做客,现在正和他身边的人远远指着,表情狂傲而讥讽。

      前面的安娜曾过得像个公主,身边总有几个小跟班被指使做这做那,现在却站在角落里,手里拎着前面十三区转学生的书包,神情小心翼翼而带有讨好。

      每个人在战争前都站了队,而游戏结束后,有赢有输,区别显而易见,有人从讨好变成了倨傲,也有人从备受宠爱变为了千夫所指。

      而妮特毫无选择,因为她是前任总统雪诺的孙女。

      他的爷爷,在她的记忆里虽严厉却十分宠爱自己。她还记得在总统府的午后,自己扑到他的怀里撒娇,在种满白玫瑰的温室里饮茶,和蔼地听着自己在学校里的趣事。阳光透过透明的屋顶射在水晶桌上,他们一起惊讶地发现一种金色的小虫子。她的爷爷笑着告诉她这大概是个新品种,让她捉好拿给昆虫协会的人登记。

      之后,战争爆发了。她的爷爷很忙,忙到妮特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他被处死的那一刻。

      她的小虫子在慌乱中不见了,而人们说爷爷身上玫瑰的香味是为了掩盖他身上的血腥味,那间充满阳光的温室也成了囚禁他的地方。

      妮特有点想他了,因为只有他会给自己拥抱。

      每个人都说战争与孩子是完全无关的,但每个人遇见她都低着头,好像在躲着最可怕的疫病。学校里无数人曾愤怒地冲到她的面前,控告着她的爷爷为他们带来了怎样的灾难。最开始妮特感到无措,然后习惯了章程般的道歉。

      “可我也失去了我的家人啊。”妮特常常会这样想。

      妮特有时会觉得他们认识的雪诺总统和她的爷爷大概不是同一个人。他们说的雪诺总统残暴而无情,而她的爷爷只是个会在玩国际象棋时悔棋的老人而已。
      ————————————————————————————————
      最终他们决定把她送到第十二区。

      美名其曰给予妮特在战争后更好的休息和照顾,但谁都知道那其实是流放。

      十二区所见之处都是一片荒凉,枯黑的树木歪歪地斜在草堆中,被火焰烧焦的墙壁大多都已不完整,远处是幽深而阴暗的森林,即使在城市里也能听见嘲笑鸟们此起彼伏的鸣叫声。

      妮特想到过会见到凯特妮丝,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一对年轻的男女站在胜利者村的庭院里,手里拿着几支植株,正在背对着妮特交谈着。妮特认出那是樱花草。

      尽管妮特不想打扰他们,或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交谈,她放轻了脚步,但经历过战争的人们总是不会掉以轻心,他们一起转过来,警惕而防备地盯着她。

      “啊,这就是嘲笑鸟。”妮特被凯特妮丝的目光盯得往后退了一步。凯特妮丝与屏幕上有所不同,她看起来更加健壮,也更具有一种反抗的美。而她的眼睛——那双使得妮特一下子被吸引的眼睛,也更具坚定的神采。

      而旁边的人正是皮塔.麦拉克。毫无疑问,在饥饿游戏开始时,妮特便已经认识他们了。

      若是在从前,妮特一定会很兴奋,他们是她最喜欢的贡品,在他们获胜那会,妮特也曾和学校里所有女生一样,梳起了凯特妮丝标志性的发辫。“但现在是不同的。”妮特想。他们俩仍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甚至带有一点仇恨。妮特当然知道为什么。她的爷爷曾将麦拉克先生洗脑作为武器,用以伤害凯特妮丝。而这位嘲笑鸟,恰巧是她爷爷最大的仇敌。

      这样的眼神和学校里无聊的嘲笑是不同的。妮特匆匆往后退了一步,绕过花坛,就带着行李跑进自己那栋有着巨大石柱的房子里去了。

      妮特很孤独。在十二区里只有四个人,而她害怕见到他们的眼神。除了拿取第一区送来的食物以外,妮特从来不出门。她每天在家所做的,就是清理房子,看看书,做做家事罢了。偶尔会有一只胖胖的猫跑到她这里来,那就是妮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了。她可以和猫儿聊聊天,在刚清扫的地毯上滚一滚,大声地笑一笑,可它总是会走的,到那时,妮特又是独自一人了。

      过了几个月,她才知道黑密斯先生住在隔壁的房子里。那是在一个夜晚,她听见门外有声音,开门才发现黑密斯醉倒在妮特家门前。但她刚刚想将他扶起,他自己就站起来了。不过也总是个能与妮特交谈的人了。

      很快,又一个冬天过去了。妮特渐渐习惯了在十二区的生活。她偶尔会和凯特妮丝及皮塔在院子里遇见,但他们从未交谈。更多与她来往的是黑密斯先生及那只大胖猫。但梦魔有时会将她惊醒,她总会想起那个早晨,带有一区标识的飞机从天空放下炸弹,总统府前的尖叫和哭闹声在一瞬间巨大的轰鸣之后停了下来。妮特在后院听见了爆炸声,抬头望见旁边的父母一脸惊诧。她知道门前都是凯匹特的孩子,祖父曾下令战火不能波及到那里,但它仍然发生了。然后便是父母与自己的分别。她不曾想到自己将再也见不到他们。

      惊雷乍起,刚好把妮特从梦中唤醒。初春有点凉,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但门外的庭院里没有人。妮特觉得家里闷得难受,索性撑着雨伞,走到稍稍被雨水沾湿的庭院中,找到最近的长椅坐下。妮特有些惘然,她尽力把这归结到阴暗的天气上,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在战争结束后,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憎恨她,只因她是那个雪诺的孙女,即使她什么都没做。

      长椅的另一端有人坐了下来,她棕色的发辫垂在胸口前。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间只剩下雨滴击打雨伞的声音。

      “你说,”妮特盯着地面。“你说,战争真的与孩子无关吗?”

      旁边的人没有讲话,妮特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战争与孩子无关,不应该将仇恨带在孩子的身上一起成长。可我感受到的却不是这样。那个早晨,铁门前站的全是孩子;而饥饿游戏,也是孩子们的战争。至于我,所有人都对别人说,妮特是个孩子,这场暴政当然与她无关。可在那天之后我所遇见的所有人都对我冷漠以待。在学校的过道上,在有着士兵的大街上,总会有人冲上来,告诉我他们的家人如何惨死,而我应该为此羞愧,也该为我家人所做的一切负责。可天知道我只不过14岁!“妮特看着对面少了一个头的美杜莎石像,神情麻木,眼泪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雨滴划过雨伞,流到她驼色的裤子上,渗成一滩棕色。

      她擦了擦眼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曾去过校医室,想找个人谈谈,而那位可敬的医生,是这样告诉我的。”她坐正了身子,装作一派轻松的样子,神情轻蔑地开口道:“‘雪诺小姐,你是幸运的,至少你没有像你的父辈一样被处死’幸运——你能相信他竟然这样说吗?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而我却该因此感到幸运吗?!”

      雨渐渐停止了,清晨的十二区被包裹在暖黄色之中。但妮特裤子上的水渍却仍在不停地变深,变大。一只手在离她背几厘米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拍着。妮特再也忍不住了,她丢下伞,大声地哭了起来。

      “你能相信吗?”她的声音不停的因哽咽而停顿,“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我身边的人都对我恶言相向,而他——他竟然说我是幸运应该感到幸运。”

      “在这场战争里我没有下达任何伤害他人的指令——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但仅仅因为我姓雪诺,我就应该受到所有人的职责吗?”

      凯特妮丝抱住了她,轻拍着她因哭泣而颤抖不止的双肩,等她渐渐平静下来,才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妮特,这不是你的错。时至今日,我仍然憎恨你的爷爷,他使我失去了家人和朋友。但后来,我才知道,我失去我的小妹妹的原因是一场无聊的政(和谐)治作秀。而正是这些,使我失去了我的亲人。你和我的妹妹差不多大,你们都是孩子,在大人的战斗中牵连到的孩子。我曾变成一个无聊的大人,我曾与其他人一样,失去了她的悲痛转移到你的身上,化作仇恨。”

      “我忘了你也不过是个孩子,一个不该被战争影响的孩子。”

      “你是美好的,而我该为我对你做过的一切蠢事而抱歉。”

      妮特抽抽搭搭地说:“我……我得想想,我得想想是不是该说‘没关系’”

      凯特妮丝绽开了笑容,摘下长椅旁的一株蒲公英,递给了她。

      “那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毕竟我真的很想和你交朋友。”

      “至于你所问的问题嘛,”

      “我仍坚持我的观点。”

      “孩子是不应该被卷入任何大人之间的争斗的。”

      妮特看着晨曦下的凯特妮丝,微黄的光圈笼罩着她,显得她因坚定而沉着的眸子越发耀眼起来,她看起来十分温暖,因为这样,即使阳光有点刺眼,妮特却不顾眼睛疼痛,直直盯着凯特妮丝。

      “雨停了,冬天也已经过去了。”妮特悄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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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对于妮特来说真的很短很短。时间改变了很多,妮特渐渐不再做噩梦了,黑密斯也不再酗酒,凯特妮丝和皮塔开始住在一起。一切都在往好的情况发展。

      她常常去照看庭院里的樱花草,在阳光透过树林间缝隙时,她会和凯特妮丝奔跑在十二区森林之间,凯特妮丝教她如何使用弓箭,但她发现剑和匕首更顺手。

      “凯特妮丝,”在一次捕猎后,妮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笑着看着她,“你常说你的父亲很伟大,她挽救了许许多多人的生命,可是你知道吗,你也像他一样,治好了我的病。”

      “好吧,”凯特妮丝眨眨眼,“是你治愈了我,你使我明白了我始终坚持的该是什么。我想我是幸运的。”

      妮特只是微笑,心里的暖意在胸膛中止不住地膨胀,即使在初冬微凉的季节,但她仍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温暖。

      “我也认为我现在是幸运的了。”妮特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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