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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7 ...

  •   外厅不能知道里面的动静。草薙兴味索然,起立单手插兜去欣赏壁挂上那些属于藏北阿里一部分的土夯壁画残骸。
      梵天,绿度母,不动明王,毗婆尸佛,传形灵动的尼泊尔风,以石青勾勒线条。在丙烯颜料未被制成的年代,赭石、珊瑚、珍珠、绿松石作为主要填绘物,历久弥新,不会出现褪色的情况,风韵与神秘感被压覆其外的玻璃罩分隔。丰富的阅历知识让草薙知道,它们属于灭亡的古格王朝,是自遗址堆中以不明手段获取的赃品。
      他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咂了几下嘴,再瞥向一旁乖乖坐着窝都不带挪的人。虽然表情自始至终木木然然,但是和第一王权者的举棋不定比起来,这位氏族倒恪衷如一,从未乱过步伐。
      是了,对狗郎而言,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正反善恶不可颠倒,一旦颠倒便乱了世道,必要时刻,为此可行杀伐。然杀伐绝对不该提倡,因杀伐而来的功勋亦不值得歌颂。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在捍卫与保护什么,都是些非常简单的衷由,诚挚鲜明的初心,亦因此,他的心境能永远自如,永远坦然。
      “我们今早去上坟了。”草薙在找话聊,“嘛,当然是要去看看的,看了就发现……嗯,怎么讲啊,”转头又睨起非法藏品们,“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狗郎披散一头墨样的黑发,抱持“理”沉思。他想自己也好久没给一言大人扫墓了。
      此时有侍者来,斟了茶。
      狗郎拿起一杯,愕然发觉盅下有张条子。缀了花的小笺,规整折成一束,摊开铺平了,上书江户时代冲田总司的俳句,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华丽铺张,昂扬自在,收笔恣睢放逸。他骤地抬头,踅寻了一圈,便见曲折廊道的一方雕塑旁,有故人倚立于壁。当他凝神睇去,竟发现那个人已经在看自己。四只眼睛,黑瞳子映漾曙红。
      狗郎站了起来。草薙也拿了一杯,吹着茶盅内漂荡的针叶,慢悠悠地瞟了瞟他。
      去不去?狗郎忖度着,浑身的力气险被侵蚀殆尽。愈是立场坚定的人,人生道路中愈容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即为永恒的意外。
      御芍神紫不用刀也可以杀人。
      御芍神紫与生俱来的薄幸。
      你何苦再来招惹我。狗郎手中的小笺被攥得发出脆音。
      ——身不动,能否褪去黑暗,花与水。

      光线给流镀上一层柔软,那只右眼仍旧慑人,犹然自任,不苟世俗,却将狷狂尽数洗去,似容纳了更广阔更调和的内在。有那么一瞬间,他与白银之王的目光牢牢贴黏一线,望进彼此眼底,蓝瞳孔多了点薄红。
      流在向赤、青两方示好,为进一步化解矛盾而努力,要说小白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之前因心焦而微微紧张的双肩放松下来,点了点头。须久那无声,流还在等一位幼王的答复。
      但是安娜并没予以细言,少顷偏过头望起园子。
      落地玻璃将内与外隔绝开来,花园里演绎战后大地的一片生机勃勃。万物披覆银光,温然和煦,鱼儿甩尾悠荡绿波,水草浮动,与映进池中的青藤倒影勾搅缠绕。小满节气,盛夏未至,太阳坐稳了江山。
      流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游移睇向木栅园,除了那只与琴坂凌空打架的粉毛小猫,还有活蹦乱跳坐等好戏的矮脚马和羊驼,浑不吝的黑卷毛仍跟白卷毛互舔耳朵。伴随周身细碎的疼痛,流的胸腔中突然有某种温软的情绪在发酵,很神秘,很悠远。
      惹人遐忖不是吗?他怎么就不假思索地陷进了动物们诡秘有趣的对境里。
      “我从前,”他兀自起语,“——它们舔耳朵。我从前不会留意,即便留意,也会以统一理论从科学角度出发思考此类现象,我可以从生活习性、繁殖、遗传发育等各方面解释它。”安娜闻言扭过头,静静审视起对面的人,几秒钟后,句子灌进她的耳朵,“现在我知道,最可靠的解释是,它们互亲互爱,不一定是家人,或许也是朋友,或者,伴侣。”
      须久那愣了一愣。

      ——黑助不走,黑助回来。
      逝者如斯夫,昼夜不堪舍。人生无常,世事变幻之快容不得人有丝毫犹豫,狗郎决定听从自己的心。他稳稳妥妥地重新坐下了,一手端捧茶盅,一手将那裁小笺扣在膝盖,以掌心燠热它。
      永别了,狗郎在心里说。这回是真的永别。
      紫立在雕塑旁,忽然就笑了,边笑边扬起一只手掩住侧颊。观赏灯固有的一豆晕黄将他的另一侧面颊染得好似水墨画,遮掩的那侧倒衬得反像上了暗淡的妆。
      记恨、懑怼、生怨、复仇,这些悉数被排挤在御芍神紫的美学之外,他不屑乃至唾弃它们,断然不许自己陷入其中。在当时的环境背景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忠君之事,分君之忧,但为主心,不过如此而已。事后他仍清清醒醒,难得能出现的悔恨和伤感,亦不过因为受难方是他的心上人罢了。
      走这一遭,对流来说,却终归利大于弊。
      紫抚压鬓角的细痕,摇了摇头,菩提子卧在锁骨间,圆圆鼓鼓。狗郎不来是对的,那裁笺文没有挑衅也没有逗惹,有的只是告别。

      “我本不敢完全信任你,在你说出,这话之前。”女孩的裙子扎系红绸带,胸针闪闪亮亮,紧挨心口。
      什么都苏醒了。
      新的未来,苏醒了。小白使劲转转眼睛,才没让泪珠掉落,漾起一个温煦的笑。
      流有片刻的困顿。
      相较以往那些言论,方才的话并没多少含金量,至少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其他王权者特别在意的。这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点小小领悟,是他之于自然和人类社会的崭新见解。
      自然依规律而行,无法改变或重新定义内核,但是人心可以。社会关系是片面化的,人类存在局限性,任何人都无法将自然界及人类社会绝对真实、绝对完整地呈现在脑中,每个人都只能捕捉到自己愿意或者自相续中曾出现过的东西,因而人会蔽匿在一方狭隘的小世界中从生到死,这是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没有必要去质疑或者挑战。
      力量仅仅是力量,对不同人有不同定义,怎么看待或使用力量都受思维习惯和意志倾向的影响。“弱”与“强”同样相对适用于这个道理,要学着接受,包括接受当前世界在你眼中的不完美,我们虽做不到理解万物,但我们可以接受万物。如此在有限甚至必然有所缺憾的小世界中,人的心性才得以完整,得以无限扩充延展,连接宇宙。
      不是说一个人没有心脏,还无比执拗,他就必须是个BUG体,他就必须永远固持己见做革命大路的殉道人,他就必须成为稳定维持现有体系的牺牲品。心性和心脏没有分毛钱的关系,他只是需要去经历,需要引导和敦促,需要时间以沉淀,需要他人的等待与包容。在此之前,他需要机会,而非化一为零的抹杀。幸在这一切,后来他都有了。所以他可以改变,所以,他才有资格重新上路。
      流虽执掌“变化”,但流的改变非常艰难。白银之王功不可没。
      须久那卸去迷惘,眼瞳矍铄,往流身畔靠了靠,扳过他的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咯。”依旧是欢快的充满疼惜的调子,“既然聊完那就散了吧,后面的事赶明儿再说,下午茶流想吃点啥?”这话不但讲给流听,也讲给另两位听,须久那在下逐客令。
      可是,他们都展露了笑容。然后小白听见这位年幼的国主非常认真地对自己说:“我谢谢你。”
      小白莞尔,复对流道:“你的事我一直在想办法呢,别忘了我也是石板最初的研究者之一哟。”起身握住流的手,“必将竭力。”

      离开五条邸的时候,正门小广场的日晷晷针恰将影子投在申时一刻。
      小白和安娜并排走在最前面,猫紧随其后勾住小白的胳膊。小白望盼天空,喃喃对身旁矮了自己半截的女孩说:“很想保护宗像先生吧,你。”
      闻声草薙在他们身后也愣怔了一瞬,未几又了然地垂下双臂,拖出一个松松散散的笑。
      安娜仍作沉默,像是没听到,反而轻轻地说:“无论是多多良,尊,礼司,你,我,磐舟天鸡,比水流,我们都一起战斗过了。所以,都是造就未来的一分子,无可取代。战争已经结束,即便是王权者亦有力所不能及之事,但是,我们可以尽力护持在意之人的心。”
      你我都有太多的做不到,谨当勉力护住他人的心。这就是慈悲。
      “你放心,流会明白你的想法。”小白说,“而且这一次,流将守住他的承诺。”
      安娜俄顷倩笑道:“好。”
      小白遥遥谛望蔚蓝的天际,“相信我,只要用对了地方,石板会是个好东西的。”
      七十多年前,德累斯顿的战壕中,一身白大褂佩戴红箍子的他,第一次给自东洋远道而来的中尉讲解“威兹曼理论”,当他说到结果之时,中尉一脸懵懂地插来一句,创造超级军队?他错愕,随即擎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出一个大大的“Freude”,意思是,喜悦。
      “——让大家变得幸福。”阿道夫·K·威兹曼,也就是后来的伊佐那社说。言毕他扭头,与他的黑助相视一笑。
      “我们回家!”小白张开双臂伸个懒腰,惹得猫也学起他的动作跟着一同做,“回家!今晚要吃三大碗米饭!”

      房中谧而静好。斜阳山下,一袭影影绰绰的暮色,恍恍惚惚,惘顾夕霞。
      “过”平躺在桌台,鞘体流光,刀绪新系的平安扣垂穗忽摆。
      紫用最细的羊毫笔蘸了墨,坐在躺椅旁,捧着一叠花笺涂涂画画。流端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想了想说:“有一张被撕下了呢。”
      紫一愣,惬意地握住流的左手,目光与他相碰,吻他的手背,又跟无名指画了个圈圈,起笔于指根的疤,亦收尾于此。胭脂红的墨料,一圈儿命里的缘。
      流叮咛道:“适可而止。”
      “和流在一起后,我可收敛多了呐?”紫嘟嘟嘴,又埋头,专心地在花笺上设计戒指。
      这个场景有点眼熟,流的脑中飘过一句寂悄悄的话。
      心是满足的。
      对,此时此刻,心是满足的。他在人间,他很平安。
      “我想回家。”流蓦然说。
      紫的动作有了数秒停顿,倏尔送出最美好的笑意给流。
      “好,我们回家。神奈川海岸边的白房子,有橘树、秋千和磐先生,四面窗户,三面都能望见海。我们回家。”
      黄昏时分,七釜户上空,一只翠绿翎羽的鸟飞过高耸巍峨的建筑群,在御柱塔徘徊。当这只鸟再次飞临学园岛圆圆的堡顶,不由得收拢翅膀,驻足良久。最终,回归灿然。
      这一飞,便飞了个把年头,也真是只不嫌累一生操不够心的鸟。
      诚如这个人,当他认为足够了,当他的心满足,才终于愿意落入俗世,体会纯宁与美,静观未来。
      未来又能如何呢?他的头脑灵活清明,他的作风冷硬潇洒,该做的事都做完,便可认作喧嚣告罄,敬往事以宁静,谨祝漫漫长路,喜乐无岖。
      鸟展开翅膀,飞进落日金黄的余晖。

      自何处来,回何处去。

      往何处去,从何处来。

      飞出熹微透亮的晨旭,窸窣振翅声奏响,几根羽毛飘落,翠鸟悠然自在地落脚在五条邸。
      五条邸在举办早餐茶会,圆舞厅乌泱泱塞了一堆人。
      有一位是国防部长的千金,羞答答地求攀谈。妙龄女子一番精致的梳妆打扮,笑容含蓄腼腆,举止端庄有礼。须久那看重她父亲的职位,没好意思推脱,寡聊了几句。人群中有眼尖的率先便看到了落至窗台的大绿金刚鹦鹉。
      轻轻又盈盈。
      在这个国家大绿金刚鹦鹉意味着什么?
      大绿金刚鹦鹉就意味着某位暗处的大人在看你们呐!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静了。须久那扶额,匆匆往事件中心环顾,急忙奔过去。
      到了窗台,也不知是不是琴坂有意作弄它看着长大的小孩,操起鸟音大声嚷嚷道:“须久那忘了约定,须久那忘了约定,须久那是笨蛋!”
      须久那一拍窗棂,“蠢鸟!”旋即一跃,“我真忘了!”
      他不及跟那位大臣千金打招呼,扔下人家一个旋身就奔出舞厅,琴坂飞追其后,凌空不忘抛下几枚鸟屎。徒留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走也不是,说也不是,几位花痴的小姐还在低声议论大人的大长腿,顺带奚落那个仗着父亲官大便不知好歹的某某某,自然皆持罗纱扇掩面,方可不露贝齿。
      “干嘛不提醒我?”须久那目视前方,边跑边对鸟说。
      “切,切,切!须久那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走心!不走心!”琴坂笑骂。
      须久那自知流是彻底断了和琴坂的连接,只得连连叹气,自言自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忙。”然后上车,和司机交代地点,一面又是口罩又是墨镜地武装自己。
      等到了超市,蔬果区第七排第二列,他先找到了木村。
      木村推着购物车还在货比三家,按TV生活频道分享的采买经验,跟梨子苹果里挑品相好的拿。空气一阵风,她抬眼见到挺拔的身形便知是谁,可赶来得如此之快,也是醉了。
      须久那催促,“买快点,还一个钟头画师就来了。”心中埋怨怎么节骨眼儿上还要来逛超市,转念又晓得,是流这些年见天到晚有一出是一出的馊主意,也就怪不得谁了,忙找流去。
      鹦鹉没跟着,独自在水果冰鲜柜蹦跶。木村说:“别闹了。”嘴角已现纹路。这时蒙了莹莹绿色的小眼珠滴溜溜转了两转,木村一见,轻笑道:“您瞧把小少爷急的。”
      当须久那火急火燎终于拐到儿童区,先见了紫的背影。
      紫今天绑了头发,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撑着脸百无聊赖地观战。须久那忙将步子放轻了,像是怕打扰,缓行至紫身侧,没吱呼没发声。紫一见人来了,也就笑笑,继续作壁上观。
      “这步不对,应该下这里。”
      流指着棋盘,照旧固执刻板的声线,把对方刚布的子拿起,摆到了他认为对的位置。对方是个小娃娃,气鼓鼓地涨着腮帮子骂:“没意思嘛,棋越下越乱啦!你胡乱搞什么搞!”
      “是为了让你活久一点。”流正正经经地说。
      “你这人真怪!”年岁也就六七八的小娃娃又呛呛,把被人动过的子拾起,放到新位置。
      流没搭理他,盯着棋盘,诚恳道:“这也不对,僵局。”
      他就是有活活把人气死的本事。
      后来回家路上紫和木村提起这茬,免不了吐槽流的多管闲事。流窝在他怀里装作闭目养神,“我是为了让那盘棋下得久一点。”
      紫拨了拨爱人的刘海,亲吻他睫翼簌簌的左眼睑,“行,你多厉害。”话毕反手一勾,将自己先前绑起的辫子松开,香发铺了满肩。
      “要吃脆香米。”流说,仍合着眼。
      紫抱着流不方便拿。须久那就抻直胳膊去够塑料袋,翻到脆香米扽出来,拆开了大包装又拆小包装,全拆好了才给流递去。
      流又说:“算了,画画时要笑的,吃它会弄脏牙齿。”
      “你还知道要画画啊。”须久那佯嗔一句,张嘴自己吃了。
      流睁开眼却将脸埋进紫的臂弯,幽幽道:“你先忘记的。”
      “我狗记性。”好嘛,须久那也就噤了声。
      这是个快要过去的冬。
      早春招手,蛮快活。路面反浆化冻,折射通透的潋影,冰皮碎裂,幸存寥寥的冰壳将泥炭藓封进沥青石牙子和下水管道的接缝。东京郊外在下一场稀薄的雨夹雪。
      流被紫再放上轮椅时因鼻子遇到冷空气,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紫便把围巾给他系得紧了些,又帮他戴上手套。流隔了层毛毛绒,去摸紫的脸,惹得紫痒痒的,俯身很怜爱地吻他的右颊。
      远离闹市区的别院,他们每周末会来此碰头聚聚,小住一二。穿过长长的石板路,回到室内,须久那脱了靴子,看暖炉旁养了一冬的水仙花开得旺盛,倒觉得有点神,——这花看似最脆弱,却只需要水就能开得这样好。所以说它自恋真不是贬义,人家有自恋的资本。
      坚韧,高洁,智慧。
      过了会儿,说是画师来了。木村还跟厨房犯嘀咕,强迫症一犯,定要把各类各颜色的物品分清楚码得整整齐齐排一顺溜才罢休。琴坂去催了,须久那也叫她好好捯饬捯饬。
      来者是位鹤发童颜的老师傅,给国家领导人画油画画了一辈子,此行带了个副手,据说是最中意的弟子。不想是位外国姑娘,颧骨和眉弓有图兰雅利安人的特质,中东半岛那边美女惯常的长相,蜜色皮肤,紫眸子,小鹿般清纯无辜的眼睫,也就二十出头。
      水灵灵的,好生出众。木村欣喜,揽过她对流说:“您看,多漂亮的孩子。”
      流在和紫折腾新买的玩具,听了话也没走心,心思全跟机器猫上,正捉急地朝紫要。紫听到有人漂亮,还是刻意回眸瞅了眼。
      这一对眼不打紧,外国姑娘的表情急遽生动,简直夸张。碍于身份她略显拘谨,踟蹰半晌,走到了他们跟前。坐于轮椅的人对现状不明所以,眨巴几下蓝眸;立着的那位,高挑华丽得比女人还美。她支吾,“那个,你们……”
      “我们?”紫问,听那两声标准的发音,为其五官称赞。是个不饶人的小丫头,他暗忖。
      “你们,”那丫头显得无措,像是怕自己认错了人,又怕不认可惜的样子,“你们,神奈川,近十年前,你们是不是在海边买过一盆绿萝?”
      ——小绿。
      流仰起脸,看看紫,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有的。”紫略作思量,端详丫头,“——哦呀!你是那个送我俩花的小女孩?”
      “噫呐!”她一合掌,激动得后面冒出叽里咕噜一连串母语。
      须久那跟沙发上早为这种事乐得拊掌又捂肚子,等那叽里呱啦的阿拉伯语一蹦出来,整个人乐得更是起劲。“倒巧。”他说。
      流没言语,端坐着点了下头。
      丫头打量起俩人。两只左手,一只叠于身前捏着玩具,一只撩起耳鬓的碎发,两圈钛白色的秘密。祖先的信仰害她一时惊得捂住嘴,——然事实上,王子与王子的童话,她在很小时便发现了。
      老画师在唤,临去前她跟流说:“先生,我可不可以问您,当年,您对我说了什么?”
      流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机器猫,笑了。
      一室阳光,满堂寂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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