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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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宁孙女神的神庙已有整整一月未向外界开放了。
曾经神庙的大门始终敞开，受难的人们怀着虔诚之心来到这里，即使无缘得到女神的亲见，也会得到祭司们的尽心帮助。
可现在，连祭司都无法在神庙中逗留。
女神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给予她们的神谕中不曾提及任何事情，只让她们暂且在城中居住，继续聆听信徒们的祈求，但就是不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似跟以前没有区别，人们的祈祷仍旧能够得到回应。
可是，不安的波澜在光芒无法照耀的阴暗之处攒动，渐渐地因为始终没有可以安心的消息传来，造成了不可避免的人心惶惶。
“王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错了什么，触怒了深爱着我们的守护神，让女神不愿再给予我们庇护了吗？”
人们从祭司那里得不到想要的回复，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王的身上。
此刻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位任性的王才是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只当他是受到了某个原因的连累，这才被女神连带着一同拒之门外。
毕竟——宁孙女神和吉尔伽美什王可是感情深厚的母子啊。
有无法分割的血脉相连，身为母亲，无论孩子做了什么错事，都不会忍心苛刻地对待他。
更何况，吉尔伽美什王本身就是被宁孙女神溺爱着长大的，这一点众人都有目共睹。
潜意识里就书写着：“王是唯一能够劝说女神，让女神宽恕人类的罪过回心转意的人选”，众人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去找了王一次，两次，三次……后面还有锲而不舍的无数次。
吉尔伽美什的心情已经无法简简单单用“烦躁”来形容了。
在第一次被这么请求时，王的心中就仿佛烧起了一团火。
一句接一句的请求话语就是不断往火里抛的柴，让本就旺盛的火势陡然膨胀，直抵不可收拾的程度。
他是不可能解释出真相的。
而且，他大概也无法认清自己的“错误”。
无时无刻不被火烧灼心肺的滋味自是不好受，血肉几乎要在难以形容的高温下融化了。
吉尔伽美什虽然强硬地拒绝了民众让他前往神庙的情愿，但平时处理着繁杂的国事，时不时出神的频率微不可见地增加了些许。
他的心中，那团不肯熄灭的火所在的地方，时刻会浮现一道逐渐深入骨髓的身影。
每当王走出宫廷，站在神台上眺望就在王宫旁边的神庙，那道影子就会暂时性地变得清晰，跃然于眼前。
就好像她真的在眼前一样。
吉尔伽美什无法承认错误，一是他的观念早就受到了掰不回来的扭曲，二则是……
他有一个从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中得来的强烈的自信：不管他做了什么——即使是错误的，母亲……不，绮丽，最后都会原谅他，并且接受他。
当初的吉尔伽美什王子在最调皮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走“母亲”最喜欢的首饰，过了许久再换成自己命人打造的新的饰物。
在他成为王之后，还有一段毫不讲理的暴虐时期，把全国所有的年轻女性都抢尽，那时“母亲”也只是蹙眉，随后便温声细语地给他讲道理，教他应该如何平复人民的不满。
近似于此的事件如此之多，无法种种列举，可归根结底能够传达的，就是王可以这般自信的理由。
“母亲，是你告诉我，我是乌鲁克之王，有权利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一切，这一切——不也包括了你吗？”
他们不是真正的母子，所谓的血缘，所谓的伦理，压根就是子虚乌有。
吉尔伽美什并不在乎什么规则，因为王并不需要循规蹈矩。
更何况。
在豁然开朗之后，他其实更不在乎最应该在乎的“血缘”。
事实证明，在得知“宁孙女神”真正的名字之前，吉尔伽美什就已经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隐约的异样感情。
他在最荒唐的时候在全国推行初夜权，数不胜数的妙龄少女来到面前，能够留下印象的几乎没有。
就算有勉强有点记忆的寥寥几个，也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们的面容从王的眼前一晃而过，意外地留下了点能够让他多看几眼的特征。
比如他看到这个少女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而另一个能有印象的少女肤色白皙，她的手腕上刚好戴着一串石头磨成的手链……
彼时吉尔伽美什并没能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全凭直觉在挑剔，要么是少女的眼睛少了好几分神采，要么是头发，找不到如某个人一般，那般纯粹的黑色。
——那么他现在就明白了。
随着焦灼的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王还顺带明白了一点：在心中烧得越来越旺的那团火，暗示着某种奇怪的情绪。
那就是【嫉妒】。
他居然又开始嫉妒了，对象是自己唯一承认的好友，恩奇都。
原因无他，只因恩奇都夺走了本属于他一人的特权，成为了现在唯一能够随心所欲——无论时间地点，随时都可以见到那个人的特例。
只不过，吉尔伽美什到底不是那种会被嫉妒心摧毁的肤浅的男人。
与恩奇都的友谊在他心中的分量也相当之高，与对女人的【爱】不相上下。再加上恩奇都本人似乎并没有那个意识，他独自为这种事吃醋针对挚友，纯属是没事找事。
但是。
恩奇都没有那个心思就好。
如果已经有了——那也没有太大关系。
“恩奇都，你代我去看看绮丽吧。”
今天，吉尔伽美什就这样平静地对挚友说。
恩奇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便奇怪地问道：“绮丽，是谁？”
“当然是，你马上要去见的女神。”
恩奇都：“……啊。”
他反应过来了，原来吉尔伽美什说的是宁孙女神。
女神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新名字姑且不提，恩奇都奇怪的是，挚友的语气听起来虽然平静，好似没有多少起伏，但总给人一种暗潮汹涌的感觉。
这已经汹涌到人偶都能够清晰捕获的程度了。
只是，恩奇都现下虽然逐渐懂得了不少人类才能拥有的感情，但所触及到的都不深，也有很多情绪不曾了解。
此时从挚友那里感受到的，好像有点熟悉，可归根究底还是不能领悟。
像是一场完全不给回避的理由，直接发起的宣战——
……没有直接挑明说出来，能算作宣战吗？
恩奇都对此感到困惑。
他的实质跟身为王的吉尔伽美什不同，不太懂王的“去掠夺，去争抢”的那一套。
嗯，他大概连挚友想表达什么都没完全想明白，就这样一头雾水地去神庙了。
恩奇都最近多次到宁孙女神的神庙找女神，只有今天这一次是吉尔伽美什提出的，其余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城中的不安氛围如此浓郁，恩奇都不可能不知道。
他想着，自己承受了乌鲁克人民的诸多好意，如果有机会回报，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况且，女神那里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女神，有什么事让您不高兴吗？”
在第一次登门的时候，恩奇都就这样直白地问了，而宁孙女神给出的回答是“没有”。
“没什么，恩奇都，我只是想要……嗯，可能是在人间留了太久，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这番话明显隐藏着一些异样，可再怎么懵懂无知，也不能挑在这个时候——女神的确很不高兴的时候追问。
恩奇都不太在意人情世故，却不禁在意起了给予自己过去未曾体会过的温暖的女神的心情。
所以，他之后还是要再来，唯独不问那些会影响心情的问题。
如果女神愿意跟他聊天，他就随便说上几句，两人一起就这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的话题聊天。
如果女神看上去神色忧郁，他就连话也不说了，只在旁边找一个位置坐下，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从地面吹来的清风。
所有祭司与信徒全都离开了的神庙内，并不像许多人所想象的那样充满了动荡，相反，大多时候都安静得堪称奇异。
今天恩奇都再去，情况还是跟以前没有区别。
紧闭的无数重门在他面前无声敞开，绿发人偶一步步走到尽头，终于看到了宁孙女神。
黑发女神独自坐在用金玉砌成的水池边，长裙捞起，小腿被带着丝丝热度的池水没过。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重叠在腿间的裙角，以及纱裙下依稀可见的如雪般的白皙。
“恩奇都来了啊。”
轻轻柔柔的嗓音也响起了，黑发女神并没有侧首看他。
在恩奇都进来的前一刻，她应当刚结束了沐浴。
从池中升起的水汽还充盈在室内未散，熏香的味道也正浓，女神用轻纱覆盖住身体，此时还未来得及起身。
按理来说，恩奇都是不该进来的。
然而，人所要遵循的那一套伦理道德还没有深刻地印在人偶的心中，他本体也没有性别的区分，就算女神现在当着他的面沐浴，他看见也不会有明显的反应。
所以他十分正常地进来了。
女神知道他这一点，也就不会斥责他，任由恩奇都走近。
“您今日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
“是吗？哈哈，也许吧。”
她应该的确挺高兴，从很多细节都能看出来。
恩奇都有心想要安慰她，劝说她，因此要更仔细地进行观察。
他的目光略过最开始注意到的纱裙下的白皙，转而看向了其他的地方。
譬如女神细密如海藻的湿润黑发，从她额间、耳后、腭下滑落的晶莹水珠，还有……
“……”
恩奇都忽然愣了一下。
原来，他看到了女神的手腕。
有一样东西，本来会被女神珍惜地戴在腕间，时刻都不离，如今看来，却是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是那条极其贵重的黑珍珠手链。
恩奇都知道，那是吉尔伽美什过去送给女神的礼物。
曾经女神对它视若珍宝，万分小心翼翼。
如今，她却把它摘下，放在了视线看不见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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