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露滴清响》颜无水

1、木垒纪行

　　离开北京的那日，忽忽的炸了半夜的雷。睡不着，便守了一宿的灯火。透过雨声，窗外遥遥传来世界杯决赛的喝彩，此起彼伏。待渐渐天色微明，雨亦晴了，空中压着低低的阴云。

　　当飞机呼啸着穿过弥漫的云气，眼前豁然开朗。脚下的云，时而静止停滞，时而奔涌流泻，变化多端，轻柔松软，却又亮白得耀人双目。天空是一抹色的蓝，纯净的，不带半点杂质。

　　曾经的无数次揣测，无数次暗想，下得地来被乌鲁木齐明媚的阳光一晃眼，顿时无影无踪。沿路戈壁滩茫茫无垠，裸露的焦土上倔强存活着一丛丛野草，生机盎然。不只是这些，还有沉甸甸的春麦，散落在四处的不知名小花。一时间，青翠的，明橙的，赤红的，土黄的，银白的，深深浅浅，各种颜色夹杂斑驳在一起，每一种都无比鲜艳。

　　渐渐天光黯淡，彤彤的落日在天际划出长长的痕迹。远丘近田都被抹上艳艳的红色。从未见过这般醉人的酡红，勾魂摄魄，直烧到人的心坎里去。

　　木垒县城仿佛十年前故乡的小镇，窄窄的街道，彰显出繁华的雏形。不多的几个行人，彼此间匆匆擦肩而过。不富足，但是很努力的为自己小小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滴汗水都是值得。

　　之后的几天，访谈加访谈，下乡加下乡。有时是雨，草木异常饱满温润的色泽，宛若江南；有时是晴，汽车飞驶扬起漫天的尘土，一路颠簸。飞翔的白鸽掠过清真寺顶月牙形的标志，惊起的麻雀窜上田间旧衣装成的稻草人，叶隙间漏下的几丝阳光洒上厚厚的枯叶，新生的嫩草爬上泥夯的土坯房。西吉尔镇孩子们天真的笑容，灿若阳光的温度；维族少女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优雅动人；哈族的父老会将你请进屋，斟上一碗可口的奶茶。留在木垒的日子，分分秒秒，弥足珍贵。

　　临近中蒙边境，惶惶然，半步也不敢迈得。鸣沙山流泻的细沙，胡杨木曲折的造型，广袤的苍穹顶云卷云舒，变化多端。

　　天与地的尽头，远山如黛。云与山的彼端，是不是还是云与山？

　　然而，木垒并非桃源。

　　貌似满足的生存状态下面，农民挣扎的，不是生存线，而是生活线。没有存款，必须依赖短期借贷发展生产，其实他们的幸福，还是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年轻的，力壮的，聪明的，精干的，背井离乡，谋求他们同样艰难迷茫的未来去了。午后的小村庄，寂寂无人，小扣柴扉久不开。

　　有时我会想，是不是到最后，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抑或是一家一户的全部离开？二十年后，今日欣欣向荣的景象，会不会成为一片废墟，与戈壁化为同色，抑或是衍生成为工业化的城镇，高楼林立？究竟什么才是他们的出路？究竟他们的路有多远？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成长、经历、奋斗，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祝他们幸福！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大一实践的回忆发上来，那是篇6000余字。比不得这篇写倦了，草草收的笔。但实在里面真实的地名人名太多，只得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