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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十一
      这是冬日难得的晴天,玻璃窗筛去阳光的清冷,保留了它的温暖内核。一缕光线穿过玻璃,抚摸着肖梧,从额头到眼睛。

      肖梧感觉眼皮暖暖的,睡意潮落,将沉浮于梦境之海的肖梧抛在了现实沙滩。

      他抖抖脑袋,小辫也随之晃动,像头刚睁眼的小狮子。挂钟显示现在是11点10分,起得还不算太晚,他想。走下了床。

      吃饭的小方桌上,一个瓷碟罩着他的早餐。肖梧打开一看,一碗小米粥冒着热气,四个包子,一碟咸菜。

      肖梧饿极了,很快就将这些吃的一扫而空。但他还没吃饱,他打开小冰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几份速食意面和三明治——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可能是哪次陈寂过来时顺手买的,这会儿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把一份意面放进微波炉,定时,嘀的一声,意面在光中旋转起来,开始接受无数粒子的轰击。肖梧打了个哈欠,揉掉眼角的眼屎。

      他没告诉陈寂的是,前天,他接到老家的一个电话。父亲心脏病突发住进医院,要做一个大手术。老家不指望他能出多少钱,只希望他能回去看看。他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

      两年前的那个大年夜,万家灯火中,他和家人谈崩了,热气腾腾的饺子没动一筷子,他背着吉他,揣上两千块,在大雪纷飞的夜晚离开了那座小城。这之后直到现在,他没回过家,家里打来电话的次数用一个巴掌就能数清,每次最多持续两分钟。他开始忘记一些人名和地名,还有一些面孔。

      但这个电话并未让他有多少回去的打算,他觉得家乡身处另一个遥远而偏狭的地方,无法接纳他,作为传统意义上的失败者。父亲一直有心脏病的毛病,这几年也许病情有所恶化,但肖梧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晚上父亲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离开这个家门你就别再回来,父亲用决绝的眼神这么说,他几乎不敢相信那眼神里充满仇恨和愤怒。也是那个眼神让他下定决心,永不归家。

      现在他们想起我了,肖梧不无幸灾乐祸地这么想着,或者在这个层面上,他仍是未成熟的,他仍然无法用一种理性的态度面对他和家人间的沟壑。

      仇恨一旦形成,将难以根除。

      晚十点,窄巷酒吧。

      都市的年轻人们三三两两坐在酒吧里,随吉他声轻轻摇晃。岩层纹理的墙壁上挂满画框和乐队演出海报,彩色便签纸贴满一层又一层。微光从木板的缝隙间渗出,氤氲在啤酒和原木的气味中。不远处的舞台上,海水般深蓝的灯光包绕着驻唱者,他抱着吉他在弹一首美国的流行乡村民谣。

      陈寂手里拿着瓶科瓦娜,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肖梧。

      肖梧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在solo的间隙抬起头朝舞台下看了一眼,尽管只是一瞥,但他迅速地抓住了那双清亮的眼睛。

      他朝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对方也抱以微笑。

      肖梧弹完了一首曲子,喝了口水,对着话筒低声说:“下面这首歌送给我的一位朋友,尽管我们只认识了两个月的时间,但感觉像认识了很久,这种感觉挺好,也感谢喝酒的时候有你。歌是周云蓬的《九月》,希望你和你们能喜欢。”

      他开始拨动琴弦,左手在琴品上滑动,如同泉水叮咚,重复了4个小节后,他低声唱了起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吉他声停了,肖梧对着话筒低语着:
      “亡我祁连山,使我牛羊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这声音如同呼啸过塞外的北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飘向很远的地方。

      吉他声又开始了,肖梧随吉他声继续唱,声音中带有一丝沙哑: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肖梧最后一缕声音消失后,舞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这首歌跟其他歌的反响没什么不同。但至少肖梧看见陈寂眼里的沉静,如同吹拂过祁连山的朔风,使他内心的燥热慢慢平静下来。

      陈寂朝他举了举啤酒,两人交换了一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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